[综武侠]琴秀慕珂 作者:君当长乐 文案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江南西湖畔有一座小楼,小楼上住了一位风姿卓越的青年,目盲善园艺,却无法让一位姑娘的兰草开花。 江湖上有个年轻人,常年一袭破旧的红斗篷,两根手指便能夹住这世界上最锋利的剑,却差点被那位姑娘削掉手指,原是她用的是两把剑。 一年只出门四次的剑神,却次次无功而返,原是被那初出茅庐的女侠截了胡! 江湖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位国色天香女侠,身负双剑,一袭粉衣翩跹,不知搅乱了多少江湖人的春水,却偏偏是个傻的! “你帮我瞧瞧,我这株兰草到底什么时候才开花?”幕珂伸手将怀里的花盆递去,松软的泥土上是一株绿油油的植株。 花某人“......” 他该怎么告诉她,这是颗马草,根本开不了花呢? 男主王怜花 内容标签: 武侠 游戏网游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慕珂 ┃ 配角:花神,剑神,盗帅,妙僧,蝙蝠公子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皈依秀姑娘 第1章 一剑从西来1 灰蒙蒙的云雾从天际压过来的时候,海边的浪花正被狂风席卷着发出怒吼。不消片刻,那沉甸甸的云雾便带来了一场滂沱的大雨,给这座南海的岛屿。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让行人退避三舍,无不慌忙跑躲着。 商贩收摊,渔人收网。 而能从容在这场雨里的,毫无动摇的,只有一个人。 那是一名白衣剑客,他叫叶孤城。 汹涌磅礴的海浪咆哮着向那白衣剑客袭来,张牙舞爪的似乎下一秒就要将他拆吃入腹,拖入深渊。 一息间,白衣剑客手中的寒铁剑已然斩开了磅礴的水幕,将无形之物全权逼退。 那是怎样的一剑啊! 那是雷霆的震怒,是闪电的一击,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剑的速度,因为那已不仅是一柄剑,那是极致的灿烂与辉煌! 那是————天外飞仙。 这场雨很大,即使是白云城主也不过是个凡人而已,在海浪和雨水的侵蚀下,他的衣物和长发早已湿透。 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停下手中剑的挥舞,直到今日的日课时间已经完成。 那柄海外寒铁所制的飞虹剑这才归了鞘。 叶孤城练剑的时候向来不喜人扰,所以海边的这一小块区域自是无人敢来。 他出门未带伞,归去之际,自然披雨带雾。 然而。 他刚踏出没超过十步之时,轻微的响动,从不远处的礁石后传来过来。 叶孤城眸光一凛。 皆因在这之前,他竟从未发觉,此处有除他之外的第二人存在。 而他练剑的地方,也本不该有第二个人的存在。 这是整个飞仙岛的共识,也是整个江湖武林的共识。 而这个共识,今天偏偏被一位不速之客打破了。 叶孤城的表情丝毫未变,只是迈出的脚步换了方向,变成了那块礁石。 能将自己的气息在他的面前遮掩的如此完美的,定当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宗师大能。 他本是这么想的。 * 可他无论如何都没能想到,那竟然是个姑娘。 ————一个不过二八年华的姑娘。 她就那么孤零零的躺在礁石旁,粉色的罗裙湿漉漉的黏成了一片。 她一动不动的睁着眼睛,任由雨水滴落在她的眼睛里。 叶孤城的脚步声,终于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于是,那姑娘转过了头。 那张美的不似真人的容颜,就这么毫不遮掩的落入了叶孤城的眼睛里。 纵使这个人是叶孤城,心脏也微微一颤。 与此同时,那双空洞的,干净的,毫无一丝杂质的双眼,就这样清晰的显露了出来。 她是座不动的雕像,是只无觉的木偶,却无论如何都不像一个人。 “咕。” 叶孤城的脚步停下了,因为先前他听见的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从他面前的这位姑娘的, 肚子里。 * 这日,城主府的侍从们,无不瞪目结舌的看着从外面练剑归来的叶城主。 打水的,水洒了。 修剪花草的,花草被剪坏了。 打扫回廊的,扫把杵断了。 白云城的剑仙叶孤城,今日里破天荒的带回来一位姑娘! 这个消息惊如落雷,瞬间将众人炸的人仰马翻。 那位姑娘,被城主抱回府里时,柔弱无骨的靠在城主的胸口,一张美若天仙的脸毫无遮掩的暴露在众人的眼前。 所经之处,只剩下一道道僵硬挺立的雕像。 该怎么形容那样一张脸啊…… 那是皑皑白雪上绽放的一株雪莲,清冷幽绝,像是九天之上的姑射仙人降落凡间。 又像是无尽寒冬里的盛雪冒出的翠绿小芽,万里皑皑独她拥有色彩。 可到底上天总是公平的,给了美人一张倾城容颜之时,总要收回一些作为报酬。 皆因这姑娘…… 是个傻的。 她不会讲话,不会穿衣,麻木的躺在塌上之际,湿漉漉的衣物仍在身上挂着。 白衣的侍女名为奉剑,她跟随叶孤城多年,却在今日里破天荒的被派去照顾了另外一人。 一刻钟前奉剑放在床头的衣物,现下仍好端端的在那里,无一丝皱褶,无动过的痕迹。 “姑娘,衣服湿了穿着多不舒服,您还是把衣服先换了吧。” 白衣侍女站在床侧微微俯身,面带敬意。 美人无言,仍呆呆的望着床顶,澄澈的眸光毫无波澜。 奉剑叹息一声,俯身接近那姑娘,伸手去脱对方的衣物。 温热的手指触及对方僵冷的身躯时,两人皆是一颤。 那姑娘终于动了,转过头来之时,眸底清晰可见的倒映着奉剑的身影。 “姑娘,得罪了。” 旋即便将其扒了个精光。 那美人很配合侍女的动作,只是茫然的视线总是随着她的手指转动。 等白衣侍女为其穿戴好衣物之际,她清冷幽寂的目光专注的看着侍女,分毫也不肯移开。 她的肚子还在叫着,嗡鸣声声入了奉剑的耳,可那姑娘却像无所觉一般,只看着侍女,一句话也不曾开口。 “姑娘是饿了吧,我去替您拿些吃食来,稍等片刻即好。” 奉剑走了。 刚出房门便被好事的仆从们围了起来,问东问西。 皆与那九天之上坠落凡间的人儿有关。 白衣侍女冷下一张脸,喝斥了几声,才将好奇心旺盛的仆从们斥退。 这才马不停蹄的赶去了厨房。 * 只是,饭是拿回来了,姑娘也被她指引着坐在了凳子上,却是看着面前的饭食大眼瞪小眼,毫无动作。 “姑娘不是饿了吗?吃呀……!” 侍女出声,却只是将美人的视线拉到了自己的身上而已。 白衣侍女终于焦躁了起来,走到桌前坐下,端起那一碗温热的白粥,舀了一小勺去往美人的嘴边送。 朱唇沾了白粥却仍是不肯张开,白衣侍女焦急的开口:“张嘴啊姑娘,张嘴!” 连着叫了好几声,那呆呆傻傻的美人终于动了,许是唇侧的异物让她有些不适,又或者是终于想通了打算吃粥。 总之,那勺温粥终于被送进了口中。 软糯的馨香在口腔中化开,姑娘下意识的吞咽了一下,随即神情微怔,澄澈的眸光在倏忽间被点亮,九天之上的神女眸中终于落满了万千的灯火。 于是,这厢奉剑刚收回勺子还未来得及舀粥,那边的美人却已然迫不及待的张开了嘴。 这便是叶孤城甫一踏入房间之际便瞧见的场景。 他已然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白衣黑发长身玉立。 奉剑匆忙起身行礼,叶孤城冷冷的打断:“不必,继续做你刚才想做的事情。” 白衣侍女惴惴不安的坐回原处,終是一口一口的喂碗了整碗的温粥。 做完这些,她朝着房内二人施了一礼,缓缓告退。 临出门之际,她回头看了一眼。 白衣黑发的一对璧人坐在桌前,好不登对。 奉剑轻轻合上门,终于满怀心事的离开。 这城主府怕是不日便要迎来喜事了,但愿这次,他们那不开窍的城主别让大家只是空欢喜一场才好。 叶孤城来此,并不只是单纯的看一下美人这么简单。 他是为了来送一双剑,落在海边的一双剑。 纤薄的剑身上,缠绕着层花叠蕊的方馨,像是一双精美的艺术品。 却唯独不像剑客用的剑。 他将双剑放于桌上,推至美人身前,视线却落在对方垂落在身侧白嫩纤弱的掌心。 一丝薄茧也无,却偏生又是双天生适合握剑的手。 那姑娘看到双剑时,怔愣了片刻,最终缓缓伸出指尖,细密的在剑身上流连。 不像是在抚摸剑身,倒像是在对着情深义重的爱人一般。 叶孤城墨眸微敛,心下思虑万千。 就在这时,静谧的室内终于回响起了一道女声。 生涩、吃力,却好听的宛如玉石击盘,清冷婉转。 “它叫、樱花醉。” 这便是慕珂讲于叶孤城的第一句话,是有关于一柄剑的名字。 **** 小剧场.游戏二三事 [李慕然]:慕珂,走,带你去白龙山做小橙武的前置任务! [裴南珂]:小慕珂,白龙山带你去山尖骑大白马,去不去?! 第2章 我欲乘风去2 原来啊,姑娘不傻也不哑,只是懵懂如稚子一般,需要人耐心的去教导与指引,才能像个正常人一般在世间行走。 姑娘不会吃饭,皆因她先前从未吃过饭。 姑娘不会换衣,一套粉色罗裙便贯穿了她短短两年的人生。 因为啊……姑娘她不是人,只不过是从游戏里逃出来的 ,一个觉醒了独立人格的npc罢了。 一个游戏里的角色,若是没有声优配音,又怎会说话? 当然,这些事情叶孤城和奉剑全然不知,而姑娘……也不知自己只是个游戏npc而已。 那年扬州,桃花开了满城,姑娘睁开眼便瞧见一树的粉白,脑袋里塞满了自己儿时被弃,幸得门派收养的过往。 可那些过往她又觉得无比陌生,姑娘不晓得那只是游戏里的一团数据,她的背景故事不过是几个游戏人员策划好的一段故事罢了。 顶着七秀成女这个名字的姑娘,浑浑噩噩的在桃树下站了数日,打马路过的军爷停下了四只马蹄。 [附近][李慕然]:秀秀,你这id好生别致,我一瞧就觉得咱俩有缘,你缺不缺绑定dps? 花姐塌着点墨河山,墨色的衣摆在空中漾开,轻飘飘的落在姑娘的跟前。 [附近][裴南珂]:秀秀,别听这二哈瞎咧咧,这家伙就是个手残,我觉得奶妈和花间更配,你觉得呢? …… 此时,庭内正值深秋,枯叶铺满昏黄,白衣剑客手执寒铁长剑,凛冽的剑芒卷起满院的枯黄残叶。 姑娘站在回廊里,身负着两柄长剑,目光幽幽的落在剑客身上,已然不知时光流逝多久。 剑客终于止剑,回眸与她相望。 四目相对那一霎那,燃烧的战意在姑娘的眸中氤氲开来。 叶孤城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姑娘一跃而下,身后的两柄长剑已然握在了手中。 霎那间,庭院内风冽雷作。 叶孤城的剑快若闪电,势如雷霆。 姑娘脚下翩跹,风袖轻扬。 一战終时,慕珂手中的长剑被挑飞,叶孤城的剑指在她的喉间,却未曾再进一分。 白衣剑客用四个字涵盖了慕珂剑法的所有缺陷。 ——“匠气太重。” 一开始,叶孤城对她这套轻盈绚丽的剑法或有欣赏,可随着对招越久,慕珂剑法的套路早已被他看穿。 因为眼前的姑娘来来回回就那几招,出招的动作刚一开始,叶孤城便瞬间明了于心。 她的剑法宛如被设定好的傀儡一般,手臂的高度,出剑的姿势,重复的动作分毫不差。 不知变通,也无可变通。 但即便如此,白衣剑客看着慕珂的眸光中,仍有八分满意,二分的欣赏。 天生剑骨,不过如此。 二八年华便能与他对战如此之久,仅半招落败,这样的天赋,已经不能仅仅用天才两个字来概括了。 一个好苗子,走了歪路,不过是因为缺了一个引领她的师傅而已。 “以后每天的这个时辰,你都来这里,我与你喂招。” 姑娘捡起被挑落的剑,点了点头便欲离开。 叶孤城的声音在慕珂背后叫住了她的脚步。 “你的名讳,还未曾告知。” 姑娘回头,盈盈如水的眸底盛满流光。 “我叫、慕珂。李慕然的慕,裴南珂的珂。” 慕珂红唇轻启的时候,仍是满面的清寂,偏她那双眼睛水波流转之际,落满了柔光。 她没有笑,可叶孤城却怔住了。 视线撞入她的眸底之际,仿似瞧见千万朵雪莲在山巅绽放,轻轻抖落风雪,摇曳生姿。 剑客觉得,姑娘一定在心底无声的笑了。 不然她的眼睛又怎会如此的明亮? 明亮到让人生出了抓住万千星辰的错觉,心尖仿佛都在跟着发颤。 * 自那日起,慕珂便日日来此报道。 叶孤城是个好的剑客,但并不能算得上是个好师傅。 但幸好他拥有足够的耐心。 剑客不善言辞,慕珂心如稚子,即使对招千万次,沟通不足造成的结果便是,整整月余,姑娘的剑法也始终未有寸进。 奉剑每日里瞧着慕珂带回的一身伤,每回都在叹息着自家城主的不解风情。 多好的姑娘,就这样被叶孤城当成了沙包往死里揍。 可能……他们家城主天生就是个单着的命吧。 直到有一日,叶孤城和慕珂对招完后,终于忍不住拧起了眉。 “方才你明明只要把剑指向我的眉心,便可获胜,为何偏要换了下一个剑招?” 慕珂瞧着他蹙眉,忍不住便也跟着蹙眉了起来。 目光流转之际,落在叶孤城的眉心,像是未曾将他所言放入心内一般。 美人蹙眉,如秋水漪漪,盈盈漾漾,氤氲万千愁绪。 可慕珂只是在单纯的学着叶孤城皱眉的动作罢了。 剑客不知,只觉得慕珂蹙眉的动作很是碍眼,那些时日里心尖颤动的错觉又起。 “罢了……” 剑客敛眸,不敢再看,只欲转身。 慕珂一怔,沉吟一息间,手中的长剑锋芒寸进。 叶孤城瞬间回首去挡,刚停下的战斗再次打响,须臾间两人已然过了几十招。 那些了然于心的七秀剑招在慕珂的心底一招招滑过。 剑法如舞,脚布轻盈。 罗袖翩跹之际,慕珂想收回双剑,去接下一个技能,却切鬼使神差的变换了剑招。 这样的一剑已然不能再算是七秀坊的冰心诀,那仅仅是普通的一刺而已,带着万千雷霆,快如疾风。 终是停在了剑客的喉间。 慕珂眸光怔然,似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够使出这样的一剑。 叶孤城清冷的声音在庭院里回响起。 “你赢了。” 白云城的剑仙一朝落败,却未曾有任何失落的情绪。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清寂的眸底除了欣慰,再无其他。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教你的了。” 慕珂讷讷的张了张唇,良久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 慕珂离开飞仙岛时,已是三天以后。 飞仙岛没有寒冬,可这日的风仍是带着些许的凉意。 奉剑替她寻了一艘船,上下打点好了之后,又絮絮叨叨的对着慕珂交代了许久。 而奉剑苦口婆心交代的注意事项,慕珂却是……一个字都没听懂。 “中原正处冬季,保暖的衣物可有带够?” 叶孤城垂眸,视线落在姑娘的眉眼之间,久久不愿挪开。 慕珂拍了拍自己肩上的包袱。 “都在这里。” “盘缠够吗?” “够的。” 叶孤城连着问了很多问题,大都是去扬州的路途太过遥远,可有想好路上怎么安排之类,全部都被慕珂不轻不重的回了过来。 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讷讷无言。 渡口人声嘈杂,船夫催促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慕珂抬头看向剑客,入目的是对方优美的下颌线。 “我走了,保重。” “若你厌倦了江湖的飘零,飞仙岛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谢谢。” 粉色的罗裙蹁跹,女子纤瘦的背影渐行渐远。 叶孤城在原地站了良久,一直等到渡口的船驶出海港,入目之处只剩下匆忙的行人和翻涌的海浪时,他才堪堪收回了目光。 “城主,若您不想让姑娘走,为什么不挽留她啊。” 不舍的并非只有叶孤城一个,还有奉剑。 如此秀丽的一个人儿,偏又生了个好性子,让人不偏爱都难。 以至于在诀别之刻,才如此的难以忍受。 叶孤城没有说话,只是收回了目光,转身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风里带着咸湿的水气,飞仙岛的气候一向潮湿。即使在秋冬之际,此地的阳光依然毒辣,是已飞仙岛的居民们很少有不黑的。 叶孤城在此生活了二十余年,早已习惯。 可那姑娘不同。 她是从江南水乡里走出的瑰丽画卷,生来便该坐在那亭台楼阁之间欣赏庭院暖春。 她是扬州河畔一株方馨俏丽的桃树,又怎么可能扎根于大海成为那漫无目的飘摇的水草。 所以,当慕珂提出要离开,说要去到扬州寻人的时候,叶孤城只是默默的派人打点好一切,道声珍重。 别的……再无其他。 * 小剧场.游戏二三事 [世界][叶林]:你们发现没,咱们服的第一雷电法王[慕珂]不是天天在扬州城挂机吗,今天她没上线! [世界][唐炮]:你才发现?一个多月没上线了,怕是退游了。 [世界][陆苗苗]:woc,我还等着抱大腿呢,去勾搭了半年多了,一直没搭理过我,怎么说退就退了?! [世界][折叶]:军爷和花姐都a了那么久了,留她一个人,可不得退游吗。 [世界][曲清池]:偌大江湖,甚幸相逢。天光乍破遇,却未能走到暮雪白头老。三生路远,久别珍重。 [世界][龙门飞喵]:偌大江湖,甚幸相逢。 [世界][公孙止]:偌大江湖,甚幸相逢。 [世界][久别离]:偌大江湖,甚幸相逢 * 偌大江湖, 甚幸相逢。 珍重。 第3章 俊俏的僧人3 叶孤城说的没错,中原正处冬季,但这与整个大庆朝最南末的邕州城是毫无关联的。 至少整个邕州的百姓们仍是短衣薄衫,慕珂包袱款款的到了,却毫无用武之地。 临了了才想起,那个厚重的包袱许是可以装进她的背包里的。 是的,游戏背包。 慕珂不知网络游戏是何物,过往的岁月里,每当军爷和花姐提起,她只当是和在龙门一群人厮杀躲藏一样的活动。 便是游戏,也是意趣。 她从大唐一朝落入这个世界,世界变得天翻地覆。 原来人们活着竟是需要吃饭换衣的,吃饭是需要吞进肚子里,而不是单纯的端着冰冷的瓷碗,做几个扒拉的动作。 换衣也需要剥落衣物,再去穿袖系带,裙摆也要抚平,而不是简简单单的选择一键换装就可以的。 细细想来,慕珂的前半生越发的失真,现如今的世界才与花姐口中描述的对应了起来。 慕珂没有半分流落异世的不安,唯有喜悦在心底蔓延开来。 因为,她要去趟扬州。花姐和军爷说过,他们就住在扬州。 慕珂要去寻到他们,好好的问一问他们为什么要把自己一人丢下如此之久。 再抱着他们痛哭一场,含泪诉一句。 我好想你们啊。 …… * 出了海港,慕珂便先去买了匹小红马,一刻也未敢停留的开始南上。 这些时日里,她紧赶慢赶,风餐露宿了半月有余,却也才走到福建而已。 慕珂走的急,周侧风景从不流连,可她却从未想过,自己所经之处,究竟会让多少人看花入眼,一颗心都跟着打马而过的美人走失了。 江湖上,有关美人南上的消息愈演愈烈,无数江湖人闻风而动,就埋伏在官道上等着美人路过,想要瞧瞧这短短半月,就名声盖过天下第一美人林仙儿的“神女”,究竟是何等的倾国倾城。 传言里,那美人冰肌玉骨,宛如姑射仙人落入凡间,任谁看一眼,都会被勾去了魂,只余下一副行尸走肉的空壳。 邕州城的朱家少爷便是如此,那日里他在酒楼里临窗而坐,楼下的姑娘骑马路过,只一眼便再难忘却。 从那之后他便害了相思病,卧病在床再难好过。 他不是未曾想过拦下那美人,洋洋洒洒一篇诗赋,但求美人一笑,此生来这世间走一遭也是值了。 可是那日里,他从酒楼里跑下,发髻散乱开来也不知,邋遢的像个疯子。 朱少爷拦在美人的马前,支支吾吾的红着脸话也说不清楚。 美人轻睨一眼,潋滟的眸光里清寂如兰,霎那间朱家少爷的脸上血色全无。 美人不因他的丑态而嗤笑,却也未曾将他看入眼。 那一眼落在朱家少爷的身上,就像看着路边绊脚的一颗石子一样,毫无波澜。 姑娘一句话也没说,打马离开,留下的只有翩跹的裙摆,和渐行渐远的背影。 自那日里起,朱家少爷便疯魔一般的只喃喃着四个字。 “神女无心。” …… 传言扩散开来的时候,越传越离谱。 到最后竟演变成了,九天之上的一位无心神女降临了人间,因己无心,所过之处但凡是个男子的心脏都会被她带走,只为填补她那颗无心的身躯。 江湖人听了嗤笑一声,状做无意,却纷纷动了要去看美人的念头。 勾魂手赵四便是如此。 他在官道上等了有将近三天三夜,就为了等着看那美人一眼。 算算日子,差不多便是今日了。 * 慕珂骑着马远远的便瞧见官道中间站着一灰衣男人。 她以为自己是遇上了劫匪,眸光一凛,一手已经按在了背后的剑柄上。 结果等她骑着马走过了男人的身侧,对方却是站在原地,毫无动作。 慕珂拉着缰绳调回头,赵四察觉到美人的目光,浑身僵硬的更似石雕。 心下,已然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那传言竟是真的! 美人在背后盯了他半晌,蹙着眉咕哝了一句:“傻子?” 赵四这才回过了神,颤颤巍巍的低着头转过了身。 “我不是傻子,我是专程在这里等你的。” 慕珂茫然,因为她却是从未见过这男人,对方又为何要等着自己。 “你等我做什么?” “我想看看你。” 慕珂的眉峰越隆越紧。 “看我做什么,我们又不认识。” 赵四低着头,因他知晓,只要他一抬头,就会变成下一个朱家少爷。 他不想活成一句行尸走肉,可美人却全然不晓得自己在恃美行凶。 赵四开始后悔,他根本就不该来这么一趟,因为他知道,这次离开之后,他终究会无可避免的失去一些东西。 于是……恶念开始在心底翻涌而已。 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美人,若是绑走,想必也是轻而易举的吧。 这样,他便不会失去自己的一颗心脏,反而还能抱得美人归。 * 官道处远远走来了一个和尚,和尚眉目俊秀身影清隽,脚下一双布鞋沾满尘土。 赵四的脑袋从脖子上被一剑斩断的时候,正好滚落在和尚的脚边。 和尚垂眸,脚下是黄土沁血,满目的杀业。 姑娘坐在红马上冷笑一声,轻轻的抖落剑上的血花,却恰好落在和尚的白衣上。 名为无花的年轻僧人抬眸看去,姑娘背后是万丈夕阳的余晖,可她清寂的眉眼之间却是冷若冰霜。 “阿弥陀佛。”和尚双手合十,默念了一声法号。 姑娘带着歉意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清冷婉转,似是莺啼。 “抱歉,我不小心弄脏了你的衣服,要不,我赔钱给你吧。” 语罢,一锭金子抛下,咕噜噜的滚落在沁了血的泥土上,姑娘一拉缰绳,头也不回的策马离开,只留下马后的滚滚烟尘。 直到那姑娘离开后,和尚轻阖的双眸,终于颤抖着张开。 眸光落在染血的白衣上,他突然笑了开来。 年轻的僧人就站在杀业之缘,满目的慈悲。 夕阳金红色的余晖抖落无花满身,他弯腰将地上那锭金子捡起,放入怀中。 断头的死尸横在官道上,却是无人问津。 如朝圣一般,和尚一步一步的沿着马蹄踏过的痕迹走去。 * 慕珂在入夜之前,终于寻到了一座破庙安置了下来。 夜幕低垂,漏风的破庙一抬头就能瞧见灿烂星河。 慕珂生了堆篝火,游戏背包里拿出来的稻香饼又冷又硬,正被她穿在树枝上烤着。 无花走近破庙后,径直寻了一个最远的位置坐下,闭目打坐了起来。 慕珂一边烤着稻香饼,视线不住的往无花所在的方位瞟。 视线扫过和尚清俊的眉眼,落在对方干到起皮的薄唇上。 犹豫了一下,終是开口道:“大师,你要不要喝点水?” 和尚睁开眼,一入目的便是对方含愁的眉眼,如秋水一般盈盈起波。 “好……。” 慕珂递了一小盏星虹泉过去,和尚发白的唇终于被润湿,透露出朱红的光泽来。 无花长的很俊,谦谦君子,琼鼻朱唇。若非是个和尚,定会惹的不少的女子非他不嫁。 然事实上,也早就有无数的女儿家为他心碎。 和尚不是个好和尚,不然现下就不会出现在这座破庙里。 慕珂与其初相识,对于无花渣到发烂的内里本就一无所知。 此时单纯的看着如此风姿卓越的大师,眼睛舒服了,慕珂的心情也跟着好了。 她是个秀秀,天生就对和尚有着好感。 烤好的稻香饼送给无花一个,对方也不推拒道了声谢,随后便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无花心机深沉,又七艺精通,若他想要博得一个人的好感,太过轻而易举。 可他本应熟稔的举动,只得美人一眼,便施展不得了。 不能那么去做,也不想那么去做。 此时,脑中只剩下了这样一个念头。 “我叫慕珂,你呢?” 美人坐在身侧,缩成一团啃着饼,无花垂眸,火光在他的面容上投下斑驳碎影。 “我叫无花。” 美人闻言转过头来,清寂的眸光里有些许疑惑韵散开来。 “无花,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 大师矜贵的颔首,眸底有愉悦开始蔓延开来。 无花名满江湖,大都是赞美之言,他现下已经在等着姑娘脱口而出的赞词。 谁料姑娘却只是蹙眉启唇道:“我有点想不起来了。” “没关系,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夜深入眠时,无花在庙内的佛前打坐整宿,佳人在侧,不可唐突。 天光破晓,慕珂从稻草上爬起来的时候,第一件事便是抬头去找无花。 “无花,我想起来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了!” 和尚睁开眼,转头去看,一入目的便是姑娘亮若星辰的双眸。 呼吸一滞,还未来得及心猿意马,却见姑娘目光灼灼的开言道:“南珂曾跟我讲过,有一个和尚也叫无花,他父亲是东瀛人,他母亲是个十恶不赦的妖女,这个无花很坏,欺骗了很多女孩子的感情,还怂恿他弟弟杀了他的养父,真可怕啊。” 话音落下,便见眼前的和尚面上血色尽褪,藏在袖里的手指不可见的颤抖了起来。 慕珂见他不说话,茫然的歪了歪头。 “怎么了无花,你是不是也被这个故事吓到了?” * 小剧场*游戏二三事。 [密聊][裴南珂]:那个光头是不是又来纠缠你了! [密聊][慕珂]:是啊……我昨天在成都挂机的时候,他在我旁边站了一宿。 [密聊][裴南珂]:!!! [密聊][裴南珂]:小慕珂,你清醒点,和尚没一个好东西,你可千万别轻而易举的就被对方骗走了! [密聊][裴南珂]:你晓得无花不,长的人模狗样的秃驴,是个大坏蛋,他老爹碰瓷别人,他老娘精神病,他弟弟毒杀养父,他自己一肚子坏水杀师傅骗姑娘,秃驴都是大骗子!你记住没! [密聊][慕珂]:……记住了 第4章 皈依秀姑娘4 俊秀的僧人面上惨白着,心下百转千回。 心机深沉之人,看谁都心藏城府。 无花不知慕珂只是随口一言,过多的思虑已然把他压的摇摇欲坠,只待加根稻草就能让整个世界轰然倒塌。 姑娘看着他忽然蹙起了眉,盈盈水波漾开却是满含担忧。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无花白着脸摇了摇头,察觉到对方的关心之意,这才好受了些。 和尚垂眸,心下思绪翻涌,无数恶念纷纷涌上脑海。 只要杀了她,无花还是无花,人称七绝妙僧的谦谦君子,照样能惹的江湖女儿春水荡漾。 但是……无数江湖儿女加在一起,都比不过她冷白色的一根手指头啊。 姑娘忽然塞给他一个冷硬的饼子,咕哝着开口道:“不想生火了,就这样凑合吃吧。” 眼睫颤颤巍巍的抬起,和尚复杂的眸底映着国色天香的女儿家。 瞧着她天真懵懂的神色不似作伪,无花沉吟片刻,心下暗自做了一个决定。 再看看吧…… 若是不成的话…… “我去生火。” 将手中的饼子递还给慕珂,和尚将衣袖挽起,便朝着破庙中央的篝火灰烬走去。 将散乱的枯枝收拢,掏出火折子引燃。 慕珂看着他忙活的身影,心情大好的眯起了眼睛。 烤着饼子的间隙,慕珂坐在篝火旁开始打听起了和尚的行程。 “我欲北上。” 无花晓得慕珂的行程,去往扬州的美人事迹传的沸沸扬扬,可无花却也并未在撒谎。 他此行是为了回少林,或许本应先去躺大漠,可无花却突然不想去了。 美人在侧,心猿意马。 “我往扬州去,你呢?” 无花将烤好的饼子从树枝上取下来,吹了吹等到没那么烫手了后,才递了过去。 “我回少林,会与你有一段同行的路程。” 姑娘哦了一声,捧着饼子慢条斯理的啃了起来。年轻的僧人坐在她的身侧,微不可见的舒了口气。 同行的要求…… 她没有拒绝。 * 慕珂有匹小红马就拴在庙外,可僧人却是徒步的。 一人策马,一人走路,很快就会被甩开,还如何算得上同行? 可两人不过是初相识而已,若是无花冒然提出同骑,少不免会显得过于猛浪。 姑娘却并未想那么多,飞身上马后朝着马侧的僧人伸出白皙的手掌。 无花一怔,下意识的伸手,旋即便被带着坐到了马后。 年轻的僧人浑身紧绷着,全然不知无措的手该放到哪里去。 他紧张,姑娘却比他更紧张。 “我已经很久没与人同骑过了。” 喟叹一声,慕珂的话语里带着浓烈到化不开的寂寥。 “走了,带你快马加鞭,看尽长安花!” 无花很想笑,因为这地处偏南的福建,离长安着实太过遥远。 再加上当今天子定都京城,昔日长安古城早已成了昨日黄花。 姑娘策马奔腾在福建的黄土地上,开口言的却是长安。 无花确实也笑了,坐在美人的身后,鼻翼间是清浅的花香,眸底影影绰绰是姑娘飞扬的黑发。 美人在怀,如何不笑? 两人相逢之时,已在福建的边缘,不消一日就走到了温州的边界处。 入了夜,慕珂却并未打算停歇,可身下的红马却是撑不住的。 在边界处寻了一家破旧的客栈,小红马喘着粗气哼哼唧唧的被牵入了马肆。 就着店里的粗茶淡饭吃了一顿,慕珂蹙眉直言,这饭菜还没有她烤的饼子好吃,着实太为难自己的胃了一些。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第二日,无花便起了早,借了店家的厨房,做了一顿素斋,送到了慕珂的房内。 第一口,慕珂便吃出了不对劲来,因这素菜材料和昨日并无不同,口味却是天差地别。 “他们家厨子一夜间换了人?”慕珂疑惑着讲完,旋即便细嚼慢咽着扫荡了起来。 无花本以为,他亲自送来提示的就已经够明显了,可姑娘宁愿去猜厨子换了人,都没能将思绪放在他的身上。 俊秀的僧人叹息一声,笑盈盈的开了口:“吃着可还算能入口?” 岂止是能入口这么简单,无花的手艺比起宫里的大厨都要好上几分,这样说不过是在自谦而已。 慕珂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我做的。” 俊秀的僧人目光灼灼的盯着美人,清浅的眸子里笑意半参。 美人怔怔的哦了一声,又补了声谢谢,便没了下文。 只留无花郁猝半晌。 * 进了温州城,人流拥挤,美人的这张脸便成了活靶子,人人恨不得一双招子黏在慕珂的身上,无花的脸色便越发的难看了起来。 人群里有人声传来,窸窣的声响并不醒耳,但无花仍是捕捉到了。 “这样的美人,便是一夜快活,死了也值了。” …… 但好在慕珂并未打算多做停留,径直朝着台州奔赴而去。 入了夜便只能再寻家野舍。 慕珂早早便歇下了,无花却是一夜无眠,趁着夜色朝着来时的路赶去。 温州城中央的客栈小二,在后房里遭了殃。 一柄刀从后背穿心而入,行凶者却还不够泄愤一般,握着刀柄在他的后心搅了起来。 店小二无力的回头看去,和尚染血的面容上冷若冰霜,血色的眸底不见佛光,满是杀戮。 “我本不想杀你,可你说了那样的淫词秽语,污了她的耳。” 小二干瘦的身躯轰然倒塌,趴在地上血色潺潺,已然无了气息。 和尚本是个思虑周全的人,可看到自己白衣上的血色才幡然醒悟。 早知道……该寻件替换的衣物再来的。 后半夜只好又潜入一间成衣铺,找了件八成相似的白衣,这才离去。 一夜之间,杀、偷、怒、淫四戒全犯。 可他本就不是什么好和尚,也断然不会为此心有悔恨。 他恨的是,只有一双手,杀不尽天下人,这才让那些人的眸光见到了美人面。 * 早晨的时候,和尚摘了些野果给慕珂换口味。 虽然换了衣,但他身上的血气仍未消散。 慕珂狐疑的瞅了他一眼,和尚身躯紧绷着,面上仍是笑意盈盈,心下已然打起了鼓。 但好在,姑娘并未说什么。 连赶数日,少不免要入城,和尚的身上总是缭绕着血腥气,到了浙江的边界,两人露宿在破庙里时,慕珂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你……晚上是不是去杀人了。” 打坐在佛前的僧人呼吸一滞,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终只缓缓点了点头。 慕珂面上毫无责怪,却只是茫然。 “你人都杀了,我们一路上怎么这么安稳?你杀的人是不是没有亲友?” “何出此言……?” 和尚终于发现了,姑娘目下无尘,对人的性命如此,半分怜悯也无,自然也无责怪。 心下的慌乱褪去,隐秘的愉悦在心底蔓延开。 视人命如草芥的姑娘,配个坏和尚岂不是正正好好? “如果他有亲友的话,早就带着亲友来埋我们了。先说好,我虽然是个秀秀,但我单修的冰心,不会奶人的!如果对方杀过来,我不会管你的。” 一段话里,无花有七成听不懂,但这并不妨碍他高兴。 僧人笑盈盈的点了点头。 “不会拖累你的,放心。” 到了浙江的边界,扬州城便不远了,这便意味着分别之际已然到来。 无花虽有不舍,但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人也活的足够清醒。 趁着夜色,便开始讲起了明日道别的事宜。 慕珂的面上,显而易见的开始失落了起来。 无花是个很好的同行者,饭做的好,人也有趣。 慕珂有太长的时间没有和人同行过了,在大唐的时候便形影单只,寂寥深入骨髓。 以至于到了现在,竟觉得有些遗憾了起来。 火光影影绰绰的投下斑驳的碎影,慕珂沐浴在碎影下,静默良久后开了口:“你是个大师,却从来没有为我讲过四皈依的故事。” 话语里带着不甘,年轻人的僧人听着却有些摸不着头脑。 “无花孤陋寡闻,只听闻过三皈依,何为四皈依?” 三皈依是指:一归依佛。二归依法。三归依僧。也可说为一皈依觉,觉而不迷。二皈依正,正而不邪。三皈依净,净而不染。 这是每个僧人耳熟能详,何时又冒出个四皈依来? 姑娘缩在篝火旁,昏黄的光源下,冷色的眸底镀上了暖光,越发的惑人了起来。 慕珂朝着他伸出手。 “你把手放上来,跟着我念。” 僧人照做了,触及对方微冷的掌心时,心底砰砰狂跳了起来。 “皈依佛。” “皈依佛。” “皈依法。” “皈依法。” “皈依僧。” “皈依僧。” 姑娘声音清冷却带稚嫩,僧人学语,声线温润。昏黄的火光下,对坐相看。 “皈依……秀姑娘。” 大抵是秀秀都爱四皈依的故事,慕珂也不例外。她虽然未曾想过找个和尚做情缘,但同个和尚这样玩却是她早就跃跃欲试的想法。 奈何花姐总是阻止,生怕玩着玩着自家秀姑娘就被哪个秃驴叼走了。 一直到今天,慕珂总算得到了圆满。 无花的手还放在自己的掌心上,触手温热却是与自己不同的。 他没有开口,慕珂的抬眼望去,却见僧人清浅的眸底正狠狠震颤着。 太过复杂的情绪姑娘看不懂,只不耐的催促道:“说啊,皈依秀姑娘。” 呼吸又是一滞,无花只觉得胸口狂跳的心脏已然不再是自己的,只想着脱离这具肉身,跟随姑娘而去。 “皈依……秀姑娘。”暗哑的声音在催促后响起。 僧人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又道: “你的心意,我知晓了。” 从今往后,不沐佛光,摈弃俗尘,皈依……秀姑娘。 第5章 目盲的公子5 慕珂其实隐约也发现了,现如今的这个世界和她先前所处的世界,大不相同。 具体体现在的地方便是吃饭,换衣,还有梳头。 过往的岁月里,只要带个首饰,头发自然会梳成对应的样式,很是便捷。 可到了此处之后,便要耗费大把的时间,每日里都去梳洗打扮。 在白云城的日子,慕珂的身边有奉剑这样一个心灵手巧的姑娘,从来不用自己在梳妆上操心。 离开飞仙岛后便是草草扎个马尾了事了。 但美人到底是美人,哪怕她披个麻袋上街,都有人会赞美道:真是美轮美奂的麻袋衣。 …… 第二日一早,和尚不知从哪里寻来一把木梳,眉眼低垂之际,满含柔光。 “临别之际,我想为你梳回头。” 慕珂瞅了瞅自己在稻草上滚至杂乱的发,毫不犹豫的点头应下了。 背对着僧人端正坐好,是以也没看到僧人眸底满腔的柔情与愉悦。 这样好的一个姑娘,就这样与他互通了心意,直到手握上慕珂微凉的发时,那些不切实际的失真感才终于消下。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缱绻之词在心底默念起,无花小心翼翼将木梳上的断发捻下,收拢进怀里。 僧人什么都会,即使是女儿家的发式也学了几个简单的,粉白的发带挽在脑后,徒增几抹娇俏之感。 慕珂转过身来,兴奋的开言:“怎么样,好看吗?” 语罢,直接探头凑向僧人清浅的双眸,似是要拿他的双眼做镜面。 无花呼吸一滞,极近的美人面离他不过一线之隔。近到他鼻翼间都是女儿家身上特有的香气…… 近到,似乎只要他一动,就能覆上姑娘的双唇。 可他到底没有那样做,因为姑娘很快便退开了。 到底一双眼睛是比不过镜面的,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好看吗?!” 姑娘又问了一遍,无花喉咙一哽,声音暗哑着开言:“好看,你怎么样都好看。” 心下却开始后悔了,这样好看的姑娘,若是无他在身边,又会被多少人看了去? 可已然到了临别之时。 慕珂牵过红马,看着他时,眸底还带着挥散不去的失落。 “你是个好和尚,不要再随便杀人了。” 万一被人带着亲友埋了,那时候她也不在,和尚若是被人守尸埋上个几天几夜,怕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哭都没地哭去。 和尚沉吟着未曾言语。 现如今,他才真切的瞧明白,姑娘前些时日口中有关无花的故事,真的是个故事罢了。 不然她便不会仍觉得无花是个好和尚。 那些不知道被慕珂从哪里听来的辛密,在她的眼里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故事,恰巧的是,那故事里的和尚也叫无花。 和尚垂眸,心下想着的却是,那便让那些辛密之事,永远成为一个故事吧。 和尚,在姑娘的眼里,永远都会是个好和尚。 慕珂粉白的衣角就在身前,触手可及。 无花垂在身侧的手指微不可见的蜷缩了一下,却在此时,慕珂衣袂飞扬翻身上马,回首之际顾盼生姿。 “大师,珍重!” 红马长鸣一声,踏起万丈红尘,留给无花的只有姑娘远去的背影。 和尚目送着慕珂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收回目光,运起轻功,朝着另外的分叉路飞去,脚步轻盈,似是一苇渡江。 * 叶孤城说的果然没有错,中原正处冬季,越接近扬州,冷意便越发的凛冽。 那条搁在包包里的狐皮大氅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将全身都罩在毛绒绒的大氅下,只露出一张被冻到发红的小脸来,皑皑雪色之中,独她艳若桃李。 扬州尽在直尺,城内落了场大雪,慕珂撑着一扇名为啼鹃红的伞,站在城门外,却忽得怯懦了起来。 心心念念的扬州已在眼前,她却一步都无法迈开来。 慕珂停下,行过的路人也跟着停下,很快便瞧见城门口前,堆积了乌泱泱的大片人群。 到了这种时候,慕珂已然顾不得什么情怯不情怯的了,足下一踩,脚步翩跹着飞跃上了城头。 在人群的惊呼声中,终于消失不见。 直到今日里,慕珂才明白,她这张脸究竟是多大一个麻烦。 从背包里寻出一条罗巾覆面,慕珂在城中寻了家客栈,住了进去。 她坐在打开的窗旁,一颗心脏砰砰狂跳着。 原来现实里的扬州城没有常年盛开不放的桃花…… 原来,扬州城竟也是会落雪的! 时至此刻,她才意识到,她真的离开了大唐,来到了此界,来到了花姐和军爷所在的世界! 眸中满是狂喜,她飞身从窗口跃下,一脚踏进客栈半围着的后院。 脚下是宣软的白雪,姑娘捧起无数的雪团,扔起,散落,扔起,散落,就这样不知道重复了有多少次。 她的面容上终于缓缓绽开了有生之年的第一个笑。 “我到扬州了!” “南珂,我到扬州了!” “我来寻你们了!” 语罢,便又是一阵开怀的笑,此时,姑娘的眼睛已经不仅仅是一双眼睛,那是炽热又明亮的太阳。 花满楼听闻骚动,从小楼里开了窗,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 ,便迎面被丢了满头的雪。 冷意袭来,他瑟缩了一下,刚想退回楼里,耳畔又是一阵清亮的笑声。 姑娘的笑声如此开怀,潇洒不羁,自由奔放。像是世间所有的烦恼都能在这笑声前迎刃而解一般。 于是,目盲的公子也跟着笑了,浅笑即止。 姑娘终于停了,察觉到旁人的气息后,转头望去,一入目的便是满头风雪的公子正含笑“看”着她。 慕珂茫然的眨眨眼,终于疑惑着开口道:“你头上的雪,该不会是我弄的吧……?” 想来是她太过得意忘形了,弄雪之时竟连误伤了旁人也未知晓。 但愿,这好看的公子,不要太过怪罪她才好。 * 花满楼自然不会怪罪慕珂,不但不怪她,还请她上楼喝了杯热茶。 姑娘还未从初到扬州的兴奋里走出来,她坐在小楼上,感受着掌心捧着的温热,对着笑盈盈的公子聊了许多。 她对公子说,原来扬州竟也是下雪的,好看的像纯阳之巅,万里皑皑。 公子不知纯阳是何地,更甚因为目盲,自七岁后便再无缘得见扬州的雪景。 但从姑娘只言片语的描述中,一副绝美的画卷在公子的脑海中铺开。 姑娘说的尽兴,花满楼听的也开怀,等回过神来之时,不知不觉已是一个时辰了。 姑娘看着沉沉夜色,终于想起来离开。 “我、我得走了……” 姑娘起身,公子也跟着起身。 漆黑的室内,慕珂犹豫了一下,掏出火折子将室内的油灯点燃。 “你是不是看不见啊……” 慕珂再迟钝,也发现了眼前人的异样。 他有一双好看的墨眸,温柔静谧,像是春天的夜。 却又时常涣散着无法聚焦。 公子浅笑着应声。 “被你发现了……” 他的话语里没有一丝的不甘与失落,依旧温润如先前。 慕珂见他没有被戳到伤疤的失态,这才舒了口气,旋即又蹙着眉问道:“你一个人住?” 公子对她的问题有问必答,不问缘由,好脾气到让慕珂越发的忧心了起来。 “我就住在隔壁的客栈里,四舍五入我们也算是邻居了,日后怕是要时常叨扰了。” 花满楼一个人住在小楼里,平日里除了侍弄花草,便是“看”书写字。 如果哪天陆小凤来了,他这小楼能热闹三天,三天一过又是冷寂。 人人都知道小楼里住了一位脾气好的花公子,路过小楼的时候甚至还会偷偷摘下一两朵花,藏起带走。 花满楼也说过,这座小楼永远向天下人开放。 可除了走投无路的江湖人为了逃命,鲜少有人踏足。 他生性阳光,少有幽怨之时,可楼里多了个叽叽喳喳的姑娘,却是比往日里一室的冷寂好的太多。 自是,求之不得。 慕珂得了回答,开心的离去。 只余下目盲的公子坐在小楼上,笑盈盈的感受室内油灯带来的昏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08 22:30:09~2020-01-10 00:16: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吸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吸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神女在何处6 繁华的扬州城行人皆是过客,来往匆匆从不停留,在这纷扰的凡尘俗世里寻两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好在慕珂记得要寻的两人皆是住在扬州,李蓦然曾与她说过,八月份他和花姐结婚,想请慕珂来扬州吃杯喜酒。 那时候姑娘傻兮兮的回了一句:“我不天天都在扬州吗?” 八月的那一日,秀姑娘在扬州城里的桃树下站了整日,却始终未能等到开宴。 军爷与花姐也迟迟未能出现。 夜里,军爷醉醺醺的爬上线与她知会了一声。 “慕珂,你知道吗,今天是我俩人生中最开心的一天,我俩唯一遗憾的就是你没能到场。” 到最后军爷索性不打字了,直接开了队伍语音,二十多岁的汉子带着哭腔道:“慕珂啊,我该怎么帮你啊。” 姑娘自觉活的顺遂,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唯一的遗憾就是空等了数月,说好办喜宴的两人却在当天齐齐失了踪影。 但也犯不上让军爷愧疚到哭啊。 李慕然隔着屏幕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话都说不完整了,高大清俊的游戏人物长身玉立在姑娘身侧。 听着军爷的啜泣声,慕珂沉吟了片刻,头上冒出一个蓝色的对话泡。 “没关系啊,下次你孩子出生了,满月宴可一定要叫我啊。” * 慕珂将这段往事说于花满楼的时候,天色正值黄昏,姑娘一整天都在城里张贴寻人启事,忙的几乎脚不着地。 得了空闲,便想起来那位笑起来很是好看的目盲公子了。 公子安静的听着,时不时还替她续上一盏茶,白瓷的茶杯上印着点点寒梅,瓷边还是鎏金的,很是华贵。 姑娘冷白的手指与寒梅相交映,好看的让人心神震颤,可惜公子却是看不到的。 公子看不到,乍来的不速之客却是瞧得清清楚楚,本应翻窗而入,结果一抬头就撞入了姑娘明亮的星眸。 小凤凰倒抽一口冷气,脚还没跨过窗台,扒在窗沿的双手却是下意识的松了。 噗通一声坠在了楼下的雪堆里。 慕珂起身去看,站在窗沿探出半个身子,哪知刚从雪地里爬出来的小凤凰,一抬头满眼便只剩下了倾国之姿,僵硬了一瞬便立即脚底抹油,头也不敢回的跑走了。 “贼人?” 姑娘开口之时,柳眉轻蹙,面上全然是对这目盲公子的担忧。 他这小楼不仅防备松懈,门还时常不关。 花公子不仅目盲,还生的羸弱,单薄的身板看起来一吹就倒。 若是招了贼,花公子哪有对应之力啊。 花满楼不知慕珂心中所想,但来人的身份他却是猜了出来。 心下纳闷着陆小凤怎么突然跑了,旋即便听到了慕珂的询问。 “那是我的朋友,叫陆小凤。若他下次再来,介绍与你认识。” 闻言,姑娘的表情稍霁,可却并未轻松多少。 做回桌边的时候,她忍不住心事重重开了口:“这里什么人都能进,你一个人住太不安全了。” 这话倒是花满楼头一次听闻,忍不住一怔。 他从小便习了武当的绝技流云飞袖,只要不是一等高手,无论是什么人都能对应如流。 花满楼虽目盲,可活的却比任何人都要通透,身边之人也从来没有敢小瞧过他,更何提担心过他一个人住安不安全这种问题? 但这并不妨碍他因姑娘的关心而心中微暖。 “无碍的……” 姑娘眉头越拧越深,面色满是不赞同。 “我不放心你。” 有些人生的太过美好,轻易让人一见如故。慕珂对于花满楼便是这样的心思。 姑娘越是直白的担忧,花满楼便越是怔愣。 暖心的同时,还觉得有一丝的好笑,然更多的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对应这种状况的无措。 临走之际,姑娘站在门前回过头。 “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就大喊一声,我住的房间与你正对,我会时常开着窗的,若是夜里觉得无聊,你便点燃此室的油灯,我看到了就会来寻你。” 语罢,姑娘走了,徒留一室清浅的花香。 那香气是姑娘随身携带的双剑上传来的。 花满楼坐在花香里,久久未能回神。 回神之际,却恍然发觉,唇角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勾了起来,笑意清浅。 * 慕珂走了,陆小凤却是半夜又摸了回来。 那时花满楼本已打算入睡,不速之客带着一身寒凉翻进了他的卧室,顺手还燃了灯。 索性这间卧室并未对着姑娘所在的客栈,点燃油灯也不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陆小凤进来,也不说话,坐在凳子上只一杯一杯的灌着冷茶。 花满楼的五感比常人要敏感上多倍,自是觉察到了陆小凤身上的汗味,以及他那气血翻涌急速跳动的心脏。 “你这是逃命刚回来吗?” 花公子调笑了一句。 陆小凤灌了好几杯的冷茶,燥热的心脏也没能安抚下去。 “比逃命还可怕!我刚刚绕着整个扬州跑了一圈。” 逃命好歹还可以逃,美人勾魂若是成了行尸走肉,一辈子全然葬送。 陆小凤虽是个浪子,好美色。 却也懂得最难消受美人恩的道理,而今日坐在花满楼这里吃茶的姑娘,显然不是他可以惦念的。 因为只要她那张脸还在,任何得到她的男人便永生不可消停。 陆小凤虽不怕这些烦扰,但他很有自知之明,也活的足够清醒。 再想起那张美人面来,又是长叹一声。 “花满楼,你可听闻过最近传到沸沸扬扬的无心神女?” 温润的公子一愣,缓缓摇了摇头。 他终日在这小楼里侍弄花草,又如何得空去听一听那些江湖上的香艳传闻? 陆小凤见他果真不知,当下便觉得有些头大。 但转头一想,他这友人目盲,似乎问题不大。 这才安了心。 一提起神女二字,心中又是一片火热,再灌了杯冷茶,壶里都空了,这才作罢。 “江湖上有传闻,南边来了位九天之上下凡的神女,神女无心,所过之处皆留下失了魂的痴心男子,浑浑噩噩不知今夕。你可知,那位神女现如今在哪里?” 花满楼心下微怔,脑海里已然有了猜测。 “你是说……慕珂姑娘她……” 话未说完,欲语还休。 陆小凤却是立即便接上了:“原来她的名字叫慕珂……慕珂。” 两字婉转在舌尖,竟是轻叹。 陆小凤苦笑一声,现下竟有些羡慕起了花满楼。 若世间有何人能为那姑娘的美貌不为所动,恐怕也只有瞎子了。 冷茶喝光了,陆小凤也离开了。似乎他来这里不过是为了喝一壶冷茶而已。 花满楼和衣睡下,竟是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小楼的大门被敲响,公子匆忙去迎客时,冷香扑面而来,姑娘的声音夹杂的委屈在耳畔响起。 “他们把我的告示全部撕了!” 微冷的手攥上他的衣袖,花满楼一僵,脑海里忽然浮现起陆小凤昨夜所言。 [你可知,那位神女现如今在哪里?] …… 一线之隔,神女就在身前。 …… 慕珂不知花满楼心中所想,拉着他的衣袖委委屈屈的便朝小楼里走。 嘴里还抱怨着城里的守卫是如何的可恶,竟是一夜之间将她贴的告示全部都清理的干干净净,一点残渣不剩。 全然不知,身后的公子涣散着一双墨眸“看”向自己被牵引的衣袖处,耳根已然红了大片。 “大可不必这么麻烦,若你信得过我,便将你那二位友人的名讳告知于我,我派人替你去寻。” 公子仍是笑盈盈的,只是这笑全然不同往日来的自然。 慕珂回头看去,一入目的便是花满楼通红的耳根。 抓着他衣袖的手还未放下,却已然疑惑着开了言。 “花满楼,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红啊,是刚刚冻到了吗?快用手捂捂啊。” 话音落下,公子呼吸一滞,这下红的可不止是耳朵了。 第7章 等兰草开花7 慕珂虽对人的容貌并无概念,但她仍觉得花公子长的非常赏心悦目,是让人一瞧见就心情大好的那种。 他不笑的时候,是端方君子,他一笑便是温润如玉,春风拂面。 让人心神奇异的平静下来。 而他也很少有不笑的时候。 如此来看的话,花公子长的着实不凡。 可是……当这如切如磋的公子,俊秀的面容上泛起潮红的时候,便又是另一种风情了。 而慕珂短短几年的人生里,也确实未曾有幸看到过人脸红。 “你……你怎么了,花满楼!你的脸,你的脸好红啊!” 慕珂满目的担忧,柳眉轻蹙,仿似含愁。 室外的雪已然憔悴,融化之时开始稀稀拉拉的从房檐滴水,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寒意。 可再多的寒彻都无法将公子炽热的躁动安抚下,他红着脸叹息了一声,讷讷言道:“你就不要打趣我了……” “打趣?……” 慕珂茫然,全然不懂她到底何时打趣过花满楼,脑海里满是疑问。 花满楼轻咳了一声,立即转移话题道:“你将要寻的友人特征告知与于我,我派人替你去寻。” 慕珂自是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当下连连说好,拉着花满楼的衣袖朝楼上狂奔。 公子感受着身边人携来的清浅花香,微不可闻的松了口气。 …… 花满楼从慕珂的口中得知了一个铁血军人的形象,红衣银甲,是位将军。 而另一位便是一美貌的温柔女子。 可是……他在扬州居住多年,却从未听闻过,这里何时出了一位姓李的将军。 虽心有疑虑,但花满楼却并未怀疑过慕珂所言,他是个心思坦荡之人,也向来不喜去无故揣测别人。 当即便记录下来,打算寄封信去往家里。 慕珂双手托腮,看着花满楼研墨写信,他虽目盲,却行为举止与常人无异,若不是那双瞳孔时常无法聚焦,还真无法让人看出端倪来。 慕珂瞧了他许久,全然不察花公子的身躯愈发的僵硬,神情也不自然了。 到最后,他无奈的执笔叹道:“你这样一直瞧着我看,我会很不自在的。” 慕珂满头的问号,心想着这有什么不自在的,她这一路上走到哪都是人群拥堵,无数的目光都盯在她的脸上,也没看的她有哪里不自然啊。 清冷的声音脆响:“你这么好看,为什么不让人看啊。” 呼吸一滞,花公子似是又想涨红脸,但到底还是按耐住了。 “那便……随你吧。” * 这封信隔了三日才到达花家人的手里,若是寻人怕是又要好长一段时间。 慕珂自己也没歇着,白日里出门抓住人就问有没有见过一个铁甲凛冽的军爷,又或者是紫衣的貌美女子。 然而,非但没有问出什么来,那些人一看到她就变得呆滞了起来,活像个木头愣子一般。 时间快速的流逝,慕珂住在客栈已有半月有余,眼看着就要接近年关,却仍然没有得到友人的消息。 花满楼的四哥在朝廷里做官,官职不大却是个有实权的,难得自家弟弟头一回有事求他帮忙,花四哥自是不会推脱。 连着好几天查了扬州近几十年的户籍档案,得到的却是查无此人的结果。 花四哥不信邪,连着熬夜加上压榨下属,翻遍了大庆国近三十年全部的户籍档案。 同名的查出了无数,却没有一个是军人。 更没有一个妻子名叫裴南珂的。 花四哥自知没有帮到弟弟,心下也有些愧疚,还是不得不匆忙写信寄去了扬州。 * 展信的那日,是整个冬季里难得的艳阳天,慕珂坐在小楼的窗台上,两条腿悬空正漫不经心的晃荡着,她正对着的便是客栈空无一人的后院。 花四哥用的墨是特制的,花满楼认真的抚摸着一个又一个的文字,却并未得到想要的答案。 “怎么样,找到军爷和花姐的住址了吗?快告诉我他们住哪里,我好想见他们啊!” 姑娘回头看着他,喜悦与兴奋交织在眸底,已是迫不及待。 花满楼听着她话语里的期盼,喉间一哽,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沉吟良久,他缓缓开了口。 “四哥说……翻遍整个庆国都没查到这两个人存在的痕迹,慕珂姑娘,是不是你给的信息哪里有误啊?” 话音落下,姑娘便是一怔,旋即眉头便蹙了起来。 “不可能啊,我不会记错的,我们相处了那么久,日日见面。军爷叫李慕然,花姐叫裴南珂,他们在前年的八月十三结婚,地点是扬州,还说要请我吃酒却突然失踪,我怎么可能会记错。” 她情绪里的激动不似作假,花满楼讷讷良久,竟不知道自己是该安慰,还是继续询问的好。 慕珂语罢,便皱着眉头静默片刻,似是在沉吟。 良久,她面容上的失落与焦躁褪去,又恢复了往日的淡然。 “对了,我知道该去哪里寻他们了,军爷临走的时候说过,南珂病死了,花满楼你告诉我你们这里的复活点在哪里,我去瞧瞧,说不准能找到他们呢!” 姑娘话语里一派懵懂与天真,又带着显然易见的期盼。 花满楼心中已起轩然大波,惊愕的抬眸,喉间满是困顿。 南柯病死了。 慕珂姑娘要去复活点找人…… 复活点这三个字乍听陌生,但从字面上便能领会其意。 姑娘话语里的认真不似作伪,半点玩笑的意味也无,也正因如此,花满楼才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开口。 若世界真的存在复活点这个地方,又如何会有那么多的悲欢离合? 眼前的姑娘,却是对人会生老死别全然不知一样。 花满楼很想告诉她,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复活点这个地方,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挂起一抹牵强的笑,他眸中含着难过,不为自己,是为了眼前心若稚子的姑娘。 “我亦不知复活点在何处。” “这样啊……” 姑娘失落的出声,清冷的声线宛如击玉:“没关系,我可以去找。” 她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单纯的宛如孩子一般,越是如此,花满楼越发的难过了起来。 复活点这样的谎言,一但撒下便需要永世去瞒,他不敢想象得知真相的姑娘究竟会如何的绝望,毕竟自相识以来,姑娘心心念念的便是两个友人,连家人都从未提过。 花满楼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平复了心底翻涌的情绪。 “你那友人可还交代过什么别的寻他的方式吗?” 南珂死了,将军却是活着的,公子想,若是能够寻到其中的一位,也算是慰藉。 “没有了……” 姑娘语罢,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双眸倏忽间一亮。 怀里凭空出现了一只花盆,绿油油的植株颤颤巍巍的抖了抖叶子。 姑娘从窗台上跳回屋子里,走近花满楼后将花盆递了过去。 “军爷临走的时候给了我很多很多的兰草种子,他说,等我养的兰草什么时候开花了,他和南珂就会来接我,但是我养了很久,它们全部都枯死了也没能开花,这是我最后的一颗兰草了。” 慕珂虽拥有技能和背包,但是相比较起真正的玩家,还是有所不同的。 比如,她能够做出很多其他人做不到的动作,每当这个时候,花姐就会大声的喝斥她让她不许那么做,慕珂虽有疑虑甚至还觉得委屈,但每次都是乖乖听话了。 因为,南珂和慕然是这个世界上,她最喜欢也最重要的两个人啊。 …… 而更大的不同便是,她所得到的物品,永远不像军爷和花姐一样,一眼就能看出所有的信息。 所以,这盆兰草…… 花满楼小心翼翼的在兰草的叶子上摸索了片刻,良久他才抬起了头。 温润的笑在面容上绽开,公子的声音无比的轻柔,像是害怕稍微大声一些,就会惊醒姑娘脆弱的美梦一样。 “我对花草尚有研究,若你信得过我的话,便将这盆兰草留在这里吧,总有一日我会让它开花的。” 须臾间,姑娘的眸子瞬间便点亮,像是万千星辰落入眸底,终于驱散了那满眼的清寂。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偷懒了,今天还想偷懒,没昧过良心,唉。感谢在2020-01-11 00:41:45~2020-01-12 23:4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花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真扎人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你是哪根葱8 那盆“兰草”就这样被托付给了花满楼,姑娘离开以后 ,目盲的公子抚摸着植株叶子上的脉络,笑容也逐渐变的苦涩了起来。 兰草又怎么可能不会开花? 皆因,这不过是一株皇竹草罢了。 军爷为何撒下这样的弥天大谎,花满楼并不清楚,但也许他此时的心境和军爷或有不同,但那颗想要慕珂永远这样快乐下去的初衷却都是一样的。 等到兰草开花,何尝不是一种盼头? 人若没有盼头,又该如何去活? 眼看着要近年关,扬州又落了一场大雪,万里皑皑雪色灼目。 慕珂踏遍了扬州城的每个角落都没能寻到复活点的位置,她想,也许该去别的城市看看了。 除夕的头几天,花满楼本打算离开扬州回家的,但是思及慕珂一人在这熙攘的江湖里独行,终是有些不忍。 随即便留了下来,打算陪姑娘过个喜气洋洋的好年。 扬州城里张灯结彩,到处贴着红色的对联,人人面上都带着喜色。 连带着慕珂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花满楼的小楼外挂上了红灯笼,除夕那天的夜晚,姑娘坐在小楼里,吃着公子亲手包的饺子。 窗外烟火升腾,明亮如昼。 姹紫嫣红从窗外掠过,好看到迷了姑娘的眼。 可这一切,公子却是看不到的。 现实的世界到底与游戏里不同,慕珂从来没有见过这等盛大的景象,兴奋溢于言表。 吃完饺子就扒在窗口看,满眼的明亮色彩。 公子笑盈盈的坐在她身后,感受着外界的喧闹与烟火的气息。 “过年真好啊,好热闹!” 姑娘的声音淹没在炮竹声里,无人得闻。 见公子没有应答,她又跑回来凑近公子的耳边,温热的吐息刚触及到花满楼俊秀的面容时,便引的对方呼吸一滞。 “新年快乐,花满楼!” …… “新年快乐。” 这不是花满楼过的最充实的新年,可这一天却是他无比快乐的一天,皆因……神女就在身前。 近到,就连她的吐息都能感受到。 * 楼下一挎着篮子的老妪路过,如此寒冷的冬季,如此热闹的新年,她依旧为了贫苦的生活在贩卖吃食。 “糖炒栗子,刚出炉的栗子,还新鲜热乎着呢。” 爆竹声响了又落,在中间的空荡,叫卖声清晰的传入小楼。 “花满楼,你吃不吃栗子,我们买一些尝尝吧。” 公子对吃食鲜少热衷,但姑娘话语里的期翼实在太过明显。 应允一声,慕珂从窗口叫住老妪,两人便一同下了楼。 老妪在这冬季里穿着麻布灰衫,好不落魄,偏脚下踩着一双绣着猫头鹰的红色布鞋,好不搭对。 慕珂只当她穿红鞋是为了迎合新年的喜气,思级她贫苦的外表,心有不忍,便丢下了一锭金子,开开心心的包了一纸的栗子。 “姑娘心善,多谢姑娘。” 老妪垂着头,也不推脱,默默收起金子,满布皱纹的苍老面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含着微不可见的狠毒。 姑娘包好栗子,雀跃的跑回公子的身旁,从中掏出一颗便递了过去。 花满楼笑着接过,火树银花照亮夜空,公子漆黑的墨眸满含柔光。 然下一刻,表情却疏忽间变得凝重。 “这栗子有毒!” 花满楼的五感太过敏锐,入手的第一刻便闻到了从栗子上传来的不妙气味,那是……□□! 话音落下的一瞬,老妪摈弃了伪装,一双系着红绸的短剑从篮底翻出,直冲花满楼的门面而来。 樱花醉从慕珂的后背拔出,凛冽的寒芒以雷霆之势迅速架住老妪的双剑。 一击不成,老妪转身便逃,眨眼间便消失的无踪影了,只有一篮打翻的栗子昭示着她曾经来过的痕迹。 慕珂愤恨的跺了跺脚,却没有去追,心里暗想着若是下次再看到这老女人,一定杀她个千百次让她跪地求饶。 花满楼却是面色惨白着,不过却不是惊吓过度。 而是思及老妪挎着篮子走过的这一路,不知道卖给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家要被毒害,当下便血色全褪。 公子匆忙将栗子拾起来,放进篮子里装好,害怕无知小儿捡食,到时又是一条人命。 “我们必须得沿着这条街走回去!不能让买过栗子的人惨遭毒害!” 花公子满面的凝重,上楼将栗子放好,旋即便携着慕珂回街奔走了起来。 果然如他所想,买了栗子的不是少数,老妪每家都限购一包,多了也不卖,只为了多毒死几户人家,心思实在恶毒。 花公子和慕珂走街串巷的去阻止购买的人家吃栗子,如此才挽回了不少人的性命,但到底还是有些迟了。 熊姥姥的栗子,毒死了三户人家,无力回天。 慕珂从来没有见过花满楼如此愤怒的一面,就连呼吸都无法控制的急促了起来。 他的情绪是如此的激烈,连带着让本来无感的慕珂,也跟着无措了起来。 她不知道如何宽慰花满楼,沉默着坐在他的身侧。 本应温暖欢乐的新年,就这样变得灰暗了起来。 静默良久,慕珂突然起身。 “我去杀她一百次!” 冷冷的丢下一句话,公子还未来得及回话,慕珂的身影已然飞出了小楼消失不见。 * 慕珂是沿着老妪消失的方向寻去的,此时显然已经迟了。 熊姥姥作恶多端,又擅长隐匿,若是当时立即去寻,或许还有一线机会。 现下再去追,更是难上加难。 慕珂趁着茫茫夜色,一路掠过扬州城到了城郊的森林。 许是她运气足够好,到底还是找到了老妪。 不,叫老妪已然不够恰当,熊姥姥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易容而成。 而那女子甚至还顶着一个像是故意恶心人一般的名号——公孙大娘。 夜幕低垂,扬州城的郊外漆黑一片,隐约还能瞧见城内传来的烟火光芒。 公孙大娘剑指地面上的清俊公子,身侧已然倒下了大片的侍卫仆从。 一剑封喉,了无气息。 年轻的公子倒在泥土里,空荡荡的裤管沾了尘灰,他的身侧是翻倒的轿子。 公孙大娘一双短剑,红绸翻飞,在黑夜里非但毫无一丝美感,甚至像是索命的厉鬼。 “我竟不知,大名鼎鼎的公孙大娘,竟就是那臭名昭著的熊姥姥。” 公子一双美目,清冷的注视着眼前罪大恶极的女子,无惧亦无怖。 身陷囹圄,他也依旧从容。 “呵,朝廷的走狗也不过如此,我当盛名天下的无情捕头有多老谋深算,今日里还是要殒命在我剑下了。” 名叫无情的公子即使落在泥土上,仍是一身傲骨,清冷矜贵的气质分毫不曾褪减。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纵使无情今日身死,也会留的身后清名,像你这样的女魔头即使活着也绝对逃不了多久,死后定会遗臭万年。” 许是他这样的话,落在公孙大娘的耳畔着实太过难听。 又或者是他死到临头宁折不弯的样子让女子太不爽快。 公孙大娘双眸微眯,恶毒的笑在唇角勾起。 “好一个盛崖余,我倒不知你竟如此的伶牙俐齿,那我便割了你的舌头,看看你还能不能再舌灿如莲!” 语罢,右手的短剑竟是直接朝着公子的面上刺去。 ——铮!! 一枚石子击来,公孙大娘的剑歪了几寸,擦着无情的脸颊插入泥土里。 她回过头去,警惕的扫视着苍茫的森林。 “何方鼠辈,藏头露尾!” 话音落下,身披白色大氅的姑娘从夜色里蹁跹而来,一双墨眸看着公孙大娘满是冷冽。 “你叫公孙大娘?” 语罢,不待大娘回答,竟是又自说自话的接了下去。 “你配不上这个名字。” 公孙大娘认得这突然出现的姑娘,她夜晚装成熊姥姥的时候曾卖了一包糖炒栗子给她,可惜被花满楼识破了。 她原以为,这女子生的白皮嫩肉的,一双纤纤玉手竟是连薄茧也无,定是不会武功的。 若会武功的只有花满楼这样一个瞎子,她自是可以对付。 没想到却是看走了眼。 姑娘非但会武功,且功夫还不弱。 公孙大娘做不到以一敌二,这才掉头就跑。 而现如今,这里只剩下了一个暗器用尽的废人无情,解决这个小姑娘岂不是手到擒来? “黄口小儿,口气到是不小!” 开言之时,红绸翻飞,公孙大娘的一双短剑,已然朝着慕珂袭来。 慕珂不慌不忙的抽出樱花醉开始原地转起了圈,待公孙大娘接近后,以雷霆之势瞬间一击将其击退。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剑招在姑娘的手中使出,脚步轻盈如舞,白色的大氅翻飞,露出翩跹的粉袖。 不过几息间,公孙大娘已然落败,倒在地上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满目的骇然。 “公孙剑舞,你怎么会公孙剑舞!”她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姑娘,面上满是灰败。 慕珂寒剑指在她的脖间,清冷的眸子扫过她脚上那双红色鞋子,满面冷凝。 “你不能杀我!若你也习公孙剑舞,我们便是同门!你不能杀我!” 公孙大娘原不姓公孙,可原来的名字她却早已记不起来了。 那户姓公孙的人家,被她一夜之间毒害,三岁小儿她也未曾放过。 从那之后,她便得了个名字,叫做公孙大娘。 她自知此事做的隐秘,那户人家绝对不会留有活口,眼前的姑娘定是公孙剑舞另一支的传人。 若是攀个同门的关系,兴许还能有条活路。 “我师傅叫公孙清,我是她唯一的弟子,若你也是公孙剑舞的传人,定该知晓这个名字!” 负隅顽抗,公孙大娘竟连先前被她毒害的女子也搬了出来。 可姑娘却是眼皮都没动一下,仍是冷冷的注视着她。 “我们可不是同门。” 姑娘嗤笑一声,一剑刺穿公孙大娘的脖颈,寒剑染血,艳丽的像是雪地里盛放的点点红梅。 “不才师承琴魔高绛婷,你又是哪根葱。?” 作者有话要说: ??? 大家虐点这么低的吗? 上本还一直嫌我不够虐 毫无感觉呢! 第9章 捎我一趟吧9 公孙大娘倒在地上之时,一双涣散的眼眸正倒映着夜空上苍凉的月色。 可惜的是,这样的月色,她今后再无机会得见了。 公孙大娘死了, 死不瞑目。 姑娘找了个离尸体不远不近的地方,盘腿坐在了湿冷的泥土上。 而这个地方即能守着尸体,又远离尸体流出的血污。 姑娘坐下之时,白色的大氅垂落在地面,沾染尘埃。 那件大氅毛色纯净,一丝杂质也无,上好的银狐毛皮,就算是官宦人家的高门贵女,这样的银狐大氅也是轻易不舍得穿出来的。 可慕珂却毫不在意的就这样席地而坐,上好的大氅也成了泥外套。 六扇门的无情捕头,此时正倒在地上半撑着身体,目光投在姑娘夜色下朦胧的面容上,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冬日的泥地里又冷又潮,无情一介废人,身子骨本就薄弱,坐在地上的时间愈长,骨子里都开始泛冷。 可他没有双腿,若是自己爬起来,却是做不到的。 若他现在还坐在他那顶满是机关的小轿上,断然是绝对不会如此狼狈。 而无情也鲜少如此狼狈,这次之所以会陷入困境,是因为他们着实轻敌了。 皆因整个六扇门都完全没算到,臭名昭著的熊姥姥竟是公孙大娘假扮的。 熊姥姥和公孙大娘的武力值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前者靠毒行走江湖,用的皆是些不入流的手段。公孙大娘却是靠着一双短兵,独步江湖的存在。 以至于无情带着人来围堵之时,对方一出手便放倒了无情的所有侍卫,若不是这位神秘姑娘的出现,就连他自己怕也是要殒命在此。 细微的咳嗽声在静谧的夜里响起,慕珂转头看去,双腿残废的清俊男人正看着她。 “多谢姑娘仗义相救。”公子语罢又是几声低咳,他先前在与公孙大娘交手的时候受了内伤,现下也是仅凭着一股顽强的毅力,才压下喉间翻涌的鲜血。 姑娘双剑依然持在手中,剑身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森冷的寒芒。 “你不必谢我,我本来就要杀她,救你只是顺手罢了。” 姑娘的话,字面上虽有些不近人情,脱口而出的声线里却带着几分纯真与娇憨。 似是个二八芳华的姑娘。 因夜色太浓,无情并没有及时判断出眼前人的年龄与身份来。 仅凭几招就能杀死公孙大娘的剑客,剑术定然已是登峰造极。 可无情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剑术大宗师是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 更何况……这姑娘方才口口声声说着……师承…… 琴魔高绛婷。 无情虽然没有听过这个名号,但他足够聪慧,一旦和魔字沾边的就绝对不会是什么良善人士,搞不好还会搅的整个江湖大乱。 而眼前的姑娘,小小年纪便能几招杀了公孙大娘这样的高手,那她的师傅又该如何的恐怖。 琴魔……高绛婷 暗暗记下这个名号,无情不动声色的抬眸。 “即便如此,无情的命也是姑娘救下的,多谢姑娘。” 见他如此知礼,慕珂先前因为公孙大娘带来的不快稍稍褪去,面色也好看了些。 未曾想,不远处的公子语罢,又提出了一个要求。 “无情一介废人,失了代步工具便无法施展轻功,还请姑娘帮我入城,无情必有重谢。” 无情本名叫做盛崖余,无情这个名字不过是他的代号罢了。 但……这两个字奇异的和他的性格非常的贴切。 他寡言少情,鲜少有情绪波多,就连此刻开口求人,也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落在别人的耳畔便换了个意味。 大抵就是,你爱帮不帮,反正老子求你了,这种既视感。 然后,姑娘便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当然,慕珂拒绝他是有理由的。 “我如果带你离开的话,就没有办法守尸这个臭女人了,我跟花满楼说过要杀这女人一百次,所以绝对不能食言,我就要在这里等着她起来!” 这段话落在无情的耳朵里,每个字他都认识,可连起来他就听不懂了。 于是……他选择了沉默。 他不说话,姑娘自也不会主动理他,自顾自的守在公孙大娘的尸体旁盘腿打坐。 直到夜色越来越深,更深露重夜风冷凝。 在地面上坐了快半个时辰的清冷公子,猛的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身子一歪就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了。 在这之前,在慕珂拒绝了以后,他竟是一句求助的话都未再提。 好一身傲骨, 也好一个傻憨憨。 * 自慕珂从小楼里一跃而出,扬言要去杀熊姥姥一百次后,花满楼便半宿守在楼里,担心的夜不能寐。 他甚至开始后悔,若不是他的情绪没有克制好,慕珂便不会察觉出异样,更不会为了他要去杀一个十恶不赦的女魔头。 若是慕珂因此有了什么三长两短,该如何是好? 但姑娘消失的实在是太快了,就算花满楼有心跟去,却完全寻不到对方究竟去了哪个方向。 无奈,只好回到小楼里,守着昏黄的灯光,心急如焚。 好在,慕珂在后半夜终是回来了。 顺便还……带回来一个男人。 对方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也有中毒的迹象。公孙大娘为了杀人,什么下作的手段都用,而她的双剑自是淬了毒的。 于是后半夜,花满楼便是在忙碌中度过的,又是请大夫又是熬药。 小楼一夜通明,未曾歇过。 慕珂捡回来的男人,是个残废。 双腿自膝盖往下便没有了,只余空荡荡的裤管。 花满楼顷刻间便了然了男人的身份。 四大名捕之首的无情公子——盛崖余。 他本来伤的是没有多重的,奈何寒气入体加深了内伤的涌动。 但好在夜里喷出了瘀血,只要解了毒疗养几日便可了。 * 无情因为双腿残废的原因,武功无法大成,但他实在天赋过人,又足够的勤勉,因为内力深厚的原因,身子好的也快。 第二日一早,他便醒来了。 天光破晓,在冬日暖阳的照耀下,无花无树亦无飞鸟。 晴天白云驱散雾霭沉沉,冬日里着实没什么好看的景色。 可是,当姑娘坐在窗台,细密的暖光自天空撒下,在姑娘漆黑的发上镀上柔软的光芒时。 便是这天地间最美的一副画卷。 察觉到他已醒来,姑娘欣喜的回过头来,顾盼生姿,一双墨眸里落入了万千星辰。 “你醒了!” 若是陆小凤在这里,他定会呆成一座雕像,又或者再绕着扬州城狂奔一圈,借此来平复自己那颗狂跳的心脏。 回眸一下百媚生。 姑娘虽没有笑,可世间所有的江湖儿女笑起来,怕是都比不上姑娘淡漠的唇角来的撩人心神。 可惜,在这里的人不是陆小凤。 而无情他…… 也确实足够无情。 “坐那么高,风大,你不冷吗。” 这便是他醒来时,瞧着眼前活色生香的这一幕,唯一的感想。 至于无情的重点为何放在冷不冷上,而是因为他昨夜,着实体验过被活活冻到吐血究竟是什么感受了。 若没有意外,他以后绝对是半分冻都不想再去受了。 他冷然的目光注视在姑娘的身上,清俊的面容上病怏怏的不带一丝血色。 “在下六扇门总捕头无情,多谢姑娘相救。” 慕珂眨了眨眼。 “我叫慕珂,李慕然的慕,裴南珂的珂,不客气。” …… 无情这一躺就是半个月,六扇门的本部在京城,若是派人过来,也得半个月的脚程。 或许他可以从当地的衙门借人,但无情却不喜欢那么去做。 不喜欢,也不习惯。 公孙大娘的尸体,在第二天就被衙门收了去,还送来足足有一百两白银的赏金。 大庆朝的银子和慕珂背包里的钱不是特别的像,姑娘拿到手的第一刻便忍不住把玩了许久,以至于把本来想问衙门的问题都忘记了。 比如……公孙大娘的尸体在哪? 她能不能去守尸,一旦对方一起身慕珂定然一剑戳死,杀她一百次的誓言绝对要做到。 然而却全然被她忘在脑后了。 无情的小轿是特制的,他醒来的第二日便派了当地衙门的人去郊外帮他寻回,顺便又找匠人修补了破损的地方。 他来扬州就是追着熊姥姥而来,熊姥姥死了,他也没有再呆在扬州城的必要了。 等京城拨给他的人手一到,无情的伤已然好全,是已也到了离开的时候。 无情当日特意来到小楼与花满楼辞行,视线扫过姑娘常坐的窗台,却并未看到熟悉的身影。 心下不仅疑惑,还有些遗憾。 毕竟慕珂姑娘是他的救命恩人,无情定是想要亲自与她道别的。 但他向来内敛,自觉无用的事情很少去做,即便心有失落,仍是没有询问花满楼,姑娘去了哪里。 无情的小轿就在楼下,此时他身下是坐着轮椅而来的。 一张薄薄的羊绒毛毯盖在他的□□上,以此才好将他空荡荡的裤管盖住。 与花满楼道了别,公子便下了楼,垂眸之际,眸中的遗憾掩盖在纤长浓密的眼睫之下。 也因此,他并未发现花满楼面上的异样神色。 无情公子还在走神,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特意去寻一趟慕珂姑娘与她道别。 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如此离开未免也太过不知礼数了。 一边思索着一边上了小轿,然下一刻,瞳孔猛的收缩。 姑娘盘腿坐在他小轿上的一角,水色弥漫的墨眸倒映着无情公子的身影。 “我听说你要去往保定一趟,我打算离开扬州城到处看看,你介不介意捎我一程?” 作者有话要说: 不虐好人,只虐渣男感谢在2020-01-13 19:42:38~2020-01-14 20:39: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希德瑰梓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如此不知羞10 无情不知道慕珂是什么感受,但他自己在这一刻却是差点心脏骤停。 被吓的。 因为他的小轿是从来没有第二个人踏上过的,若是有第二人上了轿,他也就离死不远了。 慕珂显然不知道他的这些规矩,赖在骄子上不愿挪地,打定注意要跟着无情离开。 扬州城找不到复活点,就要去别的地方看看。 无情也绝对不可能拒绝救命恩人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要求。 所以,慕珂走了。 在还未来得及开春的冬日里离开了扬州。 花满楼坐在小楼的窗前,窗台上是翠绿的皇竹草,在冬日里依然叶路分明。 无情公子的轿顶上细密的铺起薄雪,天空雾蒙蒙的开始沉下。 花满楼看不到,视线却依然穿窗而出,“目送”着小轿渐远。 薄雪渐浓,扬州城在冬末终于迎来了最后一场落雪。 而姑娘正坐在小轿里,怀里抱着无情专用的汤婆子。 而那汤婆子是无情的剑童专门为自家公子准备的,但是却被轿子里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姑娘给抢了。 直到小轿里隐约传出女子的声音时,剑童吓了一跳忙去掀轿帘,一入目的便是不知何处来的天仙,正靠着公子的软枕,抱着公子的汤婆子,盖着公子的羊绒毯。 而他家公子则被可怜兮兮的挤在角落里,垂眸假寐,一脸的清冷。 剑童没敢细看,匆匆放下帘子,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红了脸。 想不到啊想不到,他家公子看起来一本正经不近人情的样子,金轿藏娇这种事情却是信手拈来。 那姑娘的脸,剑童虽未看清,但隐约瞧见那身材可不是一般的好,杨柳细腰丰腴肥胸。 公子可真是……有眼光! 多年寡言少情的公子一朝开窍,想必神候大人知晓了,定会开心的! 也不知道公子的喜宴定在何日,到时候他和其他剑童们一定要讨杯喜酒来喝! 无情倒是不知道自家剑童已经脑洞扩散到此等地步了。 毕竟无情他在男女之情上,确实足够的无情。 不然这么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在眼前,他又如何能做到情绪毫无波动? * 小轿是众剑童人力抬着前行的,却走的十分平稳,很少颠簸。 慕珂靠在软枕上,抱着暖手炉,盖着羊绒毯,很快便昏昏欲睡了起来。 无情本在假寐,肩上忽然一沉,姑娘闭着双眸的脸颊忽然压住了他的一缕青丝。 吃痛的醒来,清冷的公子转头视线落在睡熟的姑娘面上,本想伸手将其推开,不知怎的忽然一顿。 小心翼翼的将那一缕青丝抽离,旋即又把姑娘身上盖着的羊绒毯掖了掖,无情靠在轿壁上再次闭上了双眸。 保定离扬州城很远,但好在四剑童身手不凡,就算抬着轿子也脚下生风,本十分遥远的路程,硬生生让四个用轻功赶路的剑童缩短了一半。 无情本来的目标其实是去保定查探梅花盗的案子,却没想到在半道上遇上了熊姥姥,一路追踪到了扬州,偏离了原路,还差点殒命。 但好在,熊姥姥到底还是被了结了,他虽受了伤,但结局也不算坏。 四剑童一路上用轻功配合的十分默契,一上午便掠过了两座城,中午时分才停下。 “公子,吃些干粮继续赶路,还是去酒楼?” 剑童的声音放的很轻,但到底无情并未真的睡着。 他本想回答前者,视线落在姑娘熟睡的面容上后却是一顿。 “去酒楼。” 若是他一个人的话,便是吃些干粮了事便可。 但慕珂还在。 无情本该不因为这些其他因素改变自己的想法,而他也丝毫不懂得什么叫做怜香惜玉。 可在这一刻,却奇异的生出了不能委屈慕珂姑娘的想法。 可能是因为,姑娘是他救命恩人的原因吧。 轻轻叫醒姑娘,在对方睡眼惺忪意识朦胧之际,无情依旧冷着一张脸,惜字如金。 “吃饭。” “哦……” * 连着睡了一上午,吃完饭后,慕珂坐在小轿里终于开始觉得无聊了起来。 轿子里有些昏暗,若是掀开侧帘又会灌进冷风。 无情的从轿子侧壁上随便按了几下,弹出来的抽屉里一颗发光的夜光壁被拿出,轿内顿时亮堂了几分。 旋即,他又按出另一个抽屉,里边是几册书卷。 无情将其中一册递给慕珂,清冷的道了声:“无聊可以看书。” 语罢,便翻开自己手中的那册,垂首读了起来。 慕珂并不喜欢读书,而她也很难坐的住,草草翻了翻便将书册合起,放在了自己腿上不管了。 就在无情不察时,姑娘忽然开始在轿壁上摸索了起来,她对轿子里的玄机很好奇,明明如此平整的轿壁,一丝缝隙也无,那些抽屉到底是打哪冒出来的? 她这么想着,开始动起了手。 “等等!” 无情匆忙去阻止,然而已经迟了。 一枚追魂钉不知道打哪个角落里射出,无情匆忙将姑娘扑倒,钉子掠过贴地的两人,穿过轿帘,一路穿行,钉在外界的一颗树上,全然没入! 好狠辣的暗器! “公子,怎么了?” 剑童询问的声音传来,无情道了一声无事,才将四人安抚住。 回过神来才发现,此刻的他还压在慕珂的身上。 慕珂仰躺在下,一头青丝散乱的铺开,她墨色的眼眸深如夜潭,清晰的倒映着无情的脸,装满。 姑娘的身躯虽纤瘦,却是玲珑有致的。 至少此刻无情在感受着姑娘温热的体温、绕鼻的清香之余,还能察觉到对方胸口那软绵起伏。 这下,无情公子再当不得无情二字了。 呼吸一滞,公子无措的僵在原地,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是身下的姑娘忽然伸手推了推他,公子这才反应过来。 匆忙起身远离,快速的道了声对不起,无情的目光避开姑娘,面上仍是那副清冷的模样。 “轿子里有很多机关,不要乱碰。” 语罢,还未等姑娘应声,他便又觉得不妥了起来。 他说话是不是太凶了……? 慕珂姑娘会不会以为自己在怪她? 再次讷讷的启言:“我不是不让你碰,就是太危险了……” “哦……” 姑娘应了声,呆呆的点了点头。 没有觉得他太凶,也没有觉察出他这难得的温柔。 轿里回归寂静,公子忽然觉得有些失落,低头装模作样的看着书册,却是一个字都没能看的进去。 她怎么都不问问我轿子里的机关是怎么回事? 刚刚不是还在好奇吗? 当然,如果这本文的画风是沙雕文,那么无情此时的心里活动,几个字便能概括。 她不问我还怎么装逼??! 但是可惜,这是本正经的小言。 只见公子垂眸,纤长的眼睫将他清寂的眸光尽数遮掩,清俊的面容上平淡无波,只余冷然。 姑娘无聊的打了个哈欠,环顾了轿内一周,最后还是把目光落到了无情的身上。 “看我做甚?” 无情几乎在察觉到姑娘目光的第一时间,就抬起了头。 慕珂懒洋洋的撑着脑袋,百无聊赖的道了一声:“这轿子里就你最好看,不看你看谁?” 一句话,说的无情愕然。 他倒是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直白夸奖而羞涩,而他在一般情况下,也显然没有那根筋。 无情惊讶的是,这样的夸奖,自他双腿残废以后,鲜少再听过了。 人们会夸他高洁,夸他清廉,夸他功夫好,却绝对不会夸他好看。 一个没有双腿的男人绝对不会是任何女人上好的选择,也绝对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乍问慕珂此言,无情的心下各种情绪翻涌而起,最终汇聚成了苦涩的海洋。 他静默片刻,清冷的眸光落在姑娘的脸上,神情认真的问道:“我哪里好看?” 姑娘歪了歪头,思索片刻才言:“你的手好看,脸好看,脖子好看……唔,就是不知道锁骨好不好看 ” 南珂说过,男人最好看的地方在于锁骨,好看的锁骨,南珂她能舔一百年。 思及此处,慕珂又补充道:“你要是锁骨好看的话,我能舔一百年。” …… ??? 公子无声的瞪大双眸,似是被惊到一般,转瞬血色涨涌,耳根和脸颊俱是羞红一片。 虎狼之词,不过如是。 而无情也终于意识到,慕珂姑娘是不同于衙门里那些五大三粗的硬朗汉子的,她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女儿家。 而这个姑娘竟然还说……想……想舔他的锁骨…… 公子低咳几声,转过了头去不再言语。 可姑娘却是还在喋喋不修。 “你脸红起来也好看,要是能被我压着的时候也脸红,那就更好看了!你的声音也好听,若是羞羞的时候对我讨扰……” 慕珂话还未说完,无情却是已然无法冷静了,红着脸斥了一声,又讷讷着道: “你一个女子怎么能,如此……如此……” 如此的不知羞啊! 慕珂姑娘着实太过胆大,不过相识短短时日,竟然便肖想起了他的身子,实在是……!! 一言难尽,无情向来冷静自持,气质又太过冷冽,鲜少有人在他的面前提这种事情,就连他最浪荡的师弟,也不敢在他面前开有颜色的玩笑。 偏偏一个姑娘家,对着他说出了如此大胆的言论。 此时的无情,已然羞到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因为…… 他竟分毫恼怒也无,反而竟开始心猿意马了起来。 …… 见他不愿意再与自己说话,慕珂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识趣,闭上了嘴巴便不再言语。 她其实也根本不晓得所谓的“羞羞时”究竟是什么时候,又为何要讨扰。 只是南珂曾与她提过几句,她便记在了心里。 南珂见过的,试过的,她也想沿着那些痕迹去做做。 如此……才能永不相忘。 可是,天大地大,复活点在哪里? 军爷和花姐, 又该去到何处去寻? * 小剧场*游戏二三事 [队伍][裴南珂]:崽啊,那个炮哥是不是在和你求情缘? [队伍][慕珂]:咦……?你怎么知道的? [队伍][裴南珂]:!!! [队伍][裴南珂]:我不同意这门婚事!妈妈不许! [队伍][李慕然]:…… [队伍][裴南珂]:那个炮哥一看脾气就不怎么好,慕珂你选男人一定要擦亮眼!最起码脾气要好啊,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还要长的好看,你晓不晓得男孩子最好玩的地方就是锁骨,锁骨好看的男孩子,我能舔一百年! [队伍][李慕然]:……(捂脸) [队伍][慕珂]:啊……?什么呀? [队伍][裴南珂]:不仅如此,你再想想看,当你压着可爱的男孩子羞羞的时候,对方一边脸红一边求饶,多带感!嘿嘿嘿! [队伍][李慕然]:……求您闭嘴啊!(捂脸) 作者有话要说: 无情:她竟然馋我的身子!! 关于无情腿的解释啊,评论有小可爱也科普过老温写的时候无情退是时有时无的。 再加上老温创作出了四大名捕后,很多武侠作者都会把四大名捕加到自己的作品里私设太多了。 我其实武侠看的特别少,所以写的时候要百度。 我百度的时候看到这样一句话,无情的腿是被斩断的,不是打断。 也就是说他是没有腿的感谢在2020-01-14 20:39:46~2020-01-15 20:12: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花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槿汐 36瓶;雨滴微凉丶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不想理你了11 无情已然没有办法再去拿正常的心态面对慕珂了,可他偏生还要和姑娘挤在一顶小轿里。 狭小的空间,灼热的氛围,似乎一切都变得暧昧了起来。 无情没有办法克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一贯的冷静自持在面对姑娘时,顷刻间荡然无存。 一直等熬到了天黑,剑童提醒已经到了客栈时,无情逃命一般的从轿子上下来,坐上轮椅跑的竟然比剑童的腿还快。 只留下四剑童在原地目瞪口呆。 他家公子虽然轻功独步天下,但是何时手推轮椅也那么快了? 快到几乎都无法看到残影了,简直令人窒息。 直到…… 当小轿里的姑娘掀帘而下时,剑童又是一惊。 我滴个乖乖,这么个大美人,公子竟然毫不犹豫的留在后方,就不怕美人招蜂引蝶吗? 若是剑童自己,定是要每分每秒的跟在美人身前,生怕一走开,美人就像镜花水月一般,转瞬消失了。 剑童虽惊于美人的容貌,但仍震慑于无情的威势,又或者是因为对公子的忠心不敢有遐想,很快便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荒郊野外能寻到这样一家客栈已是不易,所以住宿环境和吃食条件便不能太过苛求。 慕珂睡了一晚上的硬床板,起来浑身酸痛。紧接着便又跟着无情风尘仆仆的往保定赶。 无情常年不是奔波在追凶的路上,就是在断案的现场,对于这样艰苦的环境早已习惯。 他本以为慕珂一个娇滴滴的姑娘会受不了,没成想大半月的路途中,他一句抱怨都没有听到过,心下自是对姑娘的好感又涨了几分。 走到保定的时候,马上要开春。 无情在城里寻了家客栈,便马不停蹄的赶去县衙查阅有关梅花盗一案的卷宗。 梅花盗本是十多年前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他使用的暗器总会留下梅花印记,故才有了此名。 他声名鹊起之时,不知道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先奸后杀手段极其恶劣,偏又有一身绝世轻功,来无影去无踪,就连衙门也拿他没办法。一时间搅的人心惶惶,平民百姓怕自家女儿遭到作贱,便时常紧闭大门,勒令家里的女子不许出门。 一直到梅花盗退隐江湖,这骚乱才得以平息。 没想到,十年后的如今,梅花盗再次重出江湖,短短一月便作案七十起,受害者均是貌美的女子,其中有一位还是孕妇,就连胎儿也被梅花盗从肚子里刨出。 无情翻看卷宗之时,面容越发的冷凝。 当今天子政治清明,知晓此时事曾大发雷霆,大庆国内竟有如此恶劣的案件发生,岂不是变相在打天子的脸? 神侯坐镇京都,不得轻易离开,这才派了最得力的大弟子前来,为的就是将这梅花盗绳之以法,以慰这些惨死女子们的在天之灵。 无情从卷宗里抽出一档卷宗,收好后便离开了县衙。 此时的慕珂正在保定城里踩点,她晓得复活点不好寻,若是寻人也是大海捞针,故而也不着急,只打算走到哪就找到哪,终有一日她会得偿所愿。 无情来到保定城这件事情不是秘密,不少人都瞧见他那顶小轿停在了客栈前。 消息传的很快,至少梅花盗在白天就得到了消息。 但梅花盗半点慌乱也无,因为她知晓,但凡是个男人,她有的是办法对付。 除非无情他不是男人。 * 客栈里不仅住了无情,还住了个一脸病容的俊秀男子。 慕珂出去踩点的时候,男子就坐在大厅里喝酒,慕珂踩点回来的时候,他仍是坐在大厅里喝酒。因他太过能喝,偏又生的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这才引起了慕珂好奇。 “酒有那么好喝吗?” 清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李寻欢闻声回头,一入目的便是姑娘略带好奇的神态。 因她生的实在太美,男人有人一瞬的怔愣,但很快便回过了神。 “酒可以使人忘忧。” 慕珂歪了歪头,又问道:“那你忘记了吗?” 男人苦笑着摇了摇头。 “若是忘记了,又缘何要坐在这里喝酒?” 听闻此言,姑娘却觉得矛盾极了,蹙着眉问道:“你说酒能使人忘忧,可你喝了一整天都没能忘记,岂不是自相矛盾?” 一句话说的男人哑口无言,只得苦笑着点头。 “你说的对,我本就是个自相矛盾之人。” 这事不过是姑娘回房前的一个小插曲,只因男人太过奇怪,反倒被慕珂记在了心里。 晚上吃饭时,慕珂是在无情的房里吃的,忍不住便提起了此事。 无情冷冷的道了声:“食不言寝不语。”,这才打断了姑娘的侃侃而谈。 她哦了一声,无趣的闭上了嘴。 等到一餐用完,剑童把桌子收拾好后,无情才给他科普起了保定城里这位探花郎的爱恨情仇。 李寻欢让妻的事迹在整个大庆朝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甚至还是一桩美谈。 人人赞他重情义,让妻于救命恩人结义兄弟龙啸云,还将百万家财拱手相送,这么好的兄弟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 更何况当年他的未婚妻林诗音还是大庆朝的第一美人?人人都巴不得自己就是龙啸云。 无情讲这些事情的时候,毫无情绪波动,声音如往常一般清冷,不带丝毫的艳羡,也无一分谴责。 可姑娘听完后,却是怒火中烧,气到眼圈都红了。 “他到底把女子当做什么?一个物件?说送就送?!为什么他做出这种事情,人们还要称赞他?林姑娘是个人,不是物品,他一个举动就决定了林姑娘的一生,人们不骂他反而还要称赞他,是何道理?!” 姑娘生气时,雪白的面容上红晕浮满,越发的明艳动人。 可无情却是一点欣赏的心思都没有。 皆因他头一次看到姑娘这么生气,顿时无措了起来。 他静默许久,终是干巴巴的辩解了一句:“可龙啸云不是旁人,是他的救命恩人,李寻欢是为了报恩。”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姑娘更恼火了。 “他要报恩,关林姑娘什么事情,有本事他自己嫁给龙啸云啊!你竟然还为他辩解,我以后再也不要理你了!” 姑娘气冲冲的丢下一句话,转头便奔出了房,一溜烟便消失不见了。 夜里苍茫,寒风凛冽,再加上近日里梅花盗猖獗,慕珂这样一个女子孤身离开,少不得要遇到什么危险,无情焦急万分,急忙唤来四剑童,一起迈入夜色里开始寻人。 * 慕珂气在心头,烈风刺骨也全然不觉,恼怒的同时竟还有丝丝的委屈涌上心头。 她一路掠到城外后,却又不知道究竟该去何处。 她想去看看林姑娘,因她着实太过的可怜。被自己的情缘像个玩物一样送给他人为妻,当时该多么绝望啊。 可是她又不知道林姑娘住在什么地方,想想便作罢了。 她又想着要去找李寻欢,杀他十次泄愤,定要让他知道不尊重女子会有何等下场! 可是她又想到无情也在那家客栈里,若是她去寻李寻欢少不免要撞上,慕珂还在气头上自然是不想再见她的。 结果,没头没脑的在郊外的晃荡了半圈,终是寻了座破庙进去避风了。 可破庙里却是有人的。 甫一踏入破庙,里面的人便齐刷刷的看了过来,满目的警惕。 待看清来人之时,俱是一僵,倒抽了一口冷气后,连原本的警惕都忘记了。 慕珂没理他们,径直走进破庙里,寻了个角落便坐下了。 保定城地处北方,比起扬州来不知道冷了有多少,慕珂怒气褪去后,很快便觉得冷意森寒,忍不住瑟缩了起来。 破庙里的另一行人生了团篝火围在一旁,惹的慕珂的眸光时不时的便飘向那团明亮的暖光。 静谧的夜里,唯有枯枝燃烧的噼啪声。却在此时,那行人中央的公子忽然出了声。 “姑娘若是冷的话,不妨坐近一些。” 那是个非常瘦弱的男人,肤色是病态般的苍白,他的脸颊上已然多余的一点肉都没有,再消减几分便像是骷髅了。 但他那双寒潭般的眼眸偏生亮的惊人,像是有一股旁人无法理解的信念,在眸底熊熊燃烧着。 只一眼,慕珂便被吸引了去。 于是,她也走过去,紧挨着男人坐下了。 公子一怔,他虽然说过让姑娘坐近些,但却没想到竟是如此之近。 而女儿家为了名节,也鲜少会跟外男坐在一起,就算是江湖儿女在此,恐怕也只是稍微走近几分坐下,而不是这样一股脑的冲进人堆里来。 挨着篝火顿时便好受了许多,慕珂伸出手烤了起来,如此才将夜里的寒意驱散了几分。 “谢谢你。” “姑娘客气了。” 身子暖和了,舒服了,于是慕珂又开始胡思乱想,气了起来。 她的目光落在篝火上放空,秀气的柳眉轻蹙着,好不愤慨。 到底美人在侧勾魂夺魄,一行人里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询问了起来。 “姑娘可是有心事?” 慕珂抬头看去,说话的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浑身带着浓郁的江湖气息。 “算是……有吧。” 见美人看了过来,那汉子顿时气血翻涌,粗糙的黑脸上透起了红。 他讷讷道:“不知姑娘在为何事烦忧?姑娘说出来的话,兴许可以好受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15 20:12:19~2020-01-16 20:1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玉清烟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想和你看雪12 许是因为那汉子太过情真意切,又或许慕珂着实气的慌,有了这么个发泄口,当即便隐去了话语里的名姓,将她在客栈里与无情的对话重新复述了一遍。 “我着实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人将未婚妻让于自己的兄弟为妻,人们还要称赞他?” 她讲的时候,刻意压制了自己的怒火,慕珂并不是个骄横之人,萍水相逢的过客没理由要再被她撒气一通。 饶是再怎么压制自己的怒气,她的眼角脸颊犹是升起了飞红,俏生生的面容上艳若桃李,顷刻间让那汉子看直了眼,也顾不上回她的话,只默默的吞着口水。 不仅那汉子是这样,在坐之人除了那瘦弱的公子,俱是一副失了魂的模样。 无人搭话。 一直在一旁沉默的公子悄然开了口,终于才打破这一室的静谧。 “姑娘刚在所说之人,可是探花郎小李飞刀李寻欢?” 公子语罢,又是几声低咳,瘦弱的身子宛如漏风的破败房屋,一有动作仿佛下秒就要轰然倒塌。 苏梦枕的突然开口,终于将众人惊醒,大家开始你一言我一句的插起了话,为的就是让姑娘的目光能在自己身上多停留片刻,真真是卯足了劲。 “哦哦哦,探花郎啊,这事我听说过,那龙啸云有这么个兄弟可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李探花可真是个情深义重的好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娇妻和祖产一并送出,世间哪个大侠能做到他这个地步?” “要我有李寻欢这么兄弟,我也愿意为他两肋插刀,太够义气了。” 江湖人重情,尤为看中侠义精神,再加上整个大庆朝都是男尊女卑的社会现状,没有人会去思考林姑娘被这样让出究竟会不会痛苦,因为她毕竟是个女人罢了。 就算嫁不了李寻欢,她还是要嫁给旁人,被李寻欢让于龙啸云,即成全了探花郎的大义,又寻得佳婿,岂不是两全其美? 但也不是没有人暗骂龙啸云的,大都是出于嫉妒的原因。 救个人就能得到万贯家财还有貌美娇妻,人人都在眼红,也因此,多少肮脏的词汇都能从他们嘴里骂的出。 姑娘听着他们的杂谈,面色越来越冷凝,周身的气息直接降至冰点,一双清冷的眸光一一扫去,众人立刻噤了声。 姑娘沉着脸,看向身侧没有参与闲聊的公子,清冷的眸子里隐隐透露出郁闷和委屈的意味来。 “那你呢,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吗?” 姑娘漆黑的眸子落入万千星辰,透亮之余又弥散着薄薄的水雾。 她在委屈,也在难过。 难过这些男人只把林姑娘当做李寻欢的附庸品,难过他们看待女子就像看待一个物件。 真应了那句话,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物。 苏梦枕看着姑娘那双水雾弥漫的眼眸,喉咙一哽,终是叹了口气,缓缓开了言。 “苏某向来不对他人所为作出评价,但姑娘一定要听,那么苏某破例一回也未尝不可。 李探花所为确实有失偏颇,因为龙啸云其人着实不是良配,身为男人他数十年都还在吃着李家的老本,钱财取自李家的家产,声名又靠着李家的祖荫,身为九尺男儿他的所作所为着实令人不耻。 若为报已恩,葬送她人一生,实非侠义所为。若龙啸云的救命之恩是情,林姑娘的陪伴相守便不算是情了吗?李探花所为之事,算不得什么重情义,他不过是个一直在选择逃避的懦弱之人罢了。” 苏梦枕的声音相比起普通男性而言要更加的温柔一些,温柔的同时又不失坚韧。 每次他开口,定会有一种奇妙的魔力。这样的魔力若是在战场上自是可以鼓舞人心,若是战场下便是慰人心神。 许是因为他声音的力量太过奇妙,又或者说他与众人不同的想法与言辞正好是慕珂想听的,姑娘的心绪奇异的被安抚了下来。 她看着苏梦枕终于缓缓绽开了一个笑,而这笑也是她来到这世界后第一次开心的笑。 美人含笑,眼含春水,莹莹如波。仿似是春日里风拂水莲,摇曳春浓,吹皱了一池的春水。 没有人的心里可以不起涟漪,苏梦枕也不例外。可他到底不是个普通的男人,连丝毫的怔愣也无,只看着姑娘也笑了开来。 “你与他们不同,你很好,我喜欢你。” 姑娘面含真诚,眸底是不带丝毫男女之情的喜欢。 苏梦枕自也瞧的出,姑娘所言不过是直白的在表露自己欢喜的情绪罢了。 于是他也笑盈盈的回了句:“你也很好。” 旁边不甘心被忽视的汉子再次开了口,只是这次却不再是为了吸引姑娘的注意力,而是为了他家楼主。 “姑娘可真有眼光,我们家楼主哪怕是在天子脚下的京城也都是排得上名号的良配之人!姑娘若是许了我们家楼主定是不亏!” 然,苏梦枕却是有婚约在身的。 那人是六分半堂的大小姐,名满天下的江湖美人——雷纯。 可汉子却觉得,再美的女子到了眼前姑娘的跟前都变得寡淡了起来。 更何况雷纯姑娘还是六分半堂的人? 楼里的兄弟没人看好这门亲事,偏自家楼主又固执的要死,没人能劝的动他,自也不会再多言。 若不是眼前的姑娘明晃晃的表达了对苏梦枕的好感,汉子也不会提起此事。 但他话音刚落,苏梦枕却是动了怒。 “修要乱言,不要坏了姑娘家的名节!” 公子动怒之时,苍白的面容上也浮上了一丝薄红,倒是比先前更有人气了一些。 可到底他身子薄弱,汉子生怕苏梦枕这一怒又气出个好歹来,当即讷讷的闭上了嘴,不再言语。 “怪苏某管教不严,才让下属冒犯了姑娘,还望姑娘见谅。” 苏梦枕道完歉,又是一阵轻咳,瘦弱的身子随着咳嗽震动,似是下一秒就要倒下一般。 慕珂当即摆了摆手,表示不碍事,此事可以翻篇了。 可她觉得眼前的公子人好,讲话也让人很舒服,自是乐意与他多聊两句。 两人互通了姓名,苏梦枕又博学多才见多识广,这一聊就聊到了困乏之际,如此交谈声才停下。 * 第二日一早,苏梦枕便要启程离开,慕珂不舍的与他道了别,摸摸干瘪的肚子,叹息了一声便打算进城觅食。 却在城门的不远处,瞧见了一场骚动。 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巷外,杂乱的话语传入慕珂的耳畔。 “作孽啊,那么漂亮的姑娘就这么被梅花盗给糟蹋了!” “这女子带着剑一看就是江湖人,仍是逃不过梅花盗的毒手,那其他寻常女子还有没有活路?!” “梅花盗可真是心狠手辣,□□后还要夺了性命,唉……” “就算不杀了又能怎么着,失去了贞洁,那姑娘还有什么活路?!” …… 很快县衙便派了人来,浩浩荡荡的人马清开一条小道,后面便是坐在轮椅上被剑童推行而至的无情。 慕珂站在远处,远远的便瞧见了他的身影。 他似是来的匆忙,没有收拾就被人喊了过来,衣服上还沾着泥土,头发也毛糙的像是没有打理过。 而他的一双手落在轮椅扶手上紧攥成了拳头,若是离得的近些,仿佛还能瞧见细微的颤抖。 慕珂瞧了几眼便觉得无趣,自行离开回了客栈。 * 她回到客栈的时候,又碰到李寻欢在喝酒,他像是每天无事可做一般,天天坐在窗前的座位上。 慕珂一瞧见他就来气,面色冷凝的走过去,一声不吭的坐在了李寻欢的对面。 男人一愣,看见她时笑了笑,旋即便客套的打了声招呼。 “姑娘。” 慕珂双手环臂,靠在椅背上,下把仰的极高,似是在用鼻孔看人一般,冷哼了一声作为应答。 李寻欢也不为她这样的态度生气,仍是笑盈盈的与她客套着。 “姑娘可有吃过早饭?若是不嫌弃的话,在下便让店家添副碗筷。”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李寻欢又着实太过客气,弄的慕珂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般,气非但出不了,反倒更憋屈了。 邪睨其一眼,慕珂再次冷哼一声,起身便上楼回房去了。 仿佛她来这里,不过就是为了冲着李寻欢冷哼两声而已。 探花郎被她弄的哭笑不得,只得端起一壶烈酒闷头喝下。 * 与此同时,南海飞仙岛终于收到了一封中原来的信。 叶孤城打开信封之时,纸张上的熏香扑面而来,跟姑娘身上的馨香似有三分相同之处。 只一瞬,他的神色就柔和了下来。 城主亲启: 扬州离的好远,我走了很久很久才到,你说的没错,中原正值寒冬,多亏了你送我的大氅我才没受到冻。 我日日都穿着它,可惜白色太不耐脏了,我就在地上坐了坐,它就变成了泥外套了。 我在扬州交到一个好朋友,他叫花满楼,对我很好很好,我也很喜欢他。 我没有寻到军爷和花姐,不过没关系,花满楼说可以帮我照顾我的兰草,等到兰草开花之后,军爷和花姐一定会来接我的。 对了,扬州落雪了,像鹅毛一样飘洒而下,很漂亮。你久居南海,一定没有见过雪吧。 叶孤城,你有时间的话,一定要来扬州,我们一起看雪,好不好呀? 第13章 夜探兴云庄13 昨夜在破庙那一宿,慕珂睡的并不安稳。一是因为破庙漏风,即使守着篝火,仍是寒意深重。 二则跟一堆五大三粗的汉子在同一个地方休息,慕珂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放下戒心的。 是已当她一回到房内,唤来小二送了些吃食,饭饱后便径直奔向床榻,很快便陷入了深眠。 这一觉就是两个时辰,白日过了大半。 而慕珂,也显然不是自然醒来的。 半梦半醒之际,她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惺忪睁开睡眼,一入目的便是无情通红的眼眶。 他黑白分明的眸底满布血丝,头发也一如慕珂在城门所见,毛糙的未曾打理。 他的身上还带着深重寒凉,像是刚从外界归来一般。 只一眼,便瞧见了万般憔悴。 慕珂本还在生气,只要无情一日不跟她道歉,她便会继续跟他闹别扭下去。 但看着对方这副仿似遭受过折磨一般的面容,姑娘当即脑中只余下了一片空白。 无情本是个龟毛洁癖的性子,再加上断腿给他带来的不好影响,他自觉丑陋,便越发的注重起了形象。 他从来都是一副端庄清俊的样子,何曾如此狼狈过? 慕珂一惊,注视着他那双充满血丝的眸底,讷讷的开言道:“你这是怎么了……?” 语罢,又蹙眉补充道:“是谁欺负你了吗!你告诉我,我去杀了他替你报仇!” 却见公子只是红着眸子摇了摇头,嘴唇颤抖半晌才出了声:“没人欺负我,对不起,慕珂,对不起。” 这一夜无情并不好过,他带着四剑童在外寻觅了一夜,梅花盗猖獗,他生怕慕珂在外出了什么事情。 无情虽见识过慕珂的功夫,但到底梅花盗是不同的。 他在翻看那些卷宗时,根据梅花盗作案的手法得出了一个结论,梅花盗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团伙。 双拳难敌四手,乱棍打死老师傅。再加上慕珂初来乍到,对保定城的地形也不熟,难免会着了道。 他急火攻心,一夜之间口生燎泡。 恰巧晨日巷子里又发生了命案,受害者还是个佩剑的貌美姑娘,他差点以为那就是慕珂,赶去的时候双手都在不住的颤抖着。 …… 但好在…… 好在慕珂没事…… 她还是活着,活生生的在他面前,会说话会蹙眉。 无情那颗悬起的心脏,如此才终于落下。 他的眼眶依旧通红,熬了一整夜就连神色也跟着萎靡了起来。 慕珂乍闻他的歉语,愣了愣 。旋即那些怒火跟着不翼而飞了,看着他这样憔悴的神色,慕珂心底只余下了担忧。 “你……你没事吧?怎么突然开始跟我道歉了……” 无情的目光落在她担忧的神色间,姑娘清丽的眉目倒影在他漆黑的眸底,一片深沉。 “先前是我不对,惹你生气了,合该道歉。慕珂……以后不论我说错什么或者做错什么,你打我骂我都好……不要一走了之好不好?” 他这样说着的时候,满目的落寞,神色间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请求。这对向来自诩傲气的无情而言,着实难见。 慕珂虽不了解他的过往,但经过这些时日里的相处,也知晓他这人不近人情不喜低头的性子。 因此,姑娘有片刻的怔愣,恍惚间才明白,原来他如此憔悴的模样竟是为了自己。 讷讷的点了点头,愧疚在慕珂的心底蔓延开来。 得到她的回答,公子才舒了口气,连带着面色都柔和了起来。 紧绷的神经如此才松懈下来,无情交代了她两句,终于离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 * 慕珂睡了一上午,精神头足了,便想起来出去逛逛。 保定城不算繁华,因离京城稍近的缘故,城内的治安也比别处好的多,即便如此也没招架的住梅花盗的肆虐。 慕珂虽不能说是嫉恶如仇,但是在她看来,女子是世间最美好的生物,温柔如水心思细腻,就如同南珂一般。 而这样美好的存在,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一个恶徒辱杀,实在让她难以忍受。 她其实不知晓什么叫做奸—淫,但是女孩子无辜被杀,还不止一两名,梅花盗这个家伙的行为已是罄竹难书。 也是时候是让她这位[武林天骄]来给他个教训了! 打定主意之后,她便去寻了无情门口守门的一位剑童,立即与其打探起了消息。 她一在,说话本条理清晰的剑童,立即红着脸支支吾吾了起来,一段话好半晌才说完。 原来,无情也没查出梅花盗的真实身份。 唯一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梅花盗是个团伙,并且共谋还是个女人。 因为有一卷案宗里记载着的受害者是个孕妇,这个孕妇却是脸都被划烂了。 这桩案子是个特例,梅花盗虽下手狠毒,却从来不会做出毁人容貌之事。 更何况那位孕妇的美貌还是惊人之色? 保定城里甚至还有传言,若不是这孕妇整日里在高阁里从不抛头露面,这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头,林仙儿怕是还得不到。 只不过,那时候有关无心神女的传言还没传到保定城,慕珂也还在去往扬州的路上。 所以无情怀疑,梅花盗的事情跟林仙儿是脱不了关系的,只是碍于没有证据,所以他还在调查中。 慕珂一听也蹙起了眉,当即便和剑童打听了林仙儿的住址,打算潜进去看看。 问完她才知晓,原来这林仙儿是林诗音的结拜姐妹,她现在的居所就在林夫人的家中。 这感情好,慕珂正想着要去看看林夫人,没成想竟然撞一块去了,也省了她的事。 问完后,慕珂便立马出门寻了家成衣店,买了件黑袍子,她打算等入了夜再潜入兴云庄。 随后又在兴云庄的周围踩了踩点,认了认路,如此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 等入了夜时,慕珂换好夜行衣准备出门,恰好与刚睡醒的无情撞了面。 公子坐在轮椅上,身后是推行的剑童。 他一眼便瞧出了这黑衣人就是慕珂,只因世间再无一人拥有她那样明亮的眼眸。 无情叹了口气,幽幽的开口道:“想做坏事,就不要走正门了。” 慕珂讷讷的点了点,隔着黑巾冲无情幸幸一笑,旋即立马跑回房里,跳窗离开了。 徒留公子一人,在回廊里回味着姑娘那双含了笑意的星眸。 * 兴云庄很大,到底是官家派给探花郎的官邸,若不是龙啸云捡了漏,他怕是一辈子都没可能住上这样的豪宅。 慕珂的身影隐藏在黑夜里,架着轻功快速穿梭在亭台楼阁之间。 她不知道林仙儿到底住在哪座宅院里,只能慢慢的去寻。 而那些矮屋一看就像是仆从屋舍的便直接被她忽略了。 主院自然住着的是龙啸云,其余的宅院里也客居了很多江湖人,那些都是龙啸云的狐朋狗友,慕珂这一路过去,看到了不少辣眼睛的场面,但那些自诩为高手们的大侠,却无一人发现她的行踪。 费了好些时间,慕珂才寻到林仙儿所在的冷香小筑。 林仙儿的居所虽偏僻,但十分的风雅,耸立的小楼下几只寒梅挺立在寒风里,窗台上还有几盆菊花。 慕珂使用轻功到了小楼前才发现,原来有个黑衣人更早的便先到了。 慕珂一惊,皆因那人的藏匿之法着实太过出众,百米开外之时,她根本无法发现他,还是等慕珂走近了,看着屋顶上那黑乎乎的一团,才晓得这里原是有人的。 撤离已是来不及了,此时的慕珂双脚已是踩在了瓦片上,她的轻功极为玄妙,即使落下站定,仍是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可那黑衣人仍是发觉了,正转过头来看向她。 慕珂神情一凛,右手悄然放在背后的长剑上,只待对方一有动作,她便立即动手。 只是可惜白白浪费这么多时间潜入了。 没成想那人却只是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又把头贴回去查看屋子里的情况了。 见他没管自己,慕珂犹豫了一瞬,也凑到了他的身边,就着黑衣人掀开的那片挖偷窥了起来。 黑衣人一怔,显然是没见过这么心大且没皮没脸的姑娘,他往旁边挪了挪,连着旁边的空隙又掀开一片,如此视线才不被阻挡。 然屋顶下的情形正是香艳之刻。 昏暗的灯光下,林仙儿正薄纱蔽体依偎在一位瘦高的男子身上,她的藕臂挂在男子的脖颈上,温热的吐息,随着娇软的话语喷在男人的喉结上。 “我的好冤家,你可得替我杀了那个贱—女人,以前她在别的地方我够不到,现在她都入了保定城了,岂不是在明晃晃的羞辱我?” 美人在怀,那汉子眼睛都直了,急冲冲的连声道好,一双粗糙火热的手掌,也开始不安分了起来。 见他答应,林仙儿几个热吻落在男人的喉结上。 “她就住在城西的客栈,明日你就去给我杀了她!” 男人没有应答,他的欲—望已然按耐不住,宛如饿虎扑食一般将林仙儿按倒,下一秒,薄纱已然被撕的稀巴烂。 慕珂显然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白花花的□□交织在一起,也不晓得他们究竟是在做些什么,她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又探了探头。 没成想一双带着凉意的手忽然覆盖在了她的眼前。 “好姑娘可不该看这个。” 男子刻意压低的嗓音,含着笑意从耳边传来。 第14章 再不得翻身14 男人的手掌只是虚放在慕珂的眼前,似乎她轻轻一拍就能拍开,而她却也试图这么去做了。 可她的手还未来得及触碰到男人,对方却迅速抽回了手,徒让慕珂拍了个空。 “现在的年轻人竟如此不听劝,那便随你吧。” 男人的声音里仍含着笑,却给了慕珂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似是恶意,但又没那么过分。 她不晓得,男人此刻的情绪名为——捉弄。 慕珂再去看屋内的场景之时,便是男女交织在一起糜烂的景象,林仙儿缠绵的叫声勾魂夺魄,引的那男人越发的粗鲁了起来。 慕珂不明白他们究竟是在做什么,却觉得喉头一哽,胃里翻江倒海了起来。 这一走神,她手下没注意,一片黛瓦顺着洞口掉落在屋内,声响清脆,迸裂炸开。 “什么人!?” 如此大的动静,当即便惊动了屋内缠绵的两人,慕珂神情一凛,连忙隐在夜色里逃窜离开。 她的轻功着实出众,伊哭衣服都没来得及穿从屋里追出来之时,只看到她远去的背影,一眨眼便消失不见。 而被她连累暴露的黑衣人,竟是逃窜的比她还快,慕珂无心顾及他,也没注意到他究竟是朝着哪个方向离开的,总归两人连萍水相逢都算不得,也不会再有交集。 青魔手伊哭没抓到人,黑着脸回到屋内,一入目的便是林仙儿惊魂未定的神色。 “人呢?!” 伊哭摇了摇头,他长的本就骇人,因为练的功夫带毒,他的眸子都是青绿色的。 这样的眼睛带着暴戾之时,越发的像一头野兽。 然林仙儿却是不怕的,只因这头野兽早已被她的□□驯服。 “你怎么这么没用!”她愤恨的啐了一声,青魔手伊哭的面色越来越难看。 “我没有抓住她,但她的身份我猜到了。” 只因黑衣人逃离之时,背后负了一双樱花缠绕的剑。 而那样一双华而不实的剑,唯有无心神女才有。 黑衣人的身份昭然若是。 闻他此言,林仙儿的面色才稍好了一些,但她仍是愤恨道:“那就快去杀了她,还用我教你吗!” 青魔手伊哭成名已久,人人都畏惧他的毒功,鲜少有人敢如此对他颐指气使,而对他不敬的人也早就沉眠在泥土里了。 可林仙儿不一样,只因她是天下第一美人。 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伊哭根本算不得什么英雄。 他一声不吭的从地上捡起自己的青袍,穿好之后就推门踏入了无边的夜色之中。 * 慕珂惊魂未定的回到客栈后,本想去找无情商谈一下,皆因她今日在冷香小筑听到的内情着实不少。 就算无法确定林仙儿是梅花盗,可她指使姘头去杀人的事情总是真的吧。 但是无情总是睡的很早,她又怕打扰到对方,如此才作罢。 慕珂换下夜行衣后,坐在桌子前灌了杯冷茶,满腹的疑虑像是一团杂乱的丝线,如何都理不清。 林仙儿说要杀一个刚到保定城的女子,而那个女子就住在城西的客栈。 慕珂在这几日的踩点中,基本上已经摸清了大半个城,她非常确定的便是,城西的客栈只有她现居住的这一家。 也就是说,林仙儿要杀的那个女子,很有可能跟她是邻居。 如此便好说了许多,只要有她在,就决计不会让那两人得逞。 那姑娘她保定了。 然而慕珂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初入江湖从不招惹是非,仍是让林仙儿恨上了她。 林仙儿口中的女子就是慕珂,而要杀她的人在今夜就已经到了。 伊哭从窗子里跳进来的时候,慕珂被惊的回了神,匆忙按住自己的双剑。 而她未曾想到的是,对面的人竟比她还要惊讶。 此时,伊哭的脑中只剩下了一片空白,差点便将自己此行的目的也忘记了。 只因面前女子,着实有一张神女才配拥有的容颜。 他的喉咙开始干渴,偏口腔里又在不住的分泌垂涎的液体。 慕珂看着青袍男人呆呆傻傻的站在窗下吞着口水,青色的眸子里带着狼一样贪婪的光泽。 伊哭是事办到一半来的,在惊于神女的容颜之时,那些隐秘的欲望又开始升腾而起。 他本以为林仙儿已是美人之最,全然没想到自己的姘头与无心神女竟是云泥之别。 但那又如何? 尊为天下第一美人的林仙儿都曾在他身下承欢,那无心神女又如何做不得他圈养的荡—妇? 色—欲在眸底蔓延开来,青魔手伊哭虽失了青魔手,但功夫仍是不容小觑。 一双毒爪张开,以雷霆之势朝着慕珂掠去。 今日他就要尝尝无心神女的滋味,就算天皇老子来了,也阻不得他!! 无心神女的传闻有很多,但这些传闻俱是在讲她的容貌,武功分毫未曾提过。 就算她时常负着双剑,那剑身极为纤薄,还缠绕了花枝,人人都以为那不过是一双装饰品罢了。 伊哭也是这么以为的。 于是,当一道凛冽的寒芒划过之时,他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竟是临死都没明白发生了何事。 * 伊哭闹出的动静不小,声音惊到了隔壁守门的剑童,他匆忙跑进来看到一具尸体后,更是愕然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于是无情便在深夜被吵醒了。 尸体被剑童抬到了过道里,这屋子慕珂便是住不得了。 然她这一夜也注定无法安眠。 因为无情动了怒。 清冷的公子面无表情的低气压之时,被他连夜叫来的府衙更是战战兢兢的一句话也不敢多言。 大批的官兵将兴云庄包围之时,林仙儿正自以以为伊哭出手便高枕无忧的陷入熟睡中。 她里衣都没来得及穿,便被官兵拖出了冷香小筑。 无情带着大批的人马破开了兴云庄的大门长驱直入,等他到了冷香小筑时,龙啸云已是匆忙赶来。 “您这是做什么!草民又没犯事,缘何惊动无情捕头深夜前来搜查!” 来的不只是龙啸云,还有他身后大批的江湖客卿。 这些人但凡是个男子俱和林仙儿有染,自是要竭力阻止的。 他们不清楚林仙儿究竟哪里露出了马脚,竟让六扇门和府衙连夜出动捉拿,但林仙儿一旦被抓,他们也定会有牢狱之灾。 这样的场面,自是无人愿意见的。 无情只邪睨了龙啸云一眼,旋即便对着官兵们下了一字之令。 “搜!” 林仙儿正光着身子瑟缩在寒风里,惨白的面容上已是梨花带雨,惹的大批的江湖人心疼不已。 而这些人自是不包括府衙的官兵的。 只因……无心神女正隐在人群里,她的姿容足以令日月失色,区区一个林仙儿又如何比的上? 官兵们不假辞色的往前冲,却有几个江湖人飞跃而出,开始动起了刀剑。 “就算是官差也没有私闯民宅的道理!盛崖余,你这是办的哪门子的案!我妻妹又缘何要遭你如此羞辱?!” 龙啸云咆哮之际,已是怒到面红耳赤。 如此,无情才终于施舍般的给了他一个眼神。 “你说我私闯民宅?那我问你,这宅子可是你的?!” 一句话便戳到了龙啸云的痛处,他面上的愤恨之色越发的浓郁。 “这宅子是我义弟赠于我的,龙某在此处住了十年有余,难道还算不得兴云庄的主人吗!” 见他仍是执迷不悟振振有词,无情冷笑一声,面色越发的冷凝了起来。 “李探花不懂大庆法,不代表盛某不懂。之前无人管这档子事,是府衙想给探花郎几分薄面罢了。探花郎的曾祖父官居三品才得了这十二宅的官邸,请问龙庄主有何功名在身?若无功名,又如何住的了这三品官员的官邸!?” 一番话下来,龙啸云的面色已然灰败,讷讷半晌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无情这话说的虽然唬人,但其实并不是全然正确。 李宅在百年前或许是官邸,但是李老在辞官之时,祖皇帝怜其为大庆付出良多,便将这座宅子直接赐于了李家。 但无论如何,十二间的大宅,寻常白衣却是住不得的。 龙啸云听出了这其中的厉害,江湖人却是不懂的,他们的眼中只有被折辱的林姑娘,自是要阻止这群朝廷的走狗。 眼看着官兵陷入了苦战,局面要被扭转,恰在此时,一席粉衣蹁跹而来,凛冽的寒芒划过长空,没有人能看清来者的动作,动手的江湖人已然倒在地上了无气息。 除了他们喉间一点红痕,竟是半点看不出来人动手的痕迹。 姑娘面色冷凝的站在院子里,一双精美纤薄的长剑上满含肃杀。 如此,终于无人再为她的惊世容貌而震撼,人们愕然的是她那双宛如雷霆般的剑! “谁若是再敢阻拦,就别怪我剑下无情!” 姑娘冷冷的开言,官兵绕过她的身躯长驱直入。 如此,才终于不得阻拦。 室内被翻箱倒柜,一片狼藉。 很快便有人声传来。 “搜到了!” 为首跑出的男人面带喜色,手中是用布绢包裹住的青魔手。 那双铁手在黑夜里绿到发浓,又带着骇人的血腥气,不凑近都能熏的人头晕。 林仙儿的命运,终于在此夜被定下,再也无法翻身。 作者有话要说: 有兴趣的可以看看我的专栏 第15章 被杀者何人15 林仙儿当夜便被下了大狱,从她屋子里搜出来的不仅有青魔手这一罪证,还有藏剑山庄的神兵鱼肠剑,华山派的紫霞神功秘籍。 若是仅如此怕是定不了她的罪,但林仙儿实在不够走运,她写给百晓生密谋污蔑李寻欢的信,就放在抽屉里还没来得及送。 这里面详细交代了她和龙啸云如何定罪李寻欢的计划,又委托百晓生在江湖上散布李寻欢就是梅花盗的消息。 若是没有这封信,府衙也不能拔萝卜带水,将梅花盗一网打尽。 兴云庄里的江湖人,有八成都被下了大狱,连同龙啸云在内。 一夜之间,大厦将倾。 第二日,林诗音看着门庭清冷的偌大宅院,完全没明白她的丈夫和她的义妹到底犯了什么大罪,竟是连夜被捉走了。 她身子羸弱,又鲜少出门,侍从们怕她悲伤过度,被问起来时俱是摇头,一问三不知。 到底是个没什么主见的女儿家,一看这情形,林诗音当即便慌了神,匆忙跑去李寻欢下榻的客栈寻求帮助去了。 她知晓李寻欢回来的消息,对方迟迟未曾登门,许是近乡情怯。但林诗音本是不愿见他的,但大祸临头,乱了心神,她没有别的法子,只能这样去做。 下午时分,她带上帷帽携着儿子龙小云,便踏进了客栈的大厅里。 李寻欢本应很好找,他终日无所事事的坐在一楼喝酒,可今日却不见了踪影。 他被无情请到了府衙里,审判关于梅花盗一案。 林仙儿的信里字字句句都是要拖他下水,虽未成功,但无论如何他这个状况外的当事人都该来走趟流程。 与他一同被请来的,还有藏剑山庄的少主,游龙生。 林仙儿的姘头俱是梅花盗,而游龙生却不过是个备胎倒霉蛋,压箱底的宝物都送出去了,却连美人的手都没摸到过。 他从府衙里走出来,浑浑噩噩之际脑中只余下了一片混沌。 他心中的信仰,那位纯洁无垢的仙女,原是个人尽可夫的□□,整座兴云庄的江湖人里知晓,却只有他一人被蒙在鼓里。 心中有什么东西碎掉了,是美好的梦,是虔诚的信仰。 游龙生携着无情归还的鱼肠剑离开之时,已然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他摇晃在街头闹市,不知今夕,不知己何,他的魂魄早已随着幻想的破灭,一同消失了。 就在此时,几个穿着金袍的江湖人与之擦肩而过时,被游龙生不小心撞到了肩膀。 为首的男人当即大喝一声:“你小子敢撞爷爷我!” 语罢,一串铜钱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游龙生的头顶。 于此,他终于站住了,也被这声大喝拉回了神。 “你赶紧跪下来给爷爷磕头道歉,别怪爷爷我没提醒你,金钱落地,人头不保!” 言下之意,便是让游龙生顶着头上的铜钱下跪磕头,可但凡磕头又如何不会弄掉头上的铜钱? 不过是变着法子即折磨这位年轻少主,又想要他的命罢了。 游龙生浑浑噩噩的转过身来,甫一晃动,头上的一串铜钱便滚滚落了地。 清脆叮当的响动,宛如无常勾魂的前奏,年轻的少主白着脸,满眼的绝望。 “我,我是藏剑山庄的少庄主,如果你们杀了我,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挣扎且怯懦着开言。 语罢,便见那几个金袍人哄堂大笑开来。 “我倒要看看一个日薄西山的山庄少主,又能怎么不放过我们金钱帮!都给我上,杀了这个小白脸!” 有地头蛇闹事,这片区域瞬间被清空了开来,慕珂拎着串糖葫芦穿街而过时,正好走到了这群人的跟前。 到底是江湖世家的少主,游龙生还是有几分武功底子的,奈何他资质平庸又招架不住这么多人的围攻,很快便败下了阵来。 他狼狈的滚落在慕珂的脚边,一只血手颤颤巍巍的抓住姑娘的裙角。 “救……救我。” 话音刚落,游龙生头一歪,便昏在了姑娘的脚边。 金钱帮的几人,本打算若有人敢插手管他们的事,便一起结果了就是了,没成想一入目的便是个花容月貌的姑娘。 看直眼的同时也张红了脸。 人人都在看美人,没有人顾得上再去给游龙生补刀。 姑娘慢吞吞的将脚挪开,粉色的罗裙上染了大片的血迹,好不碍眼。 慕珂蹙着眉,狠狠的踹了游龙生一脚,没成想却是把鞋子也跟着弄脏了。 “美人别生气,我家里有很多好看的衣裳,等我杀了这小子,你跟我回家,保准你日日都有新衣服穿!” 金钱帮众人为首的是个浪荡的公子哥,他叫上官飞,是帮主的亲生儿子。 此时,这男子正垂涎的看着慕珂,满眼的色—欲。 慕珂看着他,盈盈如水的眸光落在男人的身上,只一眼便让其浑身酥麻。 “这个弄脏我衣服的坏东西怎么你们了,你们为什么要杀他?” 慕珂只以为他们是寻常的江湖斗殴,就如同她从前在大唐时被敌对阵营的人围攻一样。 她不晓得眼前人的恶行,也不明白脚边人的无辜,问出这样的话,只是纯属觉得好奇罢了。 见美人搭话,上官飞也顾不得补刀,殷勤的走到慕珂的身边,笑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他自是不可能说游龙生撞了他一下,自己就要结果对方的性命这种话。 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了转,一套谎言在心底便编织好了。 “美人有所不知,这小子是林仙儿的姘头,保不齐也是梅花盗之一,我这是在替天行道。” 若是往日,慕珂自是觉得'这套说辞没问题的,但与无情接触的久了,她的心里也逐渐有了府衙的概念。 “他是梅花盗,那你们把他送到官府吧,当街杀人不好,清理起来太麻烦了,你看弄得旁边酒楼的客人都跑光了。” 当街杀人不好这句话,不过是慕珂对他人的要求罢了,若是有人敢惹她,这套说辞分分钟会被她抛到脑后,就算是在皇宫,她也会杀出一条血路来。 美人在前,上官飞被迷的晕头转向,除了只会道声好,其他的一概不晓。 两个帮众得了他的吩咐,抬起游龙生便朝着府衙离开了。 慕珂自觉事情已经解决了,抬脚欲要离开,没成想那不长眼的上官飞却是拦着不想她离开。 “美人这是要去哪,不是说好要跟我回家换衣服吗?” 换衣服是假,脱衣服是真。 慕珂歪了歪头,满目的疑惑和懵懂:“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你回家了?” 语罢,绕过他又要往前走。 见被拒绝,上官飞一扫先前的温柔,色咪咪的同时,神情也跟着阴狠了起来。 “小美人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动粗了!” 上官飞说罢,便携着自己的随从一拥而上朝着慕珂扑来。 慕珂随手扔掉手里的糖葫芦,身后的长剑伴随着寒铁的嗡鸣之声,瞬间出了鞘。 一剑西来,雷霆若均,极致的灿烂与辉煌在她的手中绽开。 顷刻间几具尸体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啊……都说了当街杀人不好,谁让你们非要拦我。你说想带我回家给我换衣服,应该不是个坏人,但你惹我不高兴了,所以我就杀了你。别担心,我不会守尸的,等我离开了,你们就回家吧。” 慕珂对着上官飞的尸身言罢,便轻轻抖了抖双剑上的血花,霎那间泛着寒芒的剑身已然崭新如初。 她负好剑,走到墙根捡起那串被自己丢在地上的糖葫芦,粘稠的糖衣沾染了尘土,污秽到无法入口。 尽管如此,她却也舍不得放下。 恰在此时,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慕珂抬头看去,一入目的便是一双似曾相识的桃花眼。 那是个身影清隽的男人,他斜倚在酒楼的窗檐,一派潇洒不羁的风流神韵。 他的眼睛十分好看,灿若星辰,仿似含情,偏生在了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容上,好不可惜。 见慕珂看过来,他抬起手中的酒杯示意,旋即便一饮而下。 也算是打了个招呼。 慕珂觉得他这样的举动很有趣,于是也握着糖葫芦朝他挥了挥了。 你来我往,无声之中便完成了交流。 男人将酒杯放好,旋即倚在窗台,大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 “姑娘可知你杀的是何人?” 男人仍是笑眯眯的,漆黑的眸底一派深沉。 “我不知道,你知道吗?” 慕珂是个初到保定城的外乡人,对于金钱帮这个毒瘤全然不知。 于是楼上的公子便带着看好戏的神色,笑眯眯的给她讲了上官飞的身份,以及科普了一下金钱帮的势力范围有多大,上官金虹的武功有多高。 语罢,他便见慕珂满脸的沉思。 如此才对,到底是个小姑娘,再怎么天不怕地不怕,也该明白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上官飞的死讯一旦传出去,超不过一个时辰,小姑娘便该遭到全城的围捕了。 …… 然而,姑娘的反应却与他想象中全然不同。 姑娘沉吟良久,终于回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我就杀了他一次,又不是堵在复活点让他起不来,没道理那么大的仇气。”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况且,我可是第一雷电法王,他们连装备都没穿,我就不信谁能杀的了我。” 话音落下,姑娘笑了开来,水色的柔光在眼底荡漾开来,晶莹透亮的双眸,仿似万千星辰齐坠深潭。 美景尽收眼底,男人喉头一哽,忽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黑衣人!现在猜出来是谁了吧感谢在2020-01-19 20:11:52~2020-01-21 18:2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环游世界的菇凉、祉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当长乐 10瓶;环游世界的菇凉、萨菲罗斯大魔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噬血的妖女16 慕珂回到客栈时,一进大堂门就撞见了等在厅内的年轻妇人。 她白裙婀娜帷帽遮脸,身侧还坐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 慕珂只好奇的看了一眼,未做停留就上了二楼。 李探花不曾知晓客栈里有人在等他,姗姗而归,甫一踏进厅里便僵在了原地。 尽管那妇人遮着面,但是探花郎仍是一眼便认出了那女子是何人。 李诗音在这里等了许久,但凡听见入门声便要回头去看,这一眼落在男人落拓的面容上,很快便水雾弥漫。 相对无言,唯有冷清堂前的满室寂静。 “你就是李寻欢!?你能不能去救救我爹爹!” 十来岁的孩子坐在椅子上,正目不斜视的盯着李寻欢。 这一声,终将十年不曾得见的有情人拉回了现实。 探花郎的目光落在龙小云的身上,痛苦与慈爱半参,终是汇聚成了唇角僵硬的苦笑。 “你就是小云吧,我是你父亲的结义兄弟,初次见面,没有什么好礼,这块玉佩是我在关外所得,赠于你可好?” 李寻欢取下腰间的玉佩,上前两步。温润剔透的羊脂玉,就这样塞入了男孩的掌心。 然下一刻,那玉佩被猛的砸落在地,迸裂碎开,溅起的碎片擦着探花郎的脸颊而过,鲜血溢出,滴滴落在地面上。 “我不要这什么破玉!我要你去救我爹爹!”男孩趾高气昂的脸上怒意横生,他恶狠狠的盯着李寻欢,仿佛一头饿狼。 林诗音全然想不到自己的儿子竟会失态至此,而她也根本不明白龙小云对李寻欢的恶感从何而来。 她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娇弱的呵斥一声。 “小云,你这是在做什么!” 那孩子生平天不怕地不怕,又生的一副恶毒的心肠,什么坏事都敢去做,然唯一怕的却是母亲动怒。 只因他的母亲生的羸弱,一怒总要卧病半月有余。 龙小云本不该如此失态,但父亲进了大牢,兴云庄一夜之间天翻地覆,他本就郁火在心,又冒然瞧见李寻欢那张令人憎恨的面容,一下子全然爆发了开来。 他的父亲憎恨李寻欢,他合该也去恨李寻欢。 没有缘由,只因他是龙啸云之子——龙小云。 被林诗音这样一呵斥,眼看着母亲动怒,龙小云匆忙变换了另一副面容,期期艾艾的扑进林诗音的怀里,号啕大哭了起来。 “我只是太担心爹爹了,娘,你不要生气,不要怪我,我好怕爹爹在牢里受苦啊!” 一段话说的林诗音悲从心来,全然忘却了龙小云刚才的所作所为。 她抱着儿子,满眼的泪花。 “表哥,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能帮帮我吗?” 虽然林诗音与龙啸云常年分房而睡,但到底做了十余年的夫妻,又育有一子,感情虽说不上多么深厚,但像她这样一个柔弱的妇人,是绝对离不开自己的丈夫的。 孤儿寡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欺负的一类人。就算为了自己的儿子,林诗音也必须将龙啸云从大牢里弄出来。 可是,李寻欢却是帮不了他们的。 只见探花郎叹息一声,满面的苦涩。 “诗音,审这件案子的是六扇门的无情捕头,你也该知道他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更何况梅花盗的案子已经在圣上面前挂了号,谁去求情都是无用的。” 言下之意,便是帮不得的。 “梅花盗?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和梅花盗有牵!” 李寻欢的心情并不比林诗音要好的哪去。被召唤到衙门,看到那封书信时,他才明白他的结义大哥竟是在谋划怎么污他的名害他的命。 李寻欢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时光虽能催人老,但又如何让人性情大变至此? 除非,那人一开始就是不安好心。 李寻欢不傻,傻人又如何能考中探花?更何况他当年还是因为容貌太过俊秀,本该中状元,硬生生被先帝钦定成了探花。 但他不敢去深想,一旦深想,他十余年的人生便全然都是过错。 识人不清,断送表妹的一生,承受了十年相思的折磨,这叫他该如何去承担?! 但他逃避了十年,真的已经逃够了。 “诗音,梅花盗是一个团伙,主谋便是你的义妹林仙儿,龙大哥……是从犯……!” 这句话无异于晴天霹雳,林诗音一个弱女子又如何承受的住?! 梅花盗的恶行人尽皆知,害得无数良家女子惨死,人人得而诛之。 却未曾想,如此豺狼,一个是她的义妹,一个是她的枕边人! 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湿帷帽,林诗音颤颤巍巍的倒在椅子上,满目的哀痛。 “娘!” “诗音!” 两人匆忙围上来之时,林诗音已然昏迷了过去。探花郎将其抱在怀中,飞快的掠出门,朝着医馆奔涌而去,他的身后远远的坠着龙小云。 这副荒唐的戏剧开演时,慕珂就躲在楼上的过道里围观,不只是她,许多住客都在支着耳朵听。 慕珂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刚想回房,却见大厅里又猛的冲进来一堆的江湖人。 “是哪个杀了我们金钱帮的少主,给我滚出来!” 男人语罢,一锤头砸在了桌子上,顿时木片四溅。 慕珂从楼上缓缓走下来,一双美目里满是冷凝。 “你们砸人家桌子干嘛!” 小二和账房俱缩在柜台里不敢露头,维慕珂一人站在楼梯口与一室的江湖人对峙。 一鬓发霜白的中年男子从人群里走出,他鹰眸里阴蛰弥漫,周身肃杀气息缭绕。 “听闻我儿是被一貌美女子所杀,那人可是你?” 慕珂心道,这人怕是来寻仇的。 浩浩荡荡的大批人马压来,就算她剑法再过高超,怕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眼前的中年男子,一看就是个高手? 但她仍是毫无俱意。 “是我杀的,你们若是想要寻仇我也认了,但是要打出去打,别把店家的客栈弄坏了。” “哦?那我偏就要在这客栈里要你的命,你待如何?!” 一双金环毫无预兆的飞至眼前,慕珂呼吸一滞迅速避开,朝着人群外掠去,转瞬便飞跃到了客栈外。 金钱帮的帮主都动起了手,帮众们自然一拥而上。 这么多人,就算是大象也能被蚂蚁咬死。 慕珂自知处境凶险,不能和这帮人硬碰硬,可她也不愿逃。 飞身上了屋顶,阴寒的剑气一道又一道的朝下斩去。 上官金虹跟着她飞上屋顶,还未近身,慕珂便猛的窜到了对面的黛瓦上。 慕珂自知不是这么多人的对手,当下便开始放起了风筝,一边跑一边杀金钱帮的帮众,时不时的还放道剑气骚扰一下上官金虹,转瞬地面上便躺了一地的尸体。 上官金虹自认武功天下第一,那个不知道窝在什么地方的天机老人,不过是个仗着年龄大便倚老卖老的家伙罢了。 但看到眼前的少女,二八年华便习的如此诡异的身法与剑招,饶是他再过冷静,心中也无法做到无一点震撼。 他站在屋顶上,与慕珂遥遥相看,一双鹰眸里是见猎心喜的兴奋。 “我练这双[子母龙凤环]用了大半辈子,才到达如此境界。小姑娘,你才二八年岁,却能做到剑气外放,还与我战到平手。你告诉我,你师承何处,又习的什么功法?!” 慕珂站在原地,看似按兵不动,却是悄悄给自己上了个回蓝的技能。 “我师承何处,又凭什么告诉你?!” 语罢,便是剑随声动,寒芒划破天际。 解决了上官金虹的喽喽,那么他本人便不足为惧了。 但尽管如此,这人仍是不容小觑。 至少,与上官金虹对招是要比叶孤城凶险万分的。 叶孤城是个剑客,在与慕珂切磋时,向来是点到即止,更多的时候走的都是指导的路子,两人从不以性命相搏。 但上官金虹不一样,他是个江湖人,也是匹饿狼。如果打的过,他便会端着高手的风范。 但若是处于下风,什么下三滥的手段他都能使出。 尽管如此,他仍是败了,被一剑穿喉而死。 至此,他的手中还攥着一枚毒镖未能丢出。 如此一战,声势浩大,死伤无数。 鲜血染红了长街,尸身满地,不像人间仿佛身处十八层地狱。 慕珂从屋顶上跳下来之际,浑身上下遍体鳞伤,简直像是被从血海里捞出来的一般。 她摇摇晃晃的走回客栈里,小二从柜台后鬼祟探头,刚一瞧见她,便直接吓得昏死了过去。 慕珂一个眼神都未曾分给他,径直回到房间里,坐在床上开始打坐了起来。 金钱帮一朝覆灭,上官金虹死在了一个名不见经不转的黄毛丫头手上,这件事情传开之时,整个江湖都震动了。 只是此时,作为当事人的黄毛丫头——慕珂,正一脸冷凝的看着面前的不速之客。 男人坐在她的屋子里,自顾自的斟了茶往口中送去。 他看着慕珂,平平无奇的面容上,一双桃花眼多情似水。 “你说,你一天之内杀了这么多人,你的小情人会不会直接把你当成嗜血的妖女,将你拘进六扇门的大牢里?” 作者有话要说: 贾宝玉:弟弟可有玉? 第17章 人命是什么17 江湖人办事便是有仇报仇,快马长刀。江湖事江湖了,死了就是运气不好。若是死者还有个亲朋好友的,那便又是一轮孽债冤冤相报,无休无止。 可无情不是江湖人,他是六扇门的总捕头,是圣上亲封的“天下四大名捕”之首。 王怜花太清楚这些官爷们对待江湖人的态度了,要么鄙夷,要么畏惧,报仇杀人在他们眼里是和穷凶极恶的罪犯没什么两样的。 尽管金钱帮恶贯满盈,杀人放火□□掳掠无所不做,但也没有被人当街斩杀的道理。 但是,也不一定。 金钱帮行事如此猖獗,府衙畏惧其实力,迟迟不敢下令抓捕,慕珂此一举也算是解决了县太爷的心头之患,搞不好还会被嘉奖。 但无论如何,任谁见了那副血流成河的画面,都不可能不心生动摇。 所以王怜花才有些好奇,好奇那位无情捕头究竟会如何抉择。 面对如此貌美的情妹妹,他就不信无情能冷静自处。 除非,他盛崖余就不是个男人! 慕珂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也根本不明白自己不过杀了几十个人而已,又为何要被捕进大牢里。 要知道打攻防的时候,死的人可是成堆的,也没见主城的守卫突然跑来抓人进洛阳监狱。 但重点不是这个。 慕珂虽有些恼他的不请自来,但更多的是面对他时,总有种奇怪的违和感。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菜鸡在跳山山,旁边却有人正躺着围观嗑瓜子。 慕珂自认为自己绝对不是个菜鸡,但是眼前人眸底那股戏谑的意味实在太过明显,那种看猴一样的眼神让慕珂着实有些反感。 若不是现下她受了重伤,一定要把这家伙一剑拍出去不可! “我不喜欢你,你看我的眼神让我很不爽!所以你快点离开我的房间,不然我就要杀了你!” 杏眸含水,怒瞪如娇嗔,若不是慕珂已经重伤至此,再做不了其他,她这怒瞪的一眼,还会让人误以为是在欲拒还迎。 但王怜花确实看出姑娘真的怒了。 不喜欢他的眼神……? 男人微怔,唇角的笑意淡了几分,心中默叹一声这姑娘可真敏感。 旋即他无奈的耸了耸肩,眨眼便消失在了房间里。 留下来也没好戏可看,难道还真要和一个重伤之人动手吗? 王怜花走了,但他所说之言,却是一语成谶。 大街上尸横遍野,当即便有人报了官,惨烈的场面一度让见多识广的衙差都胆寒。 无情自是也知晓了此事。 一具具尸体被抬到府衙里,皆是些亡命之徒的江湖人,上官金虹的尸首也在其中。 金钱帮几乎全权覆灭,但终是少了一人。 上官金虹的左膀右臂——荆无命。 也多亏他不在保定城,若是今日荆无命也在场,死的人怕就是慕珂了。 县太爷白着脸,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金钱帮被铲除,保定城的毒瘤被解决,这应当是件好事。 然……这几十具尸体让他感觉到的唯有恐慌。 上官金虹带着几十号人马都没能杀死的人,一定相比起金钱帮一众都要更加可怕吧。 更何况……这一众人里竟是一个活口也无,凶手该是何等弑杀之人? 县太爷没有想过要去捉拿凶手,金钱帮本就算不得什么无辜之人,更何况江湖人斗殴死伤有命,他就算想要插手去管,也要看看自己的脑袋够不够铁,能否安然无恙的呆在脖子上。 但,无情却并不想就这么算了。 直到,他查到犯案者是个身负双剑的貌美姑娘。 …… 那一瞬间,本就清冷的公子,浑身冷的几乎像个冰坨子一般,无人敢接近。 这一日,无情在府衙一直坐到黄昏时分,眼看着太阳要落山,他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客栈。 此时慕珂刚沐浴更衣,身上还留有大大小小的伤痕,她虽打坐了许久,但到底这个世界不同于大唐,很多她习惯了的东西,到这里皆是无用。 比如打坐回血。 一下午的时间,也不过堪堪让她疗愈了不过两分的伤口而已。 无情进到她房间时,慕珂正在细细擦拭自己的双剑,纤薄的剑身寒芒凛冽,一日间饮尽了数十人的鲜血。 无情的目光落在她负伤的面容上,细小的伤痕未曾折损她容貌半分,反增添了几分被凌虐的美感。 然,无情却无心欣赏。 他喉咙一哽,在慕珂疑惑的视线里,半晌才开了言。 “金钱帮48人,连同上官金虹在内都是你杀的是吗?” “是啊,怎么了?”慕珂放下双剑,寒星点墨的双眸里,茫然且无辜。 无情却觉得心底满是苦涩。 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更是仿似窥见某种不确定的未来时的无望。 静默在室内蔓延开来,良久,无情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要回京城了,明日就离开。” 梅花盗的事情解决了,林仙儿和她的同党们被判下月斩首,还有些江湖人未被抓捕归案,例如百晓生之类的,正在逃窜。 但这些就不是无情需要去管的事情了。 梅花盗一案即已了结,那么他便没有留在保定城的理由了。 姑娘乍闻此言,半点都没听出无情的异样来,她只乖乖的点了点头,又言道:“那我今晚就收拾东西,明日和你一起去京城。” 话音落下,却见对面的公子深吸了一口气,一脸的冷凝。 他眉眼低垂着,纤长浓密的眼睫颤颤巍巍的将眸中大半的神色的掩盖,却是一眼都不敢看眼前的姑娘。 “慕珂,我们不会再同路了。” 姑娘微怔,神色间带着些许茫然。 “什么意思,你不想带我去京城?” 公子掩在袖子里的双手悄然攥紧。 他仍是低敛着眼睑,眉目清冷。 “是的,我不愿带你。慕珂,你杀的人太多了。” 前者,是谎言。 后者,才为真实。 没有人知晓无情心底的矛盾,他即想和姑娘朝夕得以相见,却又没办法看着姑娘在弑杀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迷失本心。 他看得出,眼前的姑娘,非但不是什么恶人,反而比这世间的任何人都要纯真。 她就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一般,不辨善恶。 若她什么都不懂,那么便由自己来教她。 这第一课,便是除了法律,这世间没有任何人有资格收割他人的性命。 …… 一句不愿带她,立即便让慕珂慌了神。 “不过就因为我杀了几个人,你就不愿带我走了吗?!” 她话里的无所谓,仿佛是在告诉无情,她不过是捏死了几个蚂蚁,又无伤大雅。 反倒是无情太过斤斤计较。 怒从心来,公子俊秀的面容上顷刻间满布薄红。 “不过就杀了几个人?!那是48条人命!金钱帮虽作恶多端,就算是王孙贵族到了这里也要走律法程序审判,谁也没有资格夺走他人的性命!” 他的怒容以及冰冷的话语,宛如刀剑一般狠狠的刺入慕珂的心脏,抽刀不见血,却让她没有来的呼吸一滞,心口犯疼。 “你究竟把人命当做什么?又如何能下手杀了那么多人还道不过二字?!在你想清楚之前,我不会再见你了,慕珂。” 语罢,他便转动着轮椅转身。 慕珂呆坐在原地,黯然的眸底缓缓有水雾弥漫开来,眸光里是公子漠然离去的背影。 * 无情在第二日便离开了。 正值开春,保定城里弥漫着草木的清香,无情的那顶小轿,被四剑童抬着,在春风中被送归。 慕珂躲在屋顶上,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 她知晓,无情定然发现了她的身影,可从始至终,小轿的轿帘都未曾被掀开过。 竟是连离别之语都未曾留下半句。 无情……不愧是无情。 姑娘怔怔的趴在屋顶上,保定城的春色尽入眼底,可她的神思早已不知漫游到了哪里去。 “我……究竟把人命当做什么……?” 人命二字或轻或重,别人杀她不可,若她出剑必要人命。 可,她又有何错之有? 她所杀之人,可有一人无辜? 若非他们先挑衅在先,她又何故要出剑?! 却在此时,身侧一声叹息从来。王怜花站在她的身侧,满目的可惜之色。 “到底是盛崖余,不愧无情之名。” 慕珂转头看向他,心头的酸涩愈演愈烈,眨眼间,姑娘的眼眶已然红了起来。 “我真的做错了吗?” 姑娘杏眸含水,犹如春雨打湿芳蕊,抖落水珠的一霎那,教人好不怜惜。 慕珂不是在问身侧人,而是在问自己。 可这个问题,她自己也没有答案。 她不觉得自己有错,可无情却真的动怒了,临行之前却是见都不愿见她。 却在此时,身侧人忽然开言:“江湖人打打杀杀本就是常事,更何况是他们先招惹你在先。杀就杀了,何必悔恨?需知宁叫我负天下人,杀尽天下负我人。” 王怜花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他年轻时便手染鲜血,不知道收割了多少人的性命,现如今虽比从前多了几分宽容,可内里的理念却是从未改变过的。 可是,姑娘听了他的话,却并未好受到哪里去。 她清冷的声线了多了几分暗哑:“我忽然想喝酒了,你要不要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没想好再写哪个案子 你们想看谁出场?楚留香不行 还没到他的戏份,他的戏份得到无花再次出场才行感谢在2020-01-21 23:15:21~2020-01-22 23:37: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环游世界的菇凉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想和你说话18 客栈那角李寻欢的固定位,今日却被一个酒鬼姑娘给占了。 他回来收拾东西时,打一入堂,便瞧见姑娘端着个酒坛子猛灌,而他对面正坐着一个陌生的男子,时不时小酌两口。 李寻欢认得慕珂,只因这姑娘拢共没见他几回,却次次没什么好脸色。 他虽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姑娘,但好在姑娘除了对他横眉冷对之外,并未作出过任何出格的事情。 京城来的无情捕头就是姑娘的同行人,可是今日没瞧见无情,反倒撞见个陌生男子与姑娘坐在一起。 李寻欢担心慕珂喝多了酒,被这男子占便宜,她又如此貌美,鲜少有人能不觊觎的。 只犹豫了一瞬,他便快步走到了慕珂的对面坐下了。 慕珂喝的醉醺醺的,抬眸看了他一眼,秀丽的面容上飞红满布,眼角眉梢透出的媚色,再合着朦胧的眸光,让人好不销魂。 李寻欢自诩是个正人君子,现下也觉得有点吃不消了。 他苦笑着看向身侧依旧喝的从容的男子开言道:“你就这么看着她喝,也不管管?” 男子邪睨他一眼,眸底流光婉转,如此到是为他那张平平无奇的面容,增添了几分不羁的风流之情。 “她心里不痛快,喝点反倒会好受一些。” “可这喝的未免也太多了些吧。” 地上已然堆了四五个空坛,慕珂怀里还抱着半坛,饶是李寻欢借酒浇愁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这么喝过。 照姑娘这么喝下去,别说心里的不痛苦会不会被抚平,怕是再过一会,她的身体也会不痛快起来。 幸运的是,姑娘喝了这么多,也未曾发过酒疯,只迷醉着一双眸,乖巧的坐在那里猛灌。 经李寻欢提醒,男人才发觉,许是该叫停这场酒欢了。 只因姑娘的身躯摇摇晃晃的,怕是下一秒就要醉倒在桌案上不省人事了。 王怜花放下酒杯,走到慕珂的身侧,一手将她搀扶起来。 姑娘也没有抵抗,到了这种程度,她的脑海已然不负清明,一片混沌了。 “我扶她回房。” 人一旦醉起来,再过纤弱的身躯,也会骤然变得死沉。 王怜花搀扶着她往楼上去,探花郎不放心的跟在身后。 临进门前,男人忽然回过头来,一双星眸落在李寻欢的身上满是冷冽。 “你跟着我做什么!你怀疑我会对小姑娘行不轨之事?” 李寻欢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没有出声,算是默认了。 “你倒是心肠好,谁的心都要操一操,却不知道操心下自家的事情。” 语罢,王怜花冷哼一声,携着慕珂进了屋子,独留探花郎一人在门外碰了一鼻子灰。 * 先前还乖巧的姑娘,一进屋便开始不安分了起来,王怜花本想将她放到床上就离开,没成想姑娘忽然双臂缠上他,口中不住的嘟囔着什么。 他凑近去听,直接一股吐息伴着酒臭味扑面而来,而姑娘口中念叨的却只有二字。 ——南珂。 “真是个小酒鬼,若寻南柯,应去梦中。” 南柯一梦,不觉今朝。 他轻手轻脚的将姑娘的手臂从自己的脖颈上拉下,又耐心的弯腰将她的鞋子褪去,盖好薄被,转身欲走。 姑娘却又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你、会在……我的梦中吗?” 王怜花回头,却见姑娘双眸迷离,朦胧的水色氤氲在眼底,胭脂红勾勒在颊侧,媚色横生。 喉间在一瞬便的干渴,他轻轻拽开姑娘的手塞回被子里。 暗哑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若你想的话,我自会出现在你的梦中的。” 临出门之际,他再次回首,这次,深沉的眸底终于柔和了几分,甚至还带着暖人的笑意。 “做个好梦,小姑娘。” …… * 慕珂第二日醒来之时,已是日上三竿。 她身上的衣物皱巴巴的,屋子里也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酒臭味。 抚着昏沉的脑袋坐起来,胃里翻江倒海,昨日酒醉后发生的事情慕珂星点也记不起来,可该不开心的仍是不开心。 看来……李寻欢果真是个骗子! 什么酒能忘忧,全是骗人的! 慕珂唤来小二烧了大桶的热水,沐浴更衣后又食用了一晚热粥,如此总算好受了些。 可是,往日里一出门,就能瞧见剑童守在门外,现下只余下一条空旷寂寥的长廊。 慕珂忽然有些难过,因为习惯了有人同行后,一个人的感觉着实不太好受。 但,不能就这么放任自己胡思乱想。 先前她本打算去拜访林夫人,却没成想梅花盗和金钱帮的事情接踵而来,缠的她腾不开时间,现如今得了空,也是时候去兴云庄走一趟了。 打定主意后,慕珂立即出了门。 她对为人处世之道所知甚少,也不懂得上门拜访合该提些礼物,负着一双剑就上了门。 若不是她长的实在好看,门房的守卫还以为这又是个打着向梅花盗复仇,上门来占便宜的不轨之徒。 到底没被轰出门,可她想要寻的林姑娘,却是来的不凑巧。 只因,林诗音病了,病的很重。 李寻欢搬回了兴云庄,只为了在心爱之人弥留之际,陪她走完最后一段时光。 …… 慕珂走进林诗音的闺房时,一入目的便是病榻上,身躯羸弱的女子。 她正倚靠在床头,毫无血色的面容上,一双眸子黯淡无光。 像是个已无生念之人。 “诗音身子不便,以病容相见,还望姑娘见谅。” 语罢,便是几声轻咳,她的身躯宛如风中娇花,被摧残的只剩枯枝残叶,颤颤巍巍的抖动着。 慕珂看着她这副快要凋零的样子,脑海中忽然浮现起了无情临行前留下的话。 你到底把人命当做什么? 她轻抿着唇,搬了把椅子坐在林诗音的塌前,神情略带担忧。 “你生病了?可有看太夫?” 林诗音笑着点了点头,旋即跟慕珂道了谢,谢她的关心。 如此客套的你来我往,终不是慕珂想要的,而她也向来不擅长此道。 慕珂的本意,是想看看林诗音而已,看看那个被他人轻易决定了一生的可怜女子现如今是什么样子。 不是同情,也不想嘲笑。 仅仅是想见一面罢了。 可真当见到,心愿了了,她却又不想走了。 因为林姑娘着实太过可怜。 “我想跟你说说话,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胡言乱语也好,七零八落也好,我想跟你说话,你愿意听吗?” 闻她此言,林姑娘微怔,终是笑了开来。 “好,你讲吧,我听。” * 一下午的时间,慕珂絮絮叨叨的讲了许多,讲她从飞仙岛走到扬州的路上,遇到个好看的和尚,和尚总是半夜出去杀人,不知缘由,每每回来,身上都带着血腥味。 林姑娘只默默的听着,临了了却道了一声。 “那他不是个好人,好人不应该杀人。” 慕珂抿了抿唇,又问到:“那若是别人要杀我,我反击回去呢?” 林姑娘噙着笑,一双美目落在她的身上,像是慈爱的长辈,在看着迷茫的孩子。 “那便将他打败,送于衙门便好。” …… 慕珂点了点头,旋即便转移了话题,没再去聊这些血腥的事情。 一直到傍晚,临行之际,她看着病榻上的林姑娘问道:“我明日还能来找你吗?” “只要慕珂姑娘不怕染上我的病气,随时可来。” 见她没有拒绝,慕珂终是雀跃的踏出了门。 一抬眼,却见天边残霞似火烧破天际,没由来的,她心底一沉。 那些云就像是要燃烧尽自己所有的生命力一般,至此辉煌一场。 她无端的想起了林诗音,好似她就是这些云一般,往夕里随波逐流,随风浮动,却在黄昏之时燃烧成了最艳丽的色彩。 ……不是个好兆头啊。 * 回到客栈时,却见隔壁的空屋子里有了新住户,慕珂一上楼便与刚出房门的王怜花打了个照面。 “是你?!” 略带惊讶的开言,慕珂杏眸微瞪,落在男人身上的视线带着惊愕。 男人笑着歪了歪头,道了声好巧。 慕珂本是不喜这个男人的,可是昨日里这人陪她喝了酒,自己醒来却是躺在床上。 想必是眼前人替她安置的,如此一来,那些恶感倒是全然褪去了。 再加上对方现在看慕珂的眼神平和了许多,那些让她不舒服的戏谑褪去,慕珂看他自然也顺眼了起来。 “你这是和我成了邻居?” 闻言,男人点了点头,回问道:“你刚从外面回来?” “是啊,太无聊了,就出去走了走。对了,我叫慕珂,还未曾问过你的名字。” “花连望。” 男人笑意盈盈的答道,他的目光落在慕珂秀丽的面容上,柔光似水,仿若含情,皆因为他天生便生了一双让人易生错觉的眼睛。 但显然慕珂是个不开窍的,只点了点头,便打算回房。 男人忽然又叫住她,开口问道:“你即觉得无聊,那需不需要我晚上带你出去玩玩?若是要去的话,就空出肚子来,保定城的夜市里有很多小吃,你是外地人,想必一定没有吃过吧。” 慕珂一顿,沉吟半晌,终是缓缓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新年快乐。 第19章 莫要等我了19 保定城的夜市张灯结彩,街道里充斥着一股迷人的香气,慕珂吃到肚子都鼓起来为止,也没能将整条街吃遍。 未等夜市散场,肚子里却再也装不下了,只能意犹未尽的离开。 第二日的上午,她又去了兴云庄。 林夫人照常卧在塌上,满脸病容,只是精神头比起昨日来,却强了许多。 慕珂照旧搬了把椅子坐在她的塌前,只是这次,屋子里却有侍女放的瓜果点心给她做零嘴来吃。 林夫人是个很好的听众,若非必须,她鲜少插话。 这次,慕珂与她讲了自己在扬州城遇到了一个目盲的公子,公子善园艺,于是慕珂便把自己的兰草留于他照料了,现如今春日已来,也不晓得那盆兰草如今有没有开花。 林姑娘问她,是否喜爱花草,慕珂诚实的摇了摇头并告知于她,自己喜欢的不是花草,而是等兰草开花,就会有人来接她回家。 她等这一日等了太久,唯有兰草活着,才能有个盼头。 她又将自己遇到熊姥姥的故事讲给她听,包括无情与其对峙时的凶险场景,自己又是如何一剑结果了熊姥姥的性命。 林诗音听的津津有味,默了叹息一声,江湖上的快意恩仇,却是离她这样的高阁女子太过遥远。 若是有可能的话…… 她叹息完,终是没有说出后半段话,只是在慕珂离去之前问道:“明日,你还会来吗?” 她的眸底带着期盼,如此一来倒是明亮了许多,慕珂瞧着她,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不止是明日,后日,大后日,只要你不嫌弃我烦,我日日都会来。” …… 林诗音生来就像是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在家时从父,父死后被送到李园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怕抛头露面被人戳脊梁骨。后来又嫁于龙啸云,从夫从子,她这一生,没有任何决定是由自己决定的。 忽然有一日,一个姑娘出现在她的面前告诉她,女子也可以有另外的活法。 快马长剑,逍遥自在。林诗音又如何不羡慕? 正如慕珂所言,从那之后她日日都会来,只是不同于往日,她终于知晓该带些礼物上门了,倒不是有人提醒了她,而是她觉得好吃的东西,合该给林夫人带一份。 今日是东城的糖葫芦,明日又是西城的驴肉火烧,林姑娘总是小小的咬一口,慢条斯理的吞咽下去,多的便无法再吃了。 因她的身子越来越不好,平日里除了粥品,别的东西却是无法入口的。 于是慕珂又变着法的带别的东西,裁缝铺的绣帕,夜市上的花灯,一些有趣的小玩意被堆在林夫人的厢房里,如此才多了些烟火气。 慕珂日日往这里跑,已有一月有余,她也将自己所听过的知晓的故事,全部讲与了林诗音听。 前有琴魔高绛婷是如何夺得无骨惊弦的名号,后有秋叶青为爱追寻李复千里奔波。 纯阳观的于睿如何的坐山望雪,心剑叶英抱剑观花。 一副来自大唐的瑰丽画卷,在林姑娘的眼前徐徐展开。 于是,她看着慕珂的眼神越来越明亮,可她的身子却日渐消瘦了下去。 林诗音活不久了,许是明日又或者后日,她就要与这个世界告别。 谁都知晓她的身体状况,她自己也毫不例外。 这日里,慕珂终于将自己在找寻复活点的事情告知于了她。 林诗音噙着笑,消瘦如骷颅的面容上,独一双眼睛亮的惊人。 她是个聪慧的人,通过姑娘的只言片语零碎的凑出了一个不同于大庆的辉煌世界。 那个世界里,人死可以复生,若不想原地复生,自可返回复活点。 慕珂告诉她,自己有两个朋友是来自这个世界的,其中有个姑娘叫南珂,南珂病死了,所以她便在寻复活点。 若有一日能寻到复活点,或许便能与旧日的好友再次相逢。 说到这里时,慕珂吸吸鼻子,眸底有泪光开始闪烁。 林诗音看着她这副样子,撑着虚弱的身子,将姑娘揽入了怀中。 “莫要难过,总有一天,你会找到的。” 林夫人的身躯虽瘦弱,但她的怀抱却是温暖的,慕珂趴在她的怀里,鼻翼间充斥着苦涩的药香。 她紧紧的抱着林诗音,闷闷的鼻音自她怀中传来。 “你是不是也要病死了。” “是啊,我要病死了。” 林诗音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个濒死之人却在安抚着另一个健康的姑娘。 她们的对话里不带一丝对死亡的畏惧,仿佛在讲吃饭喝水一样平凡的日常。 “那你复活以后还会不会生病?生病太痛苦了,你的身体好虚弱。” 林诗音呼吸一滞,轻拍她后背的手也跟着停了下来。 静默良久,她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病死以后,会选择去复活点,替你寻寻那位南珂姑娘。只是我们都不知道复活点在世界的哪个地方,到时候你便离开保定城吧,我若寻到南珂姑娘,会带着她一起回来,只是时间漫长,路途遥远,我会了无音讯很多时日,你莫要等我。” 这是林诗音自与慕珂相识以来说的最长的一段话。 …… 姑娘趴在林诗音的怀里点了点头,她感受着对方温暖的怀抱,在这难得的平静里,久久不愿意离开。 …… 当天晚上,兴云庄又来了另一位不速之客,那是个身影清隽的男子。 那是——王怜花。 “你来了,我等你许久了。” 林诗音拖着病躯如此之久,为的便是等眼前人的到来。 她生平鲜少昧着良心做事,却唯有一件事情耿耿于心,苦主便是眼前的男子。 王怜花坐在室内,一双寒眸落在她的病容上,毫无波澜。 “你该知道我为何而来。” 闻言,林诗音又是一阵急咳,星点的血色从唇中溢出,溅落在厚重的棉被上。 “是我对不住你,你的秘籍被我放在梳妆匣里,你将它收回吧。” 王怜花依言走到她的梳妆台前,而他所著的怜花宝鉴,正被妥帖安放在匣子里。 “我合该谢谢你,谢谢你没有听我的话将它交于李寻欢。” 王怜花年少气盛之时,江湖上还没有如此多之风流人物,能被他看上眼的也就李寻欢一人。 他虽未曾见过此人,却早已神交许久,跟随沈浪出海之前,他便寻思的要替自己的武功找个传人,一来二去这个托付人便成了李寻欢。 现如今再去看李寻欢这十余年的所作所为,王怜花是不屑让这样的人替它寻找传人的,遇人不淑识人不清,又如何能替他寻得一个好徒弟? 他本该拿了秘籍就该走人,却不知是何缘由停下了脚步。 “你活不过今日了。” 林诗音了却了最后一桩心愿,已然可以从容赴死,世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牵绊住她的脚步。 她活着的时候人微言轻,临死了倒是头一回能为自己做主。 “我知晓。” “你与小姑娘说了什么,她回来的时候很开心,面上不见半点悲色。” 慕珂日日都要往这兴云庄跑,王怜花自是知晓的。 这月余的时间,足以让两个女子成为手帕之交。 友人将死,不见悲痛,无论如何都不是件平常的事情。 林诗音又是一阵轻咳,她的身子颤颤巍巍的仿似大厦将倾,下一秒就要轰然倒塌。 “我告诉她,我死后会去一个地方,替她寻病逝的友人,路遥崎岖,让她莫要等我,她如此单纯,自是信了的。” 将死之人,仍面带微笑,言谈之间毫无畏惧。如此,倒是让王怜花对她有了几分高看。 王怜花沉默良久,临行之际,冲着林诗音抱拳,施了一记江湖人的礼仪。 又言了一句。 后会无期。 林诗音看着他离去,学着他施回了一礼。 别扭的抱拳,错漏百出,与她这种柔弱的闺阁女子,无比违和。 可她却是笑着的,神情比任何时候都要开心。 “后会无期。” * 林诗音当夜便去了,龙小云一早来请安时,便发现她伏在桌案上,浑身冰冷,已无了生息。 她的身下压着一方手帕和一封书信。 信里是写给自己的儿子龙小云,只字未提兴云庄里客居的李寻欢。 如此看来,她在临终之际,终是看淡了那些错付的往昔。 兴云庄里未曾发丧,白幔也没挂,林诗音交代过,将她悄悄埋了便是,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一人趟在地下,不欲与任何人为邻,只想死后可以逍遥自在。 那方帕子是留给慕珂的,粉色的罗帕上绣了一株兰草,清幽含芳,帕角绣了两字… ——慕珂。 姑娘收到帕子时,自是喜笑颜开,连带着对来送物的李寻欢也客气了许多。 她将帕子妥帖的收好,放入怀中,珍重无比。 “替我谢过林姐姐,等她带着南珂回来了,我们请她吃好吃的!” 如今的李寻欢,形容憔悴,好不落拓,一双眸底里满是哀痛之色。 他看着眼前的姑娘,静默良久,终是缓缓开言到:“诗音死了,不会再回来了。” 慕珂微怔,满眼的茫然。 “我知道她死了啊,但是死了跟回不回来又有什么关系?” 探花郎薄唇微张,似是又要开言,却见屋子里坐着的另一人忽然看了过来。 一双寒眸冷冽如刀。 “想必兴云庄还有许多要事在等探花郎,我和小姑娘就不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慕珂会知道人死不能复生的,但还不是现在。 所有人都在为姑娘织就一个美好的梦,只有瞒无可瞒的那天,她才会如梦初醒。 第20章 小鹿撞死了20 叶孤城亲启: 中原开春了,天气很暖和,你送我的大氅被我好好的存了起来。 我从扬州一路行到保定,在保定城里又交了个好朋友,她姓林叫林诗音。 诗音姐姐温柔娴静,也很爱笑,她一笑我就觉得心情好,我很喜欢看她笑。 保定城里有很多好吃的,不过可能是因为地处偏北,味道偏淡,我很想让你也过来,和我一起尝尝 ,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这些日子,我踏遍了保定城,诗音姐姐临死前让我离开,可我不知道究竟该去哪里。 对了,保定城里还有一处名景荷花池,遗憾的是未到花季,无法得见盛景。 叶孤城,以后若有机会,你和我一起来这里看荷花,可好? * 王怜花寻到慕珂时,她正坐在莲花池旁发着呆,入目皆是一片青翠,湖水漾开波澜,春色正浓。 遗憾的是,有叶无花。 “春寒料峭,不要坐在水旁,容易生病。” 可慕珂却摇了摇头,固执的开言:“我想看花。” “荷花要到夏季才开,你是要在这里坐两个月吗?” 此一言,让姑娘微怔,沉默良久她才开口。 “可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林姐姐死了,无情说不想再见到我,我想去寻复活点,却又不知该往何处去。” 一番话下来,好不落寞。 三月末的风带着些许的凉意,掠过荷叶将其舒展,掠过姑娘的发,飞舞清扬。 她的目光虚无的落在湖面上,印着一片水光波澜。 “那你随我去关中吧,那里桃花正盛,若是我们走的快,许是能够赶上花季。” 王怜花没有去问复活点是何物,因为他知晓,姑娘的心底藏着一个美好的梦境,这样美好的梦境需要太多的人来小心翼翼的呵护。 林诗音到死都不曾将其戳穿,他又缘何要去自讨没趣的问到底? …… 这几日,慕珂的心情没由来的很差,终日郁郁寡欢,她也说不清楚,心底这种酸涩的感受到底来自何处? 许是因为林诗音走了,她无事可做,那些如影随形的寂寥感又开始纠缠起她不放。 王怜花口中说去关中看桃花的提议很不错,姑娘稍加思索,便应承了下来。 她答应过林诗音要离开保定城,去哪里不是去,还不如去看看桃花,等满目芳蕊之时,或许她的心情也会跟着好起来。 然而事实上,当两人收拾好行囊出了城,刚踏上官道,慕珂的心情转瞬就变的舒畅了起来。 天高地阔,鹰击长空,鸟儿穿过浮动的白云,转瞬消失的无踪无影。 慕珂骑着一匹黑色的马儿,身侧是跟她一同驰骋的王怜花。 “我以前也有匹小马驹,叫龙子,黑身白尾,军爷抓给我的,为了把小马驹养大,费了我好些甜象草呢。” 她牵着马绳,行驶的速度很快,但又微妙的和王怜花持平,这样的速度,至少不会被带起的风倒灌进嘴里。 身侧的男子笑盈盈的听着,待她说完后,才道了句:“你的马名字起的不错。 ” “名字不是我起的,是那一品种的马儿,都叫做龙子。” 王怜花年轻时虽算不上学富五车,但也说的上博学多才,各项书籍他都有涉猎,包括有关饲养马儿的他也知晓一二。 可他却从未听说过,有一种马名叫龙子。 他自是不会承认是自己孤陋寡闻的,只当姑娘曾经饲养的是什么稀奇的品种,笑着应了声原来如此,随即便转移了话题。 保定城离关中很近,快马加鞭最多三日就能到达,趁着路上的这段时间,他便与慕珂科普起了关中好玩的地方。 他们要去的那片桃花林,算是当地有钱人家的私有财产,虽对外开放,但也要收取一定的观赏费用。 若是在吃食上,当地的特色便是面了,各种花样的面食,也不晓得慕珂能不能吃的惯。 当天夜里,他们在途径的小镇里歇息了一晚,第二日又要早起赶路,却无奈的发现雨水滂沱,不知要多久才会停歇。 “看雨势,今天怕是不会停了,要不我们休息一天,明日再上路?” 若此处只有王怜花一人,他自是无惧这些雨水,照常赶路的。 但现下身边还跟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需要考虑的事宜就变的多了起来。 他的本意是为了慕珂着想,姑娘家不比男子,若是淋雨生了病,不知该要难受多少时日。 可没想到的是,姑娘听闻他的话语后,坚定的摇了摇头。 “我不想休息,我想看桃花。” 倒是未曾想到姑娘如此的固执,但凡决定了的事情,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她前进的步伐。 王怜花一怔,旋即蓦然笑了开来。 他的视线穿过窗子,朝着室外的雨色看去,下一秒整个人忽然翻窗而出。 “喂,你去哪!” 姑娘匆忙去喊他,只是眨眼间,他已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无影无踪。 窗外满城风凉,大雨倾泻如洪水决堤,慕珂呆愣在室内,心中有那么一瞬间开始后悔了起来。 因她固执的想要今天启程离去,那人才会冒雨而出,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是在想办法,还是恼了她的任性? 慕珂倒是未曾担心王怜花会弃她不顾,一人离开。两人这些时日在一起,虽说不上感情深厚到哪里去,但如何也算得上策马同游的朋友,即是朋友,那便绝对不会不告而别的。 果真如慕珂所想,王怜花在约莫半时辰后冒雨而归。 彼时慕珂正坐在窗前,目光穿过细密的雨幕,满面担忧。 清隽的男子架着辆马车停在她的窗下,此时,王怜花整个人都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墨如乌棺的发,也缠做一团,湿漉漉贴在他的颊侧。 男人抬起头,一双透亮的眸子,穿透茫茫雨色,载着满城的风凉直直的落入了姑娘的眼中。 “小姑娘,走吧,我带你去看桃花。” 该怎么形容他的那双眼睛?那是春日里最明媚的一抹阳光,是漫山盛放的花蕊,在暖阳下摇曳生姿 。 未到关中,已见桃花。 慕珂在一瞬间怔住,呆呆的看着窗下的男子,明明他生的一副平平无奇的样貌,此刻却像在发光一般,携着万丈光芒而来。 在楼下等了片刻,都没能等到姑娘答话,王怜花索性直接飞身一跃,翻过窗子落进了室内。 下一秒,他的身躯冒出滚滚热气来,内力自体内发出,顷刻间已将他的衣服蒸干。 慕珂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副场面,脑袋里一瞬间混沌的宛如浆糊。 “你……你刚刚那是在干嘛?” 王怜花歪了歪头,看着她这副愕然的样子,眸内充斥着清浅的笑意。 “用内力烘干衣物啊,怎么,你不会?” 慕珂非常实诚的摇了摇头,默了补了一句:“我不会,你能教我吗?” “你都可以剑气外放了,却不会用内力烘衣?倒是奇怪。” 剑气外放要比内力外放难的多,不外乎王怜花觉得奇怪。 但观姑娘这副懵懂的样子,怕是她的师傅实在不够负责,不仅没教过她为人处事,武学上的东西也是一知半解。 若不是她天生剑骨,怕是也达不到今天这样的成就。 王怜花爱才,有那么一瞬间起了要把怜花宝鉴传给姑娘的念头,但很快这念头便消了去。 比起杂学,这姑娘还是更适合剑道一途,他虽爱才,但也犯不着抢别人的徒弟,吃相未免太过难看。 “路上有的是时间慢慢教你,走吧,不是要去看桃花吗?” …… 然,临出门之际,姑娘却突然叫住了他。 “等等,你脸上好像有东西。” 王怜花回过身去,满目的疑惑,却见姑娘忽然倾身上前,姑射之容在一瞬间凑近,连带着那股清淡的花香也扑面而来。 姑娘踮着脚,玲珑有致的身躯此刻仅与他一线之隔,近到让王怜花心生错觉。 仿佛只要他一伸手,就能将慕珂拥入怀抱,永远占有一般。 男人垂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的蜷缩了一下,到底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美人在侧,心猿意马。 就在他思绪不知道飞到哪里去时,姑娘温热的手指,已然落到了他泛着凉意的脸颊上。 那个地方正在他的耳根前。 “等等!” 瞳孔猛的紧缩,王怜花匆忙出声去阻止,然却已经迟了。 撕拉一声,一张薄如蝉翼的□□,就这样被姑娘轻易的从他的脸上揭了下来。 原来,王怜花的脸上根本没有什么脏东西,是他带着的□□经雨泡湿后起皮了一小块,自己却全然没有注意到。 慕珂茫然的看着自己手里那张面具,怔愣半晌,呆呆的抬头去看。 然而,一入目的便是一张……奇丑无比的脸。 大蒜鼻,香肠嘴,甚至还有满脸的雀斑。 这一瞬间,姑娘只觉得自己手里这张□□似乎重如千钧,她僵硬着身躯沉默半晌,终是讷讷的开口道:“对、对不起……” 在面对这样一张丑到人神共愤的脸时,先前所生出的眼前人会发光的错觉,全然不翼而飞。 有生之年,慕珂第一次心头小鹿乱撞,就这样用力过猛,一下子撞死在一张丑脸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提前更新,明天不更了! 评论里有读者问,秀秀有复活技能。 冰秀确实也有战复,但是慕珂自己杀的人是不可能用技能拉起来的,林诗音也说要去复活点,慕珂不可能说我可以拉你。 还有一点就涉及到剧透了,剑三里的设定是没有死亡的,只有重伤这个概念,而战复技能,只能拉重伤,对于死亡是无用的。感谢在2020-01-23 16:18:27~2020-01-24 22:00: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空空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环游世界的菇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鲸、空空 10瓶;环游世界的菇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遇白衣公子21 春雨大都淅沥缠绵,如今天般滂沱的倒是少见。 雨势迅猛之时,连带着寒凉的风也席卷而来,那件被慕珂藏在背包里的大氅,就这样再次派上了用场。 马车快速的行驶在官道上,车轮撵过积水的浅坑,溅起大片的污秽积水。姑娘靠在马车里,一张俏生生的小脸,被颠簸的惨白,几欲发青。 王怜花自是在车厢外驾车的,虽有木檐遮挡,但仍有雨水染湿了他青衫大片,以至于操劳许久,他握着缰绳的手仍是冰冷的。 慕珂从门帘处探出一只小脑袋,视线落在他湿透的后背上,有一瞬的不忍。 她解下自己的大氅,开口叫了他一声,本欲将衣物给他披上,好借此来抵挡郊外的风凉。 没成想,男人回过头来,一张蒜鼻厚唇的脸上 密密麻麻的雀斑,引的慕珂本就翻腾不歇的胃部,一阵酸流上涌。 “呕……!” 她匆忙探出半个身子伏在车外,胃液混合着不知名的黄白之物,汹涌而出。 “你不要紧吧!” 王怜花自是担忧的去轻拍她的后背,希望借此能让姑娘好受些。 没成想,慕珂却是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气若游丝的开言道:“花大哥,我们打个商量,你能不能把你之前的面具再带上……” 对于王怜花一直以易容相对这件事情,慕珂倒是接受良好,一点被欺骗的愤慨都没有。 毕竟,倘若是她生成那副样子,怕是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所以慕珂又如何去责怪对方的隐瞒呢? …… 听闻慕珂的话,王怜花觉得有些好笑,难不成小姑娘吐成这样,还能是因为自己这张脸不成? 但是此刻雨势太大,若要去带面具,少不免又得一番折腾,而他又在驾车,自是腾不开手的。 然而,当他拒绝完后,便见小姑娘神情厌厌的爬回了车厢里,没再开言。 …… 好吧,他承认了,小姑娘会吐果真就是因为他这张易容后的丑脸。 …… 但现在换易容是没得换的,必须得寻到一个可以安置的地方,避雨后再说吧。 * 马车按部就班的前行着,慕珂本想递给他用的那件大氅,此刻正好好的盖在她自己的身上。 吐过之后胃部空空,面对路途的颠簸反倒好受了许多,一时间,慕珂靠在车厢上开始昏昏欲睡了起来。 然,马车前行了刚一刻钟有余,却忽然停了下来。 车外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将假寐中的慕珂从昏沉中惊醒。 “这位公子,行此官道可是去往关中?若方便的话,可允我们搭个车?” “自是不方便的,我的车中有女眷。” 王怜花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慕珂爬起来,透过车帘的缝隙去看,一入目的便是滂沱的雨势之中两位狼狈的年轻人。 一黑衣侍从正撑着伞遮挡在身侧白衣公子的头上。 白衣的公子除了鞋袜,身上半点雨水未沾,可他的侍从已然像是从水中捞出一般,活像个落汤鸡。 不远处,一辆马车正深陷在泥洼之中,拉车的马儿已然不知去向,许是受了惊,自行跑走了吧。 王怜花虽拒绝的干脆利落,但显然那侍从并不打算轻易作罢,颔首弯腰神情恭敬的继续请求着。 “我家公子是无争山庄的少主,绝非什么歹人,还望公子施以援手,无争山庄定当涌泉相报!” 他们的马车自停在这里后,等了半个时辰才遇到王怜花这个过路人,若是就此让其离开,他们怕是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再等到下一位行人。 然而,就算搬出了无争山庄的名头,却也是不好使的。 王怜花略一挑眉,一双眸光冷冽的扫过两人。 “无争山庄?不好意思,没听说过。还请你们挪挪脚,我和小姑娘还要赶着去看桃花,要是误了花季,你们可担当不起。” 闻他语中的不屑,侍从当即便怒了,无法克制的一手握住腰间的长剑,似是打算立即出鞘。 “你……!” “不得无理!”白衣公子匆忙出声去阻,清朗的声线里带着其特有的温文尔雅。 如此,那侍从压抑着怒火,终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松开了握剑的手。 做完这一切,白衣公子又略带歉意的作揖告罪,他看起倒是礼仪周全,可接下来脱口而出的话,却是刻意说给车厢里的女眷听的。 “原某管教下属不力,还望公子见谅,只是骤雨不歇,我们二人已在此等候多时,却仅遇到公子一辆马车。春寒料峭,我的侍从只是太过担忧我的身体,急在心中,才会对公子无礼,原某替他向公子赔罪,还望公子见谅。” 这招以退为进,玩的可真溜。王怜花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二人,本打算无论这原随云如何巧舌如簧,他定是纹风不动。 没成想车厢里的猪队友却是坐不住了,忽然探出个头来,正一脸担忧的看着王怜花。 “要不然,就让他们上来吧,花大哥。” 姑娘眉头轻蹙,莹莹如水的眼波之中,仿似含愁。伴着茫茫雨幕,隔着水帘再去瞧,更是增添了几分朦胧之美。 方才王怜花说过,他的车厢里是有女眷的,可侍从却全然没有想过,他口中的女眷,竟是一位拥有倾城容颜的仙子。 现下倒是可以理解了,如此姝容,换作是他自己,也会选择小心翼翼的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窥探的机会。 侍从正因得见神女之颜而魂不守舍,可他身旁的公子是个瞎子,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他唯一晓得的便是,在车上的女眷开口之后,天地茫茫之中,除了雨声淅沥,便只有侍从忽然加重的喘息声。 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掌控。 而原随云,向来很讨厌这种感觉,这会加深他的不安,更让他厌弃自己这双无用的眼睛,好似他是个废人一般。 侍从不说话,是因为他已顾不得说话,只一双眼睛怔怔的粘在姑娘的脸上,恨不得就此从眼眶里跳出,跟着姑娘离开。 而王怜花不说话,是在想如何打消猪队友的荒唐念头。 笑话,他费劲吧啦的冒雨驾车,难道是为了载两个野男人,为他人做嫁衣的吗?! …… 然而,慕珂却是极其固执的,但凡她决定了的事情,鲜少会为他人而更改。 白衣的公子正站在伞下,单薄的身躯染上水色,透骨而来的风凉,将他俊秀的面容褪去血色,一双薄唇越发的苍白了起来。 感受到一双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原随云估摸着视线的主人便是车上的女眷,于是,他再接再厉的咳嗽了几声,病容愈显。 而他这样的举动,显而易是很有效的。 只因看着他咳嗽的模样,慕珂无端便想起了林诗音。 林诗音也是如此,咳嗽起来如风中花红,似是饱受摧残一般,轻轻颤动着。 只一眼,慕珂便忽然红了眼眶。 她忽然有些后悔了,复活点山高水远,诗音姐姐这一去,怕是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 她就不该同意诗音姐姐的提议,她自己的事情合该自己去做,反倒累的他人为替她寻复活点而奔波,如此却要不知何日才能再会。 于是,她径直隔过王怜花,冲着白衣公子叫道:“你上来吧,我们愿意载你一程。” * …… 车厢内铺着一层柔软的珊瑚毯,一方红木小桌至于其上,几叠糕点摆放整齐,还煨了一壶茶水。 此时,这驾马车的内部与先前简直差别甚远,皆因原随云上车时,连带着他马车内的东西一同安置了上来。 慕珂缩在背靠的软枕上,好不惬意。 “姑娘尝尝,这是清晨我的侍从从和芳斋买来的糕点,虽放了一上午可能没那么新鲜了,但胜在师傅手艺独特,这叠糕点甜而不腻,酥脆可口至极。” “我还是不吃了……” 慕珂虽很想去尝一口,但思及先前她晕车时的惨烈场面,还是保持此刻腹中空空的状态为好。 见她识时务的拒绝,一旁的王怜花满意的冷哼一声,却引的车内的两人一同“看”了过去。 王怜花之所以会坐在这里,是因为驾车之人,已然换成了原随云的侍从。 而自打慕珂让两人上车后,他的脸色就没有好过,说话也一直阴阳怪气的。 慕珂是略微有些心虚的,只因这辆车是王怜花买的,让不让人上车合该由他来做决定,慕珂却是越俎代庖了,以至于每每他冷哼时,姑娘都心虚的忍住了没呛声。 “怎么,看我干嘛,你们聊你们的啊。” 此时,王怜花正斜倚在厢壁上,若忽略他那张脸不记,倒是能看出几分风流不羁的气质来。 可是,若配上他那张惨绝人寰的丑脸,反倒是东施效颦了起来,滑稽又可笑。 慕珂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旋即便收回了目光,继续笑盈盈的注视着白衣的公子,与其攀谈了起来。 王怜花晓得慕珂是个缺心眼的,但却没想到这姑娘会缺心眼到这种地步。 那个原随云明摆着就是故意示弱给她看,想借此博起同情心,好让其搭车。 这姑娘却是丝毫防备心也无,不偏不倚的踩进了陷阱里去。 这些都还不算什么,最让王怜花无法忍受的便是,这俩人居然又当着他的面,对他视若无睹,继续畅谈了起来! 好你个小丫头,让你聊你还真聊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王怜花:原随云是吧,很好 你死了! 感谢在2020-01-24 22:00:14~2020-01-25 21:04: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向阳向雨 9瓶;云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不该猜忌你22 好在这场令人难以忍受的同行之路,并未持续多久,等到了下一座城池,原随云立即便派侍从去置办了新的马车。 虽还需晚上同住一家客栈,但王怜花已无需再忍受这两个人野男人坐在他的马车上了,也算是件好事。 第二日的清晨,慕珂是被一个陌生男子叫醒的。 这人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白皮嫩肤,一双剑眉邪入鬓云,本应是个江湖客,却偏生带着股书卷气。 慕珂睡眼惺忪的杵在门前,看着陌生的男子时,眸底满是疑惑和茫然。 “你找谁……?” 谁料话音刚落下,那男子便噗嗤一声便笑了开来。 “傻姑娘,是我啊。” 原来,这书生模样秀气的男子,竟是王怜花易容而成。 对方出神入化的易容手法,不仅能改变面貌,就连体型和骨骼也能随之而变,里里外外简直是大变活人。 慕珂在感叹的同时,忽然开言道:“若是哪个女子同你情缘,你的易容手法如此出众,可以一天换一个样貌,到时候每天过的必然很有趣。” 然而,可惜的是,花大哥的本来样貌实在太过丑陋,就算他易容过后的脸再怎么好看,慕珂也是不敢心生绮念的。 …… 此话一出,只见面前的男人顷刻间怔愣了起来,一双寒眸看着慕珂,星星点点的光泽漾开,宛如春水起了层层波澜。 只因……这段话王怜花实在太过熟悉了。 当十多年前他还在洛阳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他也曾爱惨了一个女子,在疯狂的求爱之际,王怜花也曾说过同样的话。 只是,无论如何,那女子认定了他是个轻浮孟浪的花花公子,任他做再多,都不曾对他有过一刻的动心。 时过境迁,这番话从姑娘的口中说出之时,王怜花的心底忽然有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呼吸一滞,喉间微哽,密密麻麻的酸涩从心底浮起。 半晌,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脸上也恢复了清浅的笑意。 “那我以后每日都换一种易容,看看你能不能认得出来,可好?” …… * 虽住在同一家客栈,原随云却是比他们启程的要早,一大早便无了踪影。 他们没有告别,王怜花自是乐的不用和这两个野男人同行,更不会去追寻他们的踪迹。 车马平稳的行驶在官道上,此地距离太原城,也不过两个时辰的车程。 目盲的公子坐在车厢内,一双寒眸穿过车帘,凛冽的刺在赶车人的后背,顿时让他如坐针毡。 “慕珂姑娘是否生的极美?” 他温润的声线从车帘后传开,明明不带一丝的攻击性,却让赶车人更加战战兢兢了起来。 额上渐渐有冷汗溢出,他颤抖着开了口:“是、是极美的。” 待他答完,公子又开口询问:“比之林仙儿如何?” 林仙儿号称天下第一美人,可惜生了副蛇蝎心肠。现如今江湖上再提起她时,往往都要唾弃几声。 而这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头,早已换了人坐。 当原随云问出这个问题时,侍从已然对他的目的了然于心。 无声的叹息一声,他心中对慕珂的怜惜,终是不敌对主人的忠诚。 “公子,我怀疑慕珂姑娘就是传闻里的无心神女,莫说是一个林仙儿,就算是十个加起来,都是比不上的。” 闻言,目盲的公子终是满意的笑了开来,他长的本就清俊,这一笑宛如百合盛开在清幽的山谷,若是有女儿家在场,定会失了一颗芳心。 “公子,可我听说无心神女的剑法极高,就连上官金虹都败于她手,要不……还是算了吧。” 侍从的声音略带担忧,可原随云仍是听出了他藏着的不忍。 原随云带着笑的面容上顷刻间变的冷凝,他周身的气息也在瞬间将至冰点。 “我自有我的法子,不容你来置喙,回去领罚吧,丁枫。” * 等到中午时分,慕珂和王怜花已然抵达了太原城,两人寻了家客栈停好了马车,刚打算办理入住手续,慕珂却在踏进客栈的一霎那,惊呼出了声:“花满楼,你怎么在这里!” 白衣的目盲公子正坐在大厅内,闻声看过来之时,他的脸上还带着些许错愕。 这个声音是…… 然而,花满楼还未来得及开口,他对面的白衣剑客却忽然起了身。 那是个冷峻的年轻人,白衣胜雪,不染纤尘。 他走来之时,浑身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满带肃杀之意,却又仿似带着凛冽的寒意,像雪山之巅千年不化的一块寒冰。 只一眼,慕珂便以为自己见到了叶孤城,可叶孤城不似他这样的冰冷,也没有他如此年轻。 “是你杀了上官金虹?” 男人开言之时,冰冷的声线毫无起伏。 慕珂看他这副来势汹汹的样子,暗道又是一个来寻仇的,右手悄然按到了身后的剑柄上。 “没错,上官金虹是我杀的,你可是来替他报仇的?” 她本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却见对面的男子忽然摇了摇头,看着她的视线里满含热切。 “我想与你比剑。” 慕珂微怔,恍然间才发觉,他的视线不是在看着自己,而是落在自己身后的樱花醉上。 原来,这人是个剑痴。 只要不是寻仇什么都好说,慕珂听其一语,自然而然的松懈了下来。 刚想点头应了,却见王怜花忽然上前将她挡在了身后。 “我家小姑娘这一路上舟车劳顿,比剑什么的还是随后再议吧。” 他的话语一如既往的温润,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慕珂的视线落在他宽阔的后背上,有一瞬间的愣神。 只因,此时两人凑的极尽,王怜花衣物上特有的清香扑面而来,缭绕在慕珂的鼻翼间挥之不去。 语罢,王怜花回过身来,俊秀的面容上满含笑意,一双透亮的眸子里带着柔光,满满的倒映着姑娘的身影。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慕珂呆呆的点了点头,旋即便被其拉着坐到了花满楼那一桌。 “花公子,久仰大名。” 此时,王怜花正坐在花满楼的身侧,慕珂挨着他坐下,另一边正是魂不守舍的小凤凰。 “久仰不敢当……叫我花满楼即可。” 白衣的公子语罢,便替王怜花斟了杯酒,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温文尔雅。 王怜花也不推拒,接过便一饮而下。 “说起来倒挺巧的,我也姓花,叫花连望,说不准我们祖上还是本家呢。” 王怜花这人,撒谎不带打草稿的,客套自是信手拈来,自坐上酒桌之后,花满楼便晕晕乎乎的被其灌了三杯酒。 尤其是每当他想跟慕珂想说话叙旧时,王怜花的酒杯就碰了过来。 等酒足饭饱之后,花满楼已然倒在了酒桌上不省人事,王怜花则笑意盈盈的看着慕珂问道:“可有吃饱?” “吃饱了……” 慕珂乖乖的点了点,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此时,眼前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慕珂看不明白,时常流连花丛的小凤凰却是一清二楚的。 心底默默的替自家好友点了蜡,又哀叹着花满楼喜欢谁不好,偏偏目标是无心神女。 这姑娘走到哪都会惹上一桩风流债,尤其是她现在身边那位,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饶是陆小凤自认是情场高手,在看到慕珂时都唯恐避之不及的,更何况花满楼还是个童子鸡??? 怕是情途多舛喽。 而他身侧的西门吹雪自听到姑娘吃饱后,便目光灼灼的看了过来,一双寒眸亮的惊人。 慕珂一看他的眼神,便全然明了。 站起身来活动了活动筋骨,便对着大门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 西门吹雪练的是杀人的剑,自他剑成以后手下便没有过活口,可他杀了的人除了约战的剑客,便唯有恶人,他不是个弑杀之人,可一旦出手必定见血。 是以,他出手前,一定要自报家门,好显其敬重。 “我名西门吹雪,所持黑鞘古剑,剑锋三尺七寸,净重七斤十三两。” 他矗立在屋顶的黛瓦之椽,一席白衣被烈风翻涌成雪。 慕珂站在他对面,手持双兵,正脚步轻盈的旋转着,风袖翩跹之际,芳华自来。 “我叫慕珂,剑名为樱花醉,几斤几两我也不知,但我知道就算搞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你也打不过我。” 之所以说西门吹雪花里胡哨,是因为两人约战,这人偏要选在屋顶上。 烈风吹来,美感是有了,可慕珂一席粉裙,却是觉着有些凉寒的。 …… 话音落下,大战一触即发。 先动的人是西门吹雪,他的剑法如同他的人一般,满含肃杀之意,招招皆冲命门而来。 不同于天外飞仙的灿烂与辉煌,西门吹雪的剑法只有一个字——快! 慕珂在经历了与金钱帮那一战之后,武功早已有所突破,身法愈发的灵动飘逸。 她的剑所到之处,宛如一场唯美的舞,似霓裳似绿腰,却满含杀机,快如雷霆。 这场战斗,甚至都没超过半刻钟,西门吹雪便落了败。 他被慕珂一剑从屋顶上击落而下,白衣坠在尘土里,不复如初。 西门吹雪从地上爬起来时,一手抚在受伤的腹部,唇角已然溢出了鲜血。 “你的那道剑气,本该冲着我的脖颈而来,为何临时变换了剑招。” 西门吹雪开言之时,早已不复先前的从容与镇定,他的声线里多了几丝沙哑与茫然。 “因为我已经不想再杀人了,在我弄懂人命到底是什么前,不会再杀任何一个人了。” 姑娘从屋顶上一跃而下,青丝在风中轻扬纷飞,粉色的罗裙漾成大片的花朵,美的仿佛一树迎风摇曳的桃花。 盛世美颜所带来的暴击,首当其冲的受害者,便是直冲着美人的西门吹雪。 他剑眉微隆,看着慕珂的视线里悄然浮起了几丝疑惑。 旋即,西门吹雪一手落在自己的手腕处,迅速为自己诊起了脉。 做完这一切,在慕珂茫然的视线中,他松了口气的同时,神色间也多了份羞愧。 “对不起,我不该平白猜忌于你。” …… 慕珂:“……啊?” 第23章 败于女子手23 这一战终是以西门吹雪重伤作为结局,姑娘那道阴寒的剑气打入他的腹中,怕是三日内他都无法动用内力了。 西门吹雪负了伤,这倒是愁坏了陆小凤,皆因这是小凤凰请来的援军。 明日里他要走趟珠光宝气阁,若无西门吹雪坐镇,少不免他们要横着出来。 更何况,还有一个峨嵋派的掌门人在等着他们,哪个都不是好相处的。 陆小凤先把不省人事的花满楼送到床上,紧接着扶着西门吹雪回房休息时,一张小嘴喋喋不休了一路,愁眉苦脸的让人烦不胜烦。 西门吹雪无暇应付于这只絮叨的小凤凰,只因他还在疑惑方才之事。 西门吹雪是个剑客,更是个修行无情剑的剑客,他向来心如止水,也对自己的身体管理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心跳加速这种事情,自他剑法大成以来,是从来没有过的。 若慕珂姑娘没有对他使毒,缘何他的一颗心脏会狂跳到那种地步,无法自控? 慕珂和王怜花是跟着二人上楼的,自是把小凤凰的埋怨都听入了耳畔,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慕珂当即开口道:“那我明日和你走一趟就是了,谁若敢动你,我便饶不了他!” 闻言,陆小凤与西门吹雪皆回过头去,姑娘正站在楼梯上,一双杏眸瞪的圆滚滚的,水色在其中漾开,娇憨之意尽显的同时,又无端添了几分媚色。 小凤凰匆忙回过头去,深呼吸了几口气,才勉强恢复了平常心。 “若慕珂姑娘不嫌麻烦的话,陆小凤自是喜不自胜,只是,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姑娘答应。” “好,你说来听听!” “明日还请姑娘带上帷帽,又或以罗巾掩面,可好?” 无怪乎陆小凤提出这样一个麻烦的要求,皆因他太过了解自己,他本就是个见到美女就容易走不动道的,可慕珂姑娘却生了那样一张好看的脸! 好看就算了,可偏又是个不好招惹的,他总不能自己戳瞎一双招子,以绝后患吧! 慕珂稍加思索便应了下来,这个要求虽然古怪,但也不算麻烦。 现在又未到夏季,就算用罗巾覆面,也不会影响呼吸,她又缘何不答应呢? “好,我答应你。” 言罢,姑娘便离开了,一阵清香擦身而过,西门吹雪又是隆起了眉,本应抚在伤口处的手,悄然移至到了心脏处。 “又来了……” 他看着慕珂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与姑娘同行的男子却是忽然回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旋即也毫不犹豫的离去了。 陆小凤的视线落在他放在胸口处的手上,哭笑不得的开口道:“你伤在腹部,又不是心脏,摸那有什么用,难道这伤口还能转移不成。” 闻言,西门吹雪却是不发一言的摇了摇头,他眼睑低垂着,漆黑浓密的眼睫将眸底所有的神色尽数掩盖。 从陆小凤的怀中抽回自己的手臂,他又恢复了往常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 “我到门口了,你回吧。” 语罢,他进屋关门,独留陆小凤一人在门外碰了一鼻子的灰。 …… * 第二日,花满楼醒来之时,已是日上三竿,宿醉带来的后遗症便是头脑昏沉,胃里翻涌。 他青着脸从床上爬起来,唤来小二烧水沐浴之后,如此才将浑身的酒臭味祛除。 匆忙下了楼梯,堂内已有三人整装待发,就缺他一人了。 西门吹雪自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在养伤,替他赴宴的人便换成了慕珂,随行之人自是要加上王怜花的。 花满楼鲜少贪睡,若不是昨日被灌的狠了,今日里也不会让人久等至此。 他不怪王怜花的热情,只因他从来不以恶意来揣测他人,只是到底还是为自己的贪睡有些羞愧,等上了马车也是不自在多些。 昨日没能得空与慕珂叙旧,今日有了时机,他定是要和姑娘好好问候一番的。 “保定之行可还顺利?” 慕珂闻言,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保定城很好,可是我和无情闹翻了,他说不想再见到我了。” 姑娘说起此事时,面上带着少许落寞,尽管看不到,花满楼仍是感受到了她情绪的低落。 他不敢多问,怕一个说不好,又引起了姑娘的不痛快,外面驾车的陆小凤立即识趣的转移了话题,给她科普起了此行的目的。 原来,他们之所以要去珠光宝气阁赴宴,是为了替两个姑娘寻个公道。 百年前曾有个小国,叫金鹏王朝,王朝一夕覆灭,三个旧臣卷走了所有的钱财落荒而逃,弃小王子于危难中不顾。 而来求他们帮忙的姑娘,是一对姐妹花,一个名为上官丹凤,一个叫做上官飞燕。 而丹凤,则是整个金鹏王朝,现残存的唯一皇家血脉,她是位货真价实,高贵典雅的公主。 若是慕珂初来乍到之时,听闻此言或许还会稍有激动,对这位身份高贵的公主充满好奇。 可她曾与无情同行过一段时日,耳濡目染下,对于大庆的律法也算是略知一二,当下便指出了陆小凤这段话中的不妥之处。 “金鹏王朝即已覆灭,那片国土已在大庆的统治之下,那位上官丹凤便称不得公主二字了,除非她想复国,复国即是谋反,你们确定往这趟浑水里走一趟吗?” 如此一言,震耳发聩,犹如当头棒喝一般砸在陆小凤的头上,他讷讷半晌,终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他们向来信奉江湖事江湖了,上官丹凤即来寻他,那便是默认了此事合该用江湖手段。 谁都不曾想到,一个称谓就能牵扯出这么多事情来,若不是慕珂提醒,陆小凤定会一条道走到黑,惹了一身的骚腥都明白不过来。 “但我即已应承下,是决计不能反悔的,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 闫铁珊即为山西首富,又坐拥珠光宝气阁,他的府邸修的也是恢宏大气,颇为气派的。 亭台楼阁,回廊曲折,下人一路引着陆小凤几人进入了宴厅,却见几位少侠已然坐在了厅内。 这场宴席是为陆小凤这位在江湖上声名鹊起的大侠而开,闫老板却是姗姗未到,先派了几位江湖客卿前来招呼。 为首的少侠,名为苏少英,是峨嵋派的首席大弟子,年龄不大却生了一副好相貌,通身的气度不凡,却不像是个江湖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世家公子,一股子的书卷气 。 可他却是位剑客,那柄不离身的长剑足以证明。 苏少英带着众人客套完毕,一行人才在饭桌上坐下,宴席已摆好,闫老板终于姗姗来迟,大笑着入了场。 闫铁珊此人生的富态,偏又白面无须,说话的嗓音也与寻常男人不同,尽管他已极力掩饰,仍能让人听出不妥来。 那是宫人独有的尖细嗓音! 一番话客套下来,陆小凤已然发了难。 “我们来见的是阎立本阎大总管!” 可珠光宝气阁屹立在关中这么多年,除了有个名为霍天青的霍大总管,再无他人。 闫铁珊却是知晓的,皆因他改头换面之前,便是金鹏王朝里的宫人,人称阎立本,阎大总管! “好啊,原来陆少侠今日是来找茬的,那便休要怪我不客气了!” 闫老板虎目一瞪,不怒自威,一声令下,以苏少英为首的江湖人已然扑了过来。 一时间,刀光剑影齐飞,一直坐在一旁的慕珂解下双剑,一跃进入战局,顷刻间那些江湖人便倒了大批。 姑娘手持樱花醉,粉裙翩跹落下,脚下是哀叫哼鸣的苏少英。 做完这一切,她负好双剑,在众多人的视线之中,一语未发的走回了桌旁,拿起筷子,掀开覆面罗巾的一角,又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还真别说,闫铁珊这土皇帝坐的可真舒坦,拿来迎客的饭食可算是色香味俱全,比之慕珂在飞仙岛吃过的还要美味上三分。 而她这样的举动,却是不知道哪里刺激到了被她一剑打败的苏少英,年少气盛的少侠,从地上爬起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欲要挥剑自刎。 多亏陆小凤眼疾手快,用自己的灵犀一指夹住了那振长剑,若是晚上那么半秒钟,苏少英怕是要血溅当场。 可陆小凤这样的举动,无异于对他的羞辱,更是激的这位少年郎血气上涌,竟是不管不顾的要跟陆小凤拼个你死我活。 对于年少成名的苏少英而言,落败无异于比死还要难受,更何况打败他的还是个掩面的无名女子! 这将是他一辈子挥之不去的污点,堪称奇耻大辱也不为过! 恰在此时,一位蒙面的黑衣女郎,不知在水中潜藏了多久,携着一柄凛冽的寒剑,笔直的朝着闫老板的后心刺去。 可她到底不是剑客,偷袭这样下三滥的手法更是让人不耻。 只听一声惨叫,黑衣女郎的手伴随着喷涌的鲜血被连骨斩下。 慕珂手持樱花醉站在女郎的身前,花枝缠绕的纤薄剑身抵在她的脖颈处,若是再进一寸,这人怕是会立即丢了性命。 没有人看清姑娘是如何到达黑衣女郎的身前的,只是等回过神来之时,对方的一条手臂已然被斩落,闫老板的性命之危竟是在一息间被其解除。 春风抚面,携着暖意掠过亭台,粉色的罗巾一朝松动,轻扬飞舞着飘入莲池之中。 姑射之貌就这样措不及防的映入众人的眸底。 先前还在寻死觅活的苏少英,一张脸终于涨成了猪肝色。 什么污点,什么奇耻大辱,在这样貌美的神女面前,就算是败上一百回,他都是心甘情愿的! 第24章 竟是场骗局24 闫老板从惊魂未定回过神来之时, 黑衣女郎正倒在地上, 抱着自己的残臂哀嚎。 他一把扯掉了黑衣女郎的面纱,对方那张血泪斑驳的面容上,满布扭曲的痛苦。 是个没见过的秀丽面孔。 闫老板深吸一口气, 勉强压下自己心头的怒火,咬牙切齿的问道: “闫某自认生平从未做过亏心事, 你又缘何要刺杀闫某!” 可那女郎却已然无暇回答他的话了, 只因断臂之痛宛如挖心刺骨, 这绝对不是她这样一个弱女子承受的起的。 然而, 当黑衣女郎的真面目暴露之时,陆小凤满目的愕然,良久, 唇边才僵硬的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皆因, 这位使出下三滥手段的女子,小凤凰是认识的。 而他来山西走这一趟, 也全是为了这个女子。 “闫老板, 她叫上官丹凤, 是来……讨债的。” 上官是金鹏王朝的皇姓,此语一出,闫老板还有什么不懂的?! 黑衣女子已然痛到面目扭曲,却仍是不忘作戏, 她满目痛恨的看着闫铁珊,干涩的喉咙里溢出的声音,早已不似往昔和陆小凤缠绵时的蚀骨**。 “你霸占了我们上官家的家产这么久, 难道我不该来讨债吗!” 一语言罢,她已是冷汗涟涟,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感,让她开始头脑发昏,瞳孔都开始涣散了起来。 然,这样的指责对于闫铁珊而言,实在太过沉重。他已年过半百,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最是看中名声,他又如何能承受这样无凭无据的空口污蔑? “你这是血口喷人!当年那是小王子不愿复国,我们三个老臣这才带着钱财离去,你以为那点钱财就能让我成为山西首富,让这珠光宝气阁屹立不倒吗!” 闫老板提起当年二字时,涨的通红的面容上,一双满布血丝的眸底含着热泪。 但更多的,是冲着上官丹凤而来的恨意。 “若你想要钱财,我给你便是,当年我从旧国带走的钱财我连本带利都还给你,可你想要的分明是我的命,是我的珠光宝气阁!” 闫铁珊讲到最后的时候,情绪越发的激动,就在此时,黑衣女郎却仍旧没有安分,淬了毒的银针自她怀里抛出,笔直的朝着慕珂袭去。 黑衣女郎先前看着闫老板的恨意不是作假,可那恨却是冲着慕珂而来的。 恨她斩落自己的一臂,恨她那张花容月貌的脸,恨她单单站在那里,似乎就能将自己衬的像是肮脏的尘土。 她本以为,趁着闫铁珊转移大家注意力的时候,飞燕针一出,定能一击必杀。 而慕珂确实也被闫老板吸引了心神,等到飞燕针离她的眉心只一毫米的距离时,她再反应过来却是已经迟了。 可谁都没想到,人群里一直沉默的像个背景板一样的男人忽然出了手。 一柄折扇猛的将毒针击落,下一秒,那人便冲着黑衣女郎完好的左手袭去。 咔擦一声,伴随着女子痛苦的哀嚎声,她的另一条手臂已然被王怜花打折。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陆小凤这只队伍里,尽是些深藏不露的高手。 上官丹凤的这张脸,在慕珂的对比之下,或许显的寡淡了许多,但当王怜花一脚踩在她的后背上,一手扯着她的头发,迫使她仰起脸来时,人群中还是有个煞风景的江湖客吐槽出了声。 “这家伙可真不懂得怜香惜玉。” 王怜花闻声看去,一双寒眸凛冽的刺在江湖人的身上,对方缩了缩脖子,立即噤声低下了头。 “怜香惜玉?她又算得哪门子的香,哪门子的玉?” 男人这样说着的时候,视线移到了吃瓜群众慕珂的身上。 小姑娘茫然的与他对视,却见男人忽然冲她眨了眨眼,携着狡黠的笑,万千星光在他的眸底漾开。 慕珂无措的抿了抿唇,旋即别开了头去,不敢再看。 王怜花此人,生来风流不羁,若他想要掳获哪个小姑娘的芳心,定是手到擒来。 可他仍是有过败绩的。 他生平唯一一次吃瘪,就是栽到了朱七七的身上,而慕珂……注定要让他吃第二次败仗了。 他一笑,眸中或有万千桃花盛开,携着万丈光芒而来。 可姑娘只要一想到他面具下丑陋的真容,便什么绮念都生不起来了。 …… 男人不知姑娘心底所想,见她避开自己的视线,旋即也收回了目光。 再看着上官丹凤之时,又变成了那副冷若冰霜的面孔。 “上官丹凤?金鹏王朝的公主?呵~” 他嗤笑一声,一手落在女人的耳根处,次啦一声,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轻而易举的被其揭下。 “易容若是没学好,就不要出来卖弄。” 原来,凤凰不是真凤凰,是一只鸠占鹊巢的黑鸟。 “上官飞燕!” 陆小凤惊呼出了声,到如今他才明白,原来自己不过是一颗,被女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棋子! 什么行侠仗义,什么替人讨回公道,不过是一出荒诞的闹剧罢了。 再观闫老板,他在震怒的同时,眸底又含着真切的悲哀。 他是个聪明人,通过这些细微末节自然猜测到了很多,自己是被这些旧人当做了该摔破的存钱罐,杀鸡取卵,无外乎此。 “事到如今,陆少侠,你还想替他们讨回公道吗?” 一息之间,闫老板的面容上满是灰败,终于像他这个年龄应有的样子,垂垂老矣。 陆小凤苦笑着叹息一声:“不,我现在只想找条河跳进去,好好洗洗我的脑袋,清醒一下。” 本以为,事情到了此等地步,就应该告一段落,金鹏王朝的大戏合该落幕。 却没想到,上官飞燕闷哼一声,忽然趴在地上口吐鲜血,不超过几息间已然了无了生息。 一枚细小的银针插在她的脑顶,隐藏在乌黑的发里,那针是淬了剧毒的。 露了馅的上官飞燕,竟是像弃子一样,被人灭了口。 闫老板本以为他这座府邸修的国若金汤,却没想到一而再的被人潜入。 上官飞燕就死在他的面前,一张年轻秀丽的面容上,眼睛无声的瞪着。 闫老板叹息一声,叫来仆从将这尸首拖下,挥一挥衣袖,便送了客。 他已经老了,这么多年了,或许曾对国家和旧主念念不忘过,每每想起都是老泪纵横。 可是忠义不能当饭吃,涉及到他的性命之时,终不过是一腔无用的情怀罢了。 …… 慕珂一行人临出门之际,却忽然被闫老板座下的江湖客叫住了脚步。 年轻的少侠红着一张脸拦住了慕珂,讷讷半晌,终是支支吾吾的开言道:“在下苏少英,是峨嵋派掌门座下首席,敢问姑娘芳名?” 无怪乎这人行事孟浪,若是连一颗芳心遗落谁家都不晓得,日后定是不知道要辗转反侧多少时日了。 姑娘看着他,一双杏眸里含着满城春色,眸光婉转之际,慕珂笑了开来。 “我叫慕珂,师承——琴魔高绛婷。” * 上官飞燕死了,线索便跟着断了,可陆小凤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尽管他在这场戏剧里不过是个被人戏弄的傀儡角色。 可若是查不清事情的真相,日后定会让他寝食难安。 陆小凤本想叫上慕珂一起,西门吹雪负了伤,最大的武力值唯有慕珂。 可姑娘却是不愿的。 她来太原是为了看桃花,查案这样的事情太费脑子,她不适合去做,也不愿去做。 当即便果断拒绝了。 这日阳光明媚,春景正盛,虽在闫老板那里费了大半的时间,但也不过堪堪午时刚过。 慕珂便和王怜花商量着,下午就去看桃花。 本该是趟说走就走的旅程,可王怜花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非磨磨蹭蹭的要去换衣服。 慕珂没有法子,便只好跟着他一同回到了客栈。 在房内等了许久,才终于等到这位姗姗而来的公子。 只是…… 慕珂见过王怜花穿白衣,穿青衣,可红衣倒是头一回。 这样的颜色穿在他的身上非旦不显女气,反而生出一种奇异的风华来。 更重要的时,他又换了一张易容。 他的眼睛,又恢复成了初见时,那双惑人的桃花眼。邪眉入鬓,眼角上挑,眸底影影绰绰是潋滟的水色,似笑意又似情意。 是了,这样的一双眼睛,本就风流多情,容易让人心生错觉。 与这双眼睛配套的,终于不再是那张平平无奇的脸。琼鼻朱唇,纤薄的唇线上挑含笑,艳丽的色泽似是唇有口脂涂抹过一般。 慕珂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人恐怕又是换了易容的王怜花。 只是这次,他易容的时间未免太快了些。 慕珂在心底暗道一声,这人尽整些花里胡哨的,换个这么好看的脸,难不成还想跟她比美不成? 王怜花却是迎着她一同出了门,笑意盈盈的道了声:“这可是我们第二次一同赏景,莫要怪我麻烦,我只是想显的郑重一些。” 慕珂自是不会怪他麻烦的,毕竟他这次换套衣服和易容的速度着实够快,更重要的是,姑娘的脑袋里,现在充斥着的只有疑问。 “第二次?……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至少在慕珂的记忆里,她是从来没有同眼前人一同赏过景的。 闻言,男人忽然笑着俯下身来,凑在慕珂耳边的同时,温热的吐息也落在她的脖颈处。 刻意压低的嗓音混合着气声,无端多了几分撩人的意味。 “你忘记了,在兴云庄的时候,我们一起看了不该看的呀。” 慕珂一惊,恍然间才想起来,怪不得第二日她在窗下看见王怜花时,竟觉得他的那双眼睛很是熟悉。 原来,他竟是那日的黑衣人! 第25章 是人心险恶25 惊讶过后, 姑娘的情绪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她若有所思的看了王怜花一眼, 沉吟半晌终于开了口:“原来那个人是你啊, 怪不得……对了,我一直有个问题,那日, 林仙儿和那个男人在床上光着身子打架时, 你干嘛不让我看啊?” 话音落下, 王怜花呼吸一滞, 笑容也跟着僵硬了起来。 慕珂面上的懵懂不似作假,这个傻姑娘从初见到现在,都一直纯真的宛如山谷里不染纤尘的百合花。 可……这却是苦了王怜花。 这个尴尬的问题,他到底是该回答呢,还是该回答呢?! “因为……他们、他们打架的样子太丑……!对,太丑了, 我怕你看了会做噩梦!” 姑娘闻言点了点头, 却又觉得这样的回答太过无趣。 本来她还以为那两人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因此困扰疑惑了许久的时间。 没成想答案竟是他们太丑了! 而且,花大哥第一次见她时,因怕她的做噩梦,便捂住了他的双眼。慕珂与他相处如此之久, 竟没想到这人还是热心肠的。 …… “你真是个好人。” 感慨一声,末了她又补充到:“你今天的易容,比以前的每一个都好看, 我喜欢。” 谁料,这样的话竟不知道又戳到了王怜花的哪个点上,只见对方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一双桃花眼亮的惊人,眸光流转之际,映着的除了姑娘的身影,再不见其他。 “你喜欢啊,那我以后都用这张脸,可好?” 慕珂不知所谓,乖乖的点了点头。 却见红衣如火的公子,笑得越发的荡漾了起来。 * 王怜花先前所说的桃花林,在太原城郊外的山丘上,山丘下的一户人家,便是这片桃林的所有人。 桃林起初不过是座荒芜的山丘,这户人家的祖先搬到这里来后,每过一年便会手植一株桃树,世代累积到如今,便行成了这座规模浩大的桃林。 十年前的时候,主人家又在山上修起了围墙和屋舍,竟是把整座桃林都圈了起来,现如今若想去看,自是少不得要掏些银钱的。 慕珂和王怜花兴冲冲的交了钱,一路顺着小道爬上了山丘。 天幕高挂,白云浮动。 漫山遍野的桃花开的正盛,粉白的花蕊一簇簇挤在枝头,人间芳菲尽入眼中。 王怜花所选择的场所,果然不会让人失望,至少慕珂是真的沉浸在震撼之中。 她是见过桃花的,在扬州里。 可她却从来没见过如此浩大的一片桃林,一望无际,满眼春色。 景是极美的,但在王怜花的眼中却是不够看的,因为最美的风景正在他的身侧。 姑娘一双杏眸…投向远方,微风浮动,卷过树梢的方馨,掠过姑娘的发稍。 人如桃花,更盛桃花。 姑娘在看花,公子在看姑娘。 他的红衣在风中漾开,翻涌成这世间最炽热的浓郁色彩,一如他心中的情感。 温柔的眸光落在姑娘的侧脸上,王怜花心中微动,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却越发的干涩。 恰在此时,此处却来了一个煞风景的第三人。 只见一老妪,正吃力的拎着一桶水,缓缓朝着他们这里行来。 慕珂猜测,这人估计便是守林人,此刻正是过来给桃树浇水的。 老妪的水桶里也躺着一只木瓢,晃晃悠悠的在水面漂浮着。 慕珂和王怜花默契的错过身,将那条不怎么宽敞的小道让出来,好方便老妪走过去。 却没成想,那人走到慕珂身旁时,脚下忽然打滑,噗通一声趴在了地上,整桶水都泼在了慕珂粉色的罗裙上。 慕珂惊叫一声,湿漉漉的衣物粘在身上,好不狼狈。 现下开春,慕珂自是穿的薄衫,玲珑有致的身躯在服帖的衣物下,一览无余。 老妇人手脚并用的从地面上爬起来,不住的道着歉,一张满是褶子的面容上,愧疚与惶恐溢于言表。 姑娘无措的站在原地,全然不知究竟该如何面对此等狼狈的状况。 恰在此时,一席红衣兜头而下,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 那是,王怜花的衣服。 上面甚至还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清香。 慕珂想要回头去看,却被一双炽热的手掌捂住了双眼。 “别看……” 只因王怜花他只穿了单衫,现下衣服给了慕珂……他的身上便除了一条裤子,再无其他。 慕珂紧张的攥住身上的红衣,心脏无端狂跳了起来。 老妇人满含歉意的看着眼前貌美的女子,旋即开口道:“要不姑娘随我去换件衣服吧,我这人老了,腿脚不麻利,实在是对不住姑娘了。” 语罢,一双粗糙的手掌拉过姑娘,脚步蹒跚的带着她欲要离去。 慕珂呆呆的任她拉着,喉咙困顿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走出了约莫十步的距离,她终是忍不住偷偷回了头。 落英纷飞,却见男人正站在桃花满簇的树下,满含笑意看着她,一脸的无奈。 他薄唇轻启,缓慢的吐出了无声的三字。 [坏姑娘。] 慕珂一惊,立刻回过头来,拖着老妇人拔腿狂奔了起来,转眼便消失了踪影。 只剩男人站在树下,笑的越发的肆意了起来。 …… 衣服被姑娘带走了,王怜花光着上半身,即使有风袭来,却也不觉得冷。 只因他的一颗心脏着实足够的火热。 可百无聊赖的等了快有半个时辰,姑娘却迟迟未归,王怜花终于等不住了。 剑眉微隆,他运起轻功穿林过叶,飞快的沿着姑娘离去的小路寻去。 然而,却在半道上捡到了那件,他披给姑娘的红衣。 老妇人仰躺在小路中间,七窍流血,一双无神的眼睛倒映着蓝天白云,以及这满山的芳菲。 空气着还残留着淡淡的迷香气,王怜花沉着脸抖落红衣上的尘灰,披衣之时满目的阴蛰。 因为,姑娘她…… 失踪了。 * 慕珂本是跟着老妇人去换衣服的,谁料走在途中,忽然闻到了一股奇怪的香味,随后她眼前一黑,瞬间便不省人事了。 当慕珂醒来之时,是在一辆马车里,入目皆是一片昏暗,清俊的公子坐在一旁,手握一卷书册,正在摸索着看。 是的,摸索。 因为这位公子是个瞎子。 “原……随云!” 慕珂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酸软不堪,一丝内力也无法运起,更甚的是,一条结实的麻绳正将她捆做一团。 她竟是被这一面之缘的公子给绑了! “慕珂姑娘莫要白费力气了。” 这位温文尔雅的公子哥,终于卸下了伪装,一双无神的眼“看”过来之时,满目的冰寒。 慕珂头一回遭遇如此困境,当即便慌了神,挣扎半晌,除了被麻绳勒到满身的红痕之外,什么效果也无。 “你为什么要下药绑我!” 现如今,姑娘就算再如何的疾言厉色,也不过是个阶下囚而已,原随云也自然不会对一个阶下囚有任何的耐心。 剑眉隆起,他不耐的视线落在姑娘的身上,一双白皙纤长的手指,轻飘飘的在姑娘身上点了两下。 旋即,慕珂便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莫要聒噪,等到达目的地你便会知晓。” 语罢,竟是看也未看她一眼,自顾自的又摸起了那卷书册。 被点了哑穴,慕珂自知处境艰险,便老老实实的呆在原地,只用一双含恨的眸光恶狠狠的戳着原随云。 慕珂根本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原随云,她与眼前这人非旦没有交过恶,甚至还帮过他一回,没成想这公子看起来风光月霁,内里却是一副黑透了的恶毒心肠。 等她的内力恢复了,定要杀他个一百次来泄愤! 然而,原随云终究不会让她如愿。 他知道慕珂剑法高超,在迷晕她之际,就下了软筋散,一并收缴了她的樱花醉。 现如今,那双华美的双兵,正在被送往蝙蝠岛的路上,下一场拍卖会将作为压轴的宝物登场。 原随云此行带着姑娘,是前往最西北的边疆之地。 慕珂是他的筹码,一个……让他得偿所愿的重要筹码。 他必须把姑娘全须全尾的送到天山,唯有如此,他的眼睛才能重见光明。 所以这一路上,出不得半点的差错。 那位被他灭口的老妇人本就是原随云的人,但他怕老妇人露出马脚,或被慕珂同行的公子追查到蛛丝马迹,只好选择将她杀了了事。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所做下的事情有多么的罄竹难书,只因他这十几年的生涯里,被这双眼睛所累,没有一日活的痛快过。 他不痛快,便见不得任何人痛快。 原随云此行,除了带着慕珂,便唯有那位黑衣侍从形影不离的跟着,对方还充当了一把车夫。 他毫不避讳的在慕珂面前暴露身份,是因为到达目的地后,为了治疗这双眼睛,少不得要在那里住个十天半个月的,或早或迟都会暴露身份。 而他也有信心,慕珂终其一生,都绝对不会逃离出那个地方,他的身份也一定不会暴露。 而此时,慕珂对着一切都是一无所知的。 她没见过人心险恶,一直以为人心最恶不过是杀人罢了,哪有想过,这世界上多的是生不如死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原随云副本开启,也不知道能不能拿下,关于压股的问题,像原随云和无花这种都是be线,因为是反派角色,慕珂不可能会喜欢。 还有一条be线……我不太好透露,怕你们抛弃我噫呜呜噫。 第26章 鬼使神差时26 慕珂被点的哑穴, 一直到原随云带着她进了客栈时才被解开。 他们赶了一天的路,一直到天黑才寻到这座荒郊野栈。 在马车上颠簸了一天, 别说慕珂, 就连原随云也是受不住的。 是以,当能开口之时,慕珂竟是顾不得骂原随云, 而是相当疲惫的开口道:“有水吗, 我想喝水。” 她身上的麻绳已经被丁枫解开, 身中软筋散, 又有原随云亲自看守,慕珂自是溜不掉的。 所以,清俊的公子,非常放心的使唤着随从,替姑娘斟了杯茶水。 他只要了两间房,一间是给丁枫, 另一间住的则是他和慕珂。 原随云知晓这姑娘一身的反骨, 若是单独放她在一间房,即使内力全失,这人也会想法设法的跑路。 若是交给丁枫看管,那他便更加不放心了。 他虽然看不见,但也知晓, 慕珂生了一张太过勾魂夺魄的脸,而丁枫再怎么对他忠诚,也不过是个平凡的男人。 他不想去赌, 食色性也是人之常情,再怎么对丁枫不满,他也不能去戳瞎对方的眼睛。 因为丁枫在他身边的这十几年,一直充当的都是原随云自己的眼睛,若非必要,他也懒得再去换一个人用。 是以,当夜深人静之时,慕珂便看着原随云往地上丢了一套被褥后,便不管不顾的脱了外衣,自己爬上了香软的卧榻。 ???! 这狗男人未免也太狠了吧!自己睡床,却让她歇息在冷冰冰的地板上?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慕珂愤慨的坐在被褥上,杏眸瞪的圆滚滚,一脸谴责的看向原随云。 “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我不要睡地上,我要睡床!” 此时,原随云只穿着里衣,一头青丝柔顺的披落在肩头。他翻过身来,单手撑着下颌“看”向慕珂,在昏暗的灯光映照之下,无端多了几分妖冶的惑人气息。 “看来姑娘还没有身为阶下囚的自觉,若姑娘不乐意,也可以被我捆成粽子,丢进马车里休息,姑娘觉得呢?” 慕珂何曾受过这种苦楚? 她所遇见的男人,哪个不是把她捧在手心里,无微不至的照顾着? 乍见原随云这种心如蛇蝎、油盐不进的狗男人,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她只是没经验,可这并不代表她很蠢。 识时务者为俊杰,姑娘气鼓鼓的哼了一声,委屈的撑开被褥,开始铺了起来。 “晚上不要想着逃跑,若是被我发现了,我就把你的腿打折,听到了吗?” 男人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脱口而出的话语却又如此的狠辣。 慕珂自知对方是刀俎,自己为鱼肉,不可与之硬碰硬,但就这么让她服软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没有说话,用沉默当做抗议,躺进被子里翻过身去,背对着原随云闭上了双眼。 下一秒,一阵强力的内劲射向油灯,屋内顿时只剩下了一片黑暗。 * 若要慕珂就这么坐以待毙是绝对不可能的,她也曾想过从黑衣侍从那里当做突破口,看看能不能逃跑。 这倒不是说慕珂开窍了,发现了丁枫对她的情谊,而是她能够感觉的出来,黑衣侍从看她的眼神是没有恶意的。 但是,慕珂都能感觉到的事情,原随云如此精明,又怎会不知? 所以慕珂根本就没有找到过和丁枫独处的机会,更可恶的是,为了防止她逃跑,原随云甚至还找了条锁链,将两人的手直接拷在了一起。 这下……更是没有法子了。 无论是吃饭还是睡觉,这人就像个黏皮糖一样一刻钟都没有离开过慕珂。 而沐浴时……也是如此。 慕珂虽没有常识,却也觉得自己洗澡的时候,旁边有个大活人真的很怪,却没想到对方却略带讽意的开口道:“我是个瞎子,这你都不放心吗?” 他提起瞎子二字之时,满目的阴冷,一双薄唇开合之际,似乎就连呼吸也是冷的。 “那我还毫无内力呢,你不还是不放心吗!” 慕珂却是不怕他的,皆因这几日她已经摸清了原随云的脾性,这个人是绝对不会对她动手的。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要绑架自己,但无非就是冲着利益而去,而慕珂作为商品,是绝对不能有丝毫的瑕疵。 包括前日,原随云所说的若她敢跑,就打折她的腿,也不过是恐吓罢了。 就算她真的跑了,也不过是被抓回来捆好,只是待遇不比现在轻松而已。 所以,跑还是要跑的,但若没有八成的把握,慕珂是绝对不敢轻举妄动的。 屋子里的屏风后放着一只硕大木桶,热气腾腾,云雾缭绕。 原随云直接忽视了姑娘的话语,握着一卷书背对着她坐在桌前,满目的清冷。 似乎屋子里活色生香的大美人,连他手中的纸张也比不过。 慕珂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伴随着锁链哗啦的响动,姑娘走进屏风后,很快便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脱衣声。 沐浴之时,屋子里却坐着个大男人,饶是慕珂再怎么心大,却也是不自在的。 舀水擦身的动作,越发的放轻,生怕自己发出的声音大了,屋子的氛围便会变得奇怪。 可她却忽略了,原随云是个瞎子,瞎子的五感本就比常人要敏锐,不论她的动作再怎么轻微,都会落在原随云的耳中。 …… 但……原随云他到底不是个普通男人,他瞎的太早,皮相于他而言,和黄土枯骨无异,更何况他从来没有体会过女人的滋味,自是不可能心生涟漪的。 * 慕珂洗完之后,下一个沐浴的人便是原随云,只是这次,坐在桌子前的人变成了慕珂。 她握着原随云先前所看的那本书,翻了几页,很快便放下了,旋即便百无聊赖的趴在了桌子上。 “原随云……大变态,不要脸!” 小声的嘟囔了几句用来泄愤,没成想这句话语却轻而易举的传到了男人的耳畔。 哗啦一声,锁链开始翻动,直接将慕珂拽的一个趔趄,差点坐不稳摔倒在地。 “你干嘛!” 姑娘眉头蹙起,眸光落在人影浮动的屏风上恶狠狠的瞪着,若是视线可以杀人,那么原随云可能已经死了不下一百次了。 男人的清冷的声线,自屏风后传来,伴随着水流的响动,清晰入耳。 “姑娘的舌头若是不想要了直说便是。” 话说的容易,可到底不过只是故作狠辣罢了,只要交易一日不完成,原随云便轻易动不得她,慕珂又怎会怕? “那你有本事就割了我的舌头?!” 语罢,却闻屏风后传开几声轻笑,下一秒,挂在屏风上的衣物被揭下。 原随云穿好衣服,披着一头湿润散乱的青丝,施施然的走了出来,笔直的朝着慕珂而去。 他仍旧挂着笑,一张清俊的容颜上,琼鼻朱唇,偏一双无神的眼睛深沉如夜,单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他走到慕珂的身前,骨节分明的手掐在慕珂的脖颈处,没有用力,却偏偏让慕珂呼吸骤停,似乎下一秒便要窒息一般。 原随云确实不能伤害慕珂,但那只是因为,天山上的那位小公子要的是天下第一美人。 即要美人,那么这身皮囊便是分毫都不能动的。 所以原随云连掐她,都克制着力度,一点红痕都不能留下。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拿慕珂没办法。 “我虽不会割了你的舌头,但若要让你的舌头疼几日总还是做的到的。” 语罢,另一只手直接朝着慕珂的唇边探去,强硬的撬开她的贝齿,袭向那条温软的舌。 他原本的打算,是伤了慕珂的舌头,让她疼个几日,无法开口说话。 可是,真当这么做起来时,一切却都变了味道。 此时的原随云微微俯身,姑娘急促呼吸之时,温热的吐息便喷在他的脸颊上。 清香扑面而来,那股气息是原随云身上常用的香薰,两人在一起呆的久了,竟叫姑娘沾染了去。 好似,这人完完全全的是他的所有品一般。 更微妙的是…… 当他的手指甫一接触到姑娘温热的口腔之时,酥麻的痒意,顺着指尖密密麻麻的传入心底。 仿佛鬼使神差,他下意识的卸下了手指上的力度。就那样,用手指纠缠起了姑娘的舌。 回过神来之时,他的手指已然退出,上面沾满了姑娘湿润的津液。 掐着慕珂脖颈的手悄然放开,原随云气息不稳的后腿了几步,竟是如梦初醒一般,满目的愕然。 慕珂不懂方才的纠缠意味着什么,她仍处在被原随云气势压迫下的后怕之中,趴在桌面上急促的喘息着,好一会才缓过来。 随后,她伸手倒了杯凉水,猛的灌入口中,又一口吐在地上,仿佛如此就能将心底那股,奇怪又恶心的感觉祛除一般。 而原随云则站在原地,沉默着看了她许久,久到慕珂都开始发毛之时,对方却忽然移开了视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坐在了慕珂身侧,又捧起那卷书册,细“读”了起来。 …… * 再次开始赶路之时,大雨倾盆而下,慕珂抱着软枕缩在车厢的一角,试图有多远就离原随云多远。 今日原随云所做下的事情,过了好一会她才回过味来。 慕珂不怕原随云打她杀她,但是像今天那样恶心又奇怪的事情,她却是再也不想再尝试第二次了。 以至于今天,姑娘出奇的乖,即没骂人也没闹腾,惹的原随云频频“看”了她好几次。 他一“看”过来,慕珂便缩一下,到了最后便像只小猫崽一般,缩在马车的一角,存在感弱的惊人。 她这样的反应倒是让原随云揪住了弱点,思索了片刻,他便做下了一个可怕的决定。 若是姑娘下次再不听话,那便像今日一般惩罚她便是了。 * 天山在庆国与西夏的交界处,路遥崎岖,为了早日赶到,丁枫便是抄了近路。 一路的颠簸,到了深夜都没能路过任何一座城池。 而慕珂受不得这样的颠簸,越发的想念起了无情的那顶小轿。 四剑童哪怕是用轻功赶路都如履平地,哪像现在这般,晃的慕珂胃液都开始上涌。 她很难受,以至于面色都开始发青。 原随云虽看不到,却也能发觉她呼吸的节奏越来越异样,纠结半晌终是开了口。 “不习惯马车的颠簸?” 清俊的公子放下手中的书册,施舍般的分了个眼神给慕珂,仍是一脸的冷若冰霜。 慕珂抬头看去,公子的容颜隐在昏暗之中,影影绰绰之际,无端的让人生出了几分温柔的错觉。 “我有点想吐……” 她讷讷的开口,再面对原随云之时,终究开始害怕了起来。 此行不知去往何处,她却又内力全失,就连双剑也被缴了去。 原随云这人真正的性格,阴晴不定无必恶劣,慕珂生怕这人哪里不高兴,再整一次今天那出。 那还真不如杀了她来的痛快。 没成想,原随云却突然出声,叫停了驾车的丁枫。 “若是实在难受,你可以吐完了再上车。” 慕珂应了一声,慢吞吞的起来,朝着车厢外爬去。 车外大雨滂沱,慕珂看着茫茫雨幕,忽然想起来,她与原随云初相识的那天,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天。 只是那时,她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公子究竟是如何生了一副黑心肝的。 就在慕珂离开车厢之时,一柄长剑泛着凛冽的寒芒快速穿透了车底,笔直的刺向原随云。 恶战,一触即发!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王怜花,是个新角色! 关于be线……是叶孤城,因为城主拿着的是亲情剧本…… 第27章 惊喜一拖三27 慕珂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何事,便见车厢在一瞬间炸裂了开来。 原随云一跃而起, 手握寒剑的黑衣人跟着而出, 瞬间与原随云缠斗在了一起。 那是个黑衣的剑客, 一柄寒剑快如雷霆。 不、说剑客不太恰当, 因为,那人是中原一点红, 而一点红是个杀手,并不配称为剑客! 没有人知晓他究竟是何时潜伏在了车底, 又究竟攀在车底多久, 当他动手之时,在场的人才发觉, 原来此处竟是有第四人的! 原随云被中原一点红牵制住的时刻, 是慕珂逃跑的大好时机。 可是, 她偏生被一条锁链困在了原地,非但走不得, 还时常因为原随云打斗的动作被拽来拽去! 不但慕珂受困,原随云却也被那条锁链牵制住, 动作越发的迟钝了起来。 “公子!” 眼看着一点红的剑将要刺向原随云的眉心, 丁枫大喝一声, 立即加入了战局。 慕珂咬了咬牙,没管那条锁链, 使出了吃奶的劲头朝着山林的方向奔去。 她恨不得原随云就此死在黑衣人的剑下,好还自己一个自由,又缘何会在乎自己这样的举动, 究竟会不会影响到对方? 恰在此时,一点红的剑袭来之时,原随云运着轻功快速后退,寒剑斩偏落在铁链上,竟是应声而断! 慕珂只觉浑身一轻,拼了命的狂奔了起来。 原随云见她要逃,一边与一点红缠斗,一边朝着慕珂逃跑的方向而来。 一点红的身后,是加入战局的丁枫。 按理来说,一点红虽身为第一杀手,但在同时应付两人之时,本应落败。 但奈何原随云被慕珂分了神,再加上先前有铁链的牵制,耗费了大量的体力,现下早已呈衰败之象,更何况,原随云的身上已经负了伤。 慕珂无暇顾及其他,心中只剩下了一个信念,那便是逃! 大雨滂沱,疯狂的拍打在她的身上,慕珂撑着酸软的身体,快速的在山林里穿梭着。 然而,山林的尽头,竟然是条死路! 断崖屹立在前方,已是无路可走,慕珂站在崖前,浑身颤抖着。 她颤抖不是因为绝望,也不是因为害怕,只怪骤雨不歇,冰冷刺骨,她的手脚已经凉的跟块冰坨子一样了。 而上苍似是知晓她的寒冷一般,骤雨变缓,似是马上要停下一样。 …… 见慕珂的身影停在崖前,原随云终于能回神对付一点红,他与丁枫两人默契的配合着,狠辣的攻击,招招落在一点红的身上。 局面在一瞬间反转。 但一点红之所以被称之为杀手而不是剑客,是因为他的剑一旦出鞘,便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即使已经沦为困兽,可他却越战越勇,手中的剑越发的凛冽了起来。 就在这样的局面下,丁枫被他渐渐逼到了崖边。 慕珂一直躲在一旁围观,生怕自己会被波及到,毕竟现在她是个内力全失的废人,就算恨原随云恨的牙痒痒的,很想冲上去补刀,却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然而,就在局面焦灼的霎那间,慕珂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便见刚还缠斗在一起的三人齐齐掉下了悬崖。 ???! 幸福来的太突然,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慕珂就这样突然变成了自由身! 她好奇趴在崖边向下望去,三个人刚坠下,仿佛连体婴一般,一拽二二拽三。 原随云是最后一个被拉下去的,他正仰躺在风中,漆黑如墨的发丝纷飞在空中,铺成大片漆黑的花朵。 他的面容上还带着被拽下的愕然,虽愕然但并不慌乱。 下一秒,那条系在他手腕上的铁锁猛的被其抛出,瞬间缠绕在慕珂的脖颈上,直接将姑娘也一同拽了下去。 慕珂坠落的瞬间,面上还带着茫然与不敢置信,全然想不到刚获得短暂自由的自己,究竟是怎么又被这个狗男人拉下悬崖的。 烈风呼啸,那条铁链拖着姑娘落到原随云的怀中,对方纷飞的发拍打在慕珂的脸上,细微的痛感昭示着这一切都不是梦。 原随云将她牢牢的锁在怀中,纤弱的臂膀却出奇的有力,无论慕珂怎么挣扎都是无用的。 “你逃不掉的。” 男人在她的耳边,冷冷的开言,全然不顾坠崖之危究竟会不会伤及他的性命。 在这样没有借力点的半空中,任原随云轻功再怎么高绝,也是毫无用处的。 但无论悬崖再怎么高,始终都会见底。 几人坠下之时,崖底发出一声巨大的震颤,而那声震颤却是与慕珂无关的。 因为此时,慕珂被原随云一手锁在怀中,而男人的另一只手正牢牢的攀在峭壁上的一株小树上。 这样的小树终究不可能承受两个人的重量,所以很快便断裂了开来。 原随云不是傻子,自然不可能将希望寄托于一株小树,他之所以会攀在其上,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的降落做个缓冲,好避免一些伤害罢了。 很快,崖地再次传来了第二声震颤,声音的发出者自是慕珂与原随云。 慕珂本以为,这人把自己拉下来,是想让她做个垫背的,可是自始至终,这人都是紧紧的抱着她,什么多余的动做都没有,以至于等真的降落在地面上时,他便瞬间昏死了过去。 而慕珂,却只是受了一些轻伤罢了。 当然,这并不是代表原随云突然有了良心,而是为了他那双眼睛,无心神女的容貌不能有一点的损失。 从小树坠下的那个高度不会致死,可无心神女若是破了相,天山上的那位小公子,便不会再医治他的这双眼睛了。 灵鹫宫本已退隐江湖多年,若非原随云无意间得到了一本杂记,不然他也不会知晓,这世界上竟然还存在这样一个地方,而这个地方……是可以治疗他的双眼的。 他费心绸缪了两年的时间,才和那位小公子套上了交情,终于达成了这笔交易。 小公子治疗他的眼疾,而他要为小公子寻一位神仙一样的美人做妻子。 小公子姓李,名为若光,其身份乃为西夏国国主的表侄,勉强也算的上是位王爷。 西夏国的公主曾嫁与他的祖父为妻,那位公主生的貌美,可到底灵鹫宫的主人生的丑陋,偏又基因强大,以至于到了小公子出生时,便是一副平平无奇的相貌。 这还不算,小公子有位竹马,是大理段氏的小王子,小王子偏又长的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这便让李若光越发的不平了起来。 追究其源,原来是因为段王子有位王姓的祖母,其祖母年轻时便出落的亭亭玉立,宛如姑射仙子下凡一般,大理国的居民都称其为神仙妃子。 李若光的祖父生的扁头大耳,蒜鼻厚唇,好像是怎么丑怎么长的一般,小公子继承了他的血脉,以至于越发对自己的相貌不满了起来。 为了改善他们老李家的基因,小公子心生一计,打定主意要寻一位像神仙妃子一样好看的女子为妻,这样等他的孩子出生了,才不至于像他一样因容貌而自卑。 原随云曾经送过很多美人过去,可小公子偏生一个都看不上,直到慕珂的画像被送过去,对方才终于满意了起来。 所以,慕珂便是能让原随云重见光明,最重要的筹码。 当然,这些理由不过都是原随云为了安慰自己所找的借口罢了,毕竟疗伤不留疤的药膏多的是,他明明还有其他的选择,却偏偏在这一刻,下意识的将人护在了怀里。 没有人知道原随云究竟是怎么想的,就连他自己也是一样。 * 慕珂坠落在崖底之时,是躺在原随云的怀里的。 彼时,对方已经昏死了过去,口鼻处都有鲜血溢出,胸口处也被砸的断了根肋骨。 慕珂却只是有几处擦伤,虽然内脏正因为坠落的冲击有些发疼。 丁枫与黑衣刺客却没有她这样的好运气,两人在坠落之时仍旧在不停的缠斗着,都是为了让对方给自己做垫背,好让自己活下来。 丁枫已经没了生息,再惨烈些便会成为一滩肉泥。 看这情况,显然是那位黑衣刺客胜了。 在场唯一一个有意识的人只剩下了慕珂,惊喜来的猝不及防,可她却不敢太过得意。 毕竟刚刚乐极生悲的剧情才刚发生过,现下让她越发的小心了起来。 慕珂本想直接溜走,可是又想到自己身上中着的软筋散,若是就这样一走了之,武功怕是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来。 于是,她蹲在原随云的身边,小心翼翼的朝他的衣衿处探去,试图能在他的身上找到解药。 然而,解药未曾找到,却又迎来了另一番惊吓。 本应昏迷不醒的男人却忽然睁开了双眼,一双寒眸无神涣散的注视着慕珂,而他的手,则狠狠的钳制在慕珂的手腕处。 “不许……逃!” 瞎子的眼睛本应该没有任何内容才对,慕珂却在其中看到了一片漆黑的执念。 扭曲又疯狂的执念。 说完这句话,他便脑袋一歪,再次昏死了过去,徒留慕珂一人瘫坐在原地,还在后怕之中回不过神来。 不逃是绝对不可能的,若是解药找不到,那便就用这双笨拙的脚去翻山越岭! …… 但是,慕珂实在是太低估了这片山谷,也太高看了自己。 三月末的春天,雨后的山谷里到处弥漫着浓雾,无数艳丽绚烂的花朵在其中绽放。 在这片浓雾之中,慕珂全然分不清东南西北,转了大半天终是回了原地,郁闷的坐在地上发起了呆。 而那个前来刺杀原随云,不小心摔落悬崖的黑衣人,也终于醒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本来想留着原随云来一发真香火葬场,让他体会一下在无望之中追妹子的感受,虐心再虐身后再让他死。 第28章 选择更可贵28 一点红醒来的第一件事, 便是去摸自己的剑, 然而, 在他坠崖的那一霎那, 佩剑早已不知掉落在了何处。 慕珂无暇顾及他, 只是在思考着,要不要趁着这个空档,把原随云掐死好出口恶气。 她虽没了剑, 也失了武功, 但好在还有一双手,而原随云却是重伤外加昏迷的状态。 可每每这样想的时候, 无情那张愤怒的面容再次出现在了面前。 [你到底把人命当做什么?] 她也曾询问过诗音姐姐,若是有人害她, 她该怎么去做。 那时候, 病容消瘦的林诗音是这样回答的。 “那便把他打败,交于衙门便可。” 在弄懂人命到底是什么之前,慕珂不想再杀人了,因为一旦想要了结他人的性命之时, 无情和林诗音的脸总会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一个冷若冰霜,一个满目慈爱。 慕珂不杀人, 但不代表一点红不杀。 可惜的是, 一点红在身负重伤的同时,也跟着摔断了一条腿,仅一条腿,也足以让他爬不起来了。 姑娘就坐在他身旁的一颗石头上, 忧郁的面容上,一双杏眸盈盈如水。 慕珂不认得一点红,可一点红却是认识她的。 黑衣的刺客,一路潜行在原随云的周围,也算是暗地里和姑娘朝夕相处着的。 他知晓姑娘是被原随云掳来的可怜女子,也知晓她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慕珂。 可是,这些却是与一个冰冷的杀手无关的。 杀手没有心,却有迷茫。 但这样的迷茫,不足以让他停下杀人的步伐。 慕珂瞧见杀手醒来后,便从身侧摸了一块尖锐的石头,旋即,便慢吞吞的朝着原随云的方向爬去。 即使断了腿,即使身负重伤,这人也不忘了完成自己的任务。 慕珂虽不愿杀人,但也绝对不会阻止一点红的行为,皆因她实在是恨透了原随云。 可是,一点红的运气实在是太差,因为就在这个时候,昏迷的公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杀气,已然从沉睡之中惊醒。 流云飞袖将一点红手中的石头扫开,他手脚并用着在地面上往后挪动,场面实在滑稽的可笑。 纠缠未果,终是谁也杀不了谁,两人并排趴在地上开始躺尸。 慕珂兴致缺缺的看完他们菜鸡互啄,末了感叹了一声:“你们真傻-逼。” 这个骂人的词汇,慕珂是跟花姐学的,虽不解其意,但是用起来很爽。 原随云也不懂,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知道姑娘是在骂他,冷笑一声,继续趴在地上挺尸。 这声冷笑,是他所能做的最后的反击。 慕珂虽不会杀他,但并不代表不会用他来泄愤。 石头坐起来太过冰凉,寒气顺着臀部,一路蔓延向四肢百骸。 她起身,慢吞吞的走到原随云的跟前,旋即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后背上。 公子本就受了伤,甚至还有一根肋骨已经被折断,慕珂虽未重到哪里去,但到底他的身子已经经不起这样的压迫,直接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慕珂瞧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开口道:“你可千万别死了。” 原随云又是一声冷笑,似乎是在嘲讽她这无用的仁慈。 “你若现在不杀我,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姑娘也知道这个理,虽有些纠结与犹豫,但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你明知道我不会杀你。” 若是想要杀他,就用不着一点红那么费力的拖着一条断腿来动手了。 原随云是个聪明人,所以才会那么有恃无恐的嘲讽她。 “呵~我倒不知,失了武功的无心神女竟然变成了拔了獠牙的老虎,你能灭了金钱帮满门,却反倒在我的面前装良善,真是有趣。” 一番话说的慕珂蹙起了眉,她不愿意去提这档子事,是因为无情恼了她就是这个原因。 但是原随云这家伙太过嘴贱,每次说话都要往她的肺管子里面戳,让她烦不胜烦。 ——啪! 一巴掌狠狠的落在原随云的身上,姑娘不耐烦的开口道:“你这个傻—逼,快给我闭嘴!” 话音落下,原随云果然噤了声。 果然,重伤的饿狼也得夹着尾巴做人,慕珂心中暗暗想到。 其实,并不是这么个原因。 此时,原随云紧贴着泥土的脸上,羞愤交加,一双贝齿紧紧的咬着,耳根与脸颊皆有飞红浮起。 皆因为,姑娘的那巴掌,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的臀部,他向来冷傲,何曾被人如此占过便宜? 再加上姑娘无论如何都不愿对他动手,这样的行为,足够让他浮想联翩。 公子的眸底,一派的复杂晦涩,沉默良久,他终于开言道。 “你可真蠢,蠢的让人发笑。” 慕珂完全没接收到他话里里的复杂,也没察觉到他现如今的声音又有多么的暗哑。 姑娘只觉得,这个狗男人真的很烦,一开口就是在怼她,每每都是如此。 “再蠢也比坏蛋强。” 一点红郁闷的趴地上,看着这两人你来我往的互怼,心中越发的无语了起来。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为什么他却始终没有姓名? 大抵坏蛋都爱看人痛苦的神情,原随云又开始了他的表演。 “你如果现在不杀我,等我伤好了,还是会将你带去天山,你可能不知道你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你要嫁给一个丑陋的男子为妻,灵鹫宫有无数的高手,终其一生你都逃不出去,要留在那里为一个你没见过的丑陋男子,生儿育女。” 原随云的这些话,本意是为了看慕珂气急败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越往后讲,他的心底就越发的难受,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口一般,又沉又闷。 而慕珂却全然没有像他想象中一般害怕或者恼火,只问了一句:“灵鹫宫,很厉害吗?有南海飞仙岛的叶孤城厉害吗?” 灵鹫宫与飞仙岛不同,是完完全全的江湖势力,整个门派除了宫主皆为女子,却个顶个的都是高手。 但是原随云知道,那位宫主的武功却是比不过叶孤城的,更何况叶孤城在南海还有着各大剑派作为下属,若是两个势力真的对战起来,谁胜谁负却也是不一定的。 但是,南海的叶孤城又和他身上这个臭丫头有半毛钱的关系?? 见他沉默,慕珂只当他默认了叶孤城更厉害,旋即便再接再厉的刺激道:“我每个月都会给叶孤城去一封信,若是没得到我的信,他一定也会察觉到我失踪了,就算你把我关在灵鹫宫里,叶孤城也一定会来救我的,到时候就算我不杀你,他也会替我报仇,将你碎尸万段!” 慕珂在飞仙岛时,城主府对外瞒的紧,没有人知道这位天仙一般的姑娘,曾在飞仙岛逗留过。 她第一次出现在大众的目光前时,便是在中原的港口,送她的那条船,也早就被飞仙岛用重金封了口。 无论原随云怎么查,都查不到这姑娘的来历,却没想到竟是飞仙岛的人。 无言半晌,他终究是咬牙切齿的开口道:“你倒是信他。” “我不光信他,我还信我的朋友,花连望和花满楼一定会来寻我的。” 语罢,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一件可以拿来刺激原随云的事情。 “花满楼同你一样,皆是目盲之人,可你却是无论如何比不上他的。他的风光月霁温文尔雅是真的,你却都是装的,他是个善良的好人,可你却从里到外都恶心透了,你不光瞎,你还是个烂人!” 原随云和花满楼,是从小到大都被拿来比较的一对,同是世家公子,又同是目盲之人,可原随云的十几年的生涯,都与对方处于一个王不见王的状态。 他受够了别人用瞎这个字来形容他,无论他如何优秀,总会有人感叹道:“可惜是个瞎子。” 同样的是,他也受够了被人拿来和花满楼相提并论,因为那人在他的心底不过是个废物罢了!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蠢到极点,一直都被他欺压丫头不开口倒好,一开口竟是接二连三的往他心里插刀,刀刀见血。 此时,原随云的脸已然涨的通红,那双无神的双眼里,有恨有不甘,然而更多的却是耻辱。 他冷笑一声,面色越发的冰冷起来。 “你拿我和一个废物来相提并论?若他花家独有花满楼一个儿子,你以为他还能活的如此快活?他的武功不及我,谋算不及我,被人提起来唯一被称赞的不过是生了一副好心肠和好相貌罢了,抛去善心,他有的我全部都有,他没有的我也都有,他又有哪里比的上我!” 无争山庄是江湖世家,可惜原随云的父亲却是不懂半点武功的人,以至于到了他父亲的那一代,整个山庄都日薄西山,没有人还记得原家的存在。 原随云从出生的那一日,就被赋予了无比沉重的责任,他父亲做不到的要他来做,他前十年的人生永远都处在暗无天日的压迫之中,更何论他还是个瞎子? 可无论他讲的再如何头头是道,如何的情真意切、情绪激昂,姑娘听完之后,终是缓缓摇了摇头。 “你确实足够的心机深沉、老谋深算。可是,哪怕花满楼没有家世、钱财、容貌,你也是永远比不过他的。因为,比起聪明而言,善良是一种选择,需要选择的东西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慌,慕珂不会受一点伤害的,因为她是主角,虐谁也不会虐女主的。 不可能存在和原随云虐恋情深的状态,只有单方面原随云的爱而不得,慕珂对他是一点好感都不会有的。 第29章 约定好了哦29 或许慕珂真的如原随云所言, 蠢的令人发笑,但就算姑娘再蠢, 心底仍是有着自己所坚持的信念。 那是名叫南珂的姑娘, 在短短几年的陪伴之中, 潜移默化教导给她的。 一番话下来,原随云不但觉得对方油盐不进,甚至还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冒犯与屈辱。 他这样的人,是不会觉得自己错了的,哪怕走的是一条没有尽头、暗无天日的道路, 至死不会回头。 姑娘认定了善良最可贵, 无可动摇的信念,任谁也改变不了, 原随云说不过她,索性直接闭嘴, 趴在地上开始挺尸。 天□□晚,雨后的空气里带着凉寒的湿意,姑娘觉得有些冷了, 便起身朝着崖底靠山的地方走了走。 那里有一处山洞, 是慕珂先前寻路时发现的, 虽狭小, 但足以让慕珂度过一个温暖的夜晚。 她没有管原随云和一点红, 前者是她恨极了的仇人,后者则跟她毫无关系,所以她的又缘何要帮这两个人呢? 只是不消一会, 姑娘又回到了原地,看着在地上挺尸的二人,纠结了半晌,终是蹲在地上,用手指戳了戳中原一点红:“……小哥哥,你会生火吗?” 彼时,姑娘的衣物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先前那场滂沱的大雨,着实带来了很多的不便,姑娘急需一团篝火来温暖自己的身体。 可是,她从飞仙岛出来时,侍剑姐姐给她准备的火折子,早就被她不知道丢到了哪里去。 若是要让她空手生火,慕珂是真的做不到。 而她是真的没有一点野外生存的技巧可言。 幸福来得太快,一点红完全没有想到,存在感这么低的自己,怎么突然就被姑娘指名了。 一点红虽是个杀手,却并不弑杀,相反,在杀手的这条道路上,他的心中充满了迷茫。 他是不喜欢这样的生活的,但是,他十几年的人生,从懂事起就是主人手里的一把剑,逃不了也改变不了。 一点红从地上坐起来,沉默着看了姑娘良久,一张俊秀的面容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他没有说话,却从怀里掏出了一只被油纸包裹住的火折子,递给了姑娘。 慕珂欢喜的接过,脆生生的道了谢,随后无情的将一点红丢在了原地,雀跃的离开了。 一点红:…… 然而,没过多久,她便满面沮丧的又回来了。 因为经过大雨的洗礼,地上的枯枝都是湿的,无论姑娘如何努力,都是点不着的。 没有办法,她只好回来再寻一点红。 “树枝太湿了,我点不着,怎么办啊?” 姑娘这样说着的时候,柳眉轻蹙,眸光含水,厌厌的神情之间,让人光是看着,心都会无端揪起来。 一点红自认为杀手是没有心的,而他却是也没有心疼这种多余的情绪。 但是,现在的他,确实是需要姑娘帮忙的,礼尚往来,他也合该做些什么。 “你带我过去,我帮你。” 这是杀手自出场以后,开口的第一句话,清冷的声线里毫无多余的情绪。 慕珂哦了一声,走到杀手的背后弯下腰,双手绕在他的胸前抱住,打算就这样将一点红拖到山洞里去。 然而,一点红虽看起来清瘦,但浑身的肌肉都掩藏在黑衣之下,很是结实。 慕珂一个内力全失的柔弱姑娘,又如何能拖的动他? 只试了一下,就被一点红立即叫了停。 “你去帮我找一根结实粗壮一点的树枝,我自己走。” …… * 一点红虽受了伤还断了一条腿,但他这么些年习武打下的基础,内力很是浑厚。 那些湿透的树枝,在他的手里冒出腾腾烟雾,不一会就被内力蒸干了。 篝火很快便生了起来,昏暗的洞穴被这抹暖光照亮,慕珂围在篝火旁,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 旋即,她忽然从怀里掏出了两只饼子,架在树枝上开始烤了起来。 一点红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姑娘的衣服很是轻薄,尤其是被淋湿之后贴在身上,风光一览无余。 而她那样的衣物,是无论如何,都藏不下两只饼子的。 藏是不可能藏的,因为那是慕珂是从背包里拿出来的稻香饼。 “你帮我生火,我请你吃饼,礼尚往来!” 慕珂的背包里零零碎碎的放了很多无用的东西,最多的便是往人脸上贴的[喜洋洋],大大的红色福字,看起来很是喜庆。 剩下的……就只有南珂无聊时做出来的一堆咸鱼挂件。 烤好稻香饼之后,慕珂取下一只,递给了一点红,对方也不矫情,接过之后就开始狼吞虎咽了起来。 因为一点红着实饿的有些狠了。 这些时日,他潜伏在原随云的周围,为了寻找刺杀的最好时机,通常都是连饭都没时间吃的,慕珂的稻香饼,正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慕珂慢条斯理的啃着饼,还没啃几口,一点红却已经把饼吃光了,正目光幽幽的看着她。 他的视线着实太过火热,饶是慕珂再迟钝,也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你没吃饱吗,那我再给你烤一个。” 语罢,树枝上又串上了一只稻香饼,架在了篝火上。 一点红没有说话,只是用着一双宛如饿狼一般的眼神,依旧看着慕珂……手里的饼。 姑娘愣了愣,试探性的把饼往前递了递,对方二话不说,立马接过,再次完成了先前的狼吞虎咽。 两个饼终于可以勉强果腹,一点红吃完之后,终于后知后觉的红了脸。 他掩饰性的轻咳了一声,旋即别过头去,不敢再看姑娘。 “谢谢你。” 语罢,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一定会杀了原随云,到时候你就自由了。” 明亮的篝火正燃烧跳动着,雀跃的火舌带着温暖的光辉落在年轻杀手俊秀的面容上,将对方面容上的冷峻淡化了几分。 他的耳根仍旧是红的,慕珂却觉得对方这样的反应很可爱,下意识的笑了开来。 姑娘一笑,宛如三月春风拂面,人间芳菲盛开,盈盈如水的眸底落满了缱绻的柔光。 “好啊,那我等着你。” 旋即,姑娘又从怀里掏出一瓶红色的小药递给了过去。 “我的自由,就拜托给你了。” * 两人刚提到原随云,对方便在漆黑的夜色之中,缓缓踏入了洞穴,随后毫不避讳的走到慕珂的身边坐了下来。 慕珂对他的到来毫不意外,为了防止自己逃跑,对方一定会无时无刻不粘在她的身边的。 彼时,原随云身上的湿衣已经用内力烘干,他身上的伤口也已经都处理过,敷上了药物用衣服上撕下的布条包裹了起来。 不论是外用内服的伤药,原随云的身上都带着,正好解了现下的燃眉之急。 慕珂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随后便将烤热的饼从树枝上拿了下来,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原随云这个家伙,在慕珂的心底是个十恶不赦的存在,吃的时候,姑娘为了防止对方抢自己的饼,还小心翼翼的往一旁挪了挪。 然而,令慕珂没想到的是,她挪对方也跟着挪。 慕珂把饼往身后一藏,恶狠狠的瞪着原随云开口道:“你休想抢我的饼!” 原随云没有说话,只睁着一双无神的眸,幽幽的落在慕珂的身上。 旋即,他忽然伸出来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姑娘的粉袖上,烟雾忽然缭绕而起。 原来,原随云是在用内力替她烘衣。 做完这一切,公子便靠在了身后的石壁上,自顾自的闭上了双眼。 他看起来很是狼狈,身上白衣已经被血色浸染,衣摆也被撕的破烂,作为了包扎用的物品。 可慕珂却一点也不觉得他可怜,比起身负重伤的原随云而言,还是自己这个无辜被抓的少女更可怜一些! 想到这里,她抿了抿唇,起身走到对面,挨着一点红坐了下去。 …… 在杀手的人生里,除了杀人,又或者任务失败被惩罚时,鲜少有人能够近他的身,慕珂还是头一个。 姑娘坐在他的身边,身上雨水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一点红本以为会很难闻,却又奇异的在了其中嗅到了一股草木的清香。 “我们约好的,你可一定要做到啊。” 姑娘附在他的耳边,小声的叮咛到。 杀手却已然浑身紧绷着,僵硬成了一座石雕。 女孩子的呼吸是柔软的,声音是娇柔的,像是冷硬世界里突然出现的棉花糖,那样的格格不入,那样的珍贵。 她的手捂在一点红的耳边,温热的触感从耳根处,一只蔓延到心房里。 有生之年,一点红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男女有别。 他无声的点了点头,耳根再次变的通红了起来。 然而,姑娘却仍是不依不饶的对他伸出了手。 “打勾勾。” 好幼稚的姑娘,也……好可爱啊。 杀手红着脸,伸出布满厚茧的手指与其纠缠到了一起。 粗糙的手掌与姑娘白皙柔软的手对比分明,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在路口不小心撞到了一起。 来自光明的那一方,拉着黑暗世界的杀手一起同行,慷慨的将那珍贵的辉芒,分于了黑夜的行者。 作者有话要说:我一觉醒来发现多了三千个收藏,吓死我了woc,发生了什么! 还有就是看到评论里都在喊好虐,哪里虐了!!噫呜呜噫 天山副本,一点红主场,后面大概就是无花楚留香出场。 关于剑啊,王怜花现在就是在追剑2333333 还有之前有读者说 老王不该被骗过去,却是是,但是那时候姑娘突然湿身 老王心猿意马才被骗过去的。 还有就是关于慕珂杀不杀人这点,得看她遇到的是谁。 假设她最先遇见的不是叶孤城,没有花满楼和无情,比如她被无花或者原随云捡到了,那就是个妖女一样的存在。 我查叶孤城的资料时,看到一个很有意思的设定,好多同人私设,说叶孤城是前朝的皇族,其实不是…… 第30章 大梦一场醒30 等到大家都睡下时, 慕珂注意到原随云的指甲缝里都是泥土,也不知道这人刚刚在外面都做了些什么, 总不可能闲得无聊去挖坑玩吧。 思及他那副恶毒的心肠,慕珂很有有理由去怀疑这人是在外面挖了陷阱,为的就是害一点红。 但是,也没道理啊,撑着重伤的身子去挖陷阱, 还不如直接和一点红以命搏命来的干脆。 想到这里,姑娘满腹的疑虑,终是踏入了茫茫夜色之中前去查看了起来。 丁枫的尸体已然不翼而飞, 远处的树下却多了一个小土堆。 啊, 原来原随云是挖了一座坟墓啊。 姑娘头脑里的认知向来都是杂乱且矛盾的,在她的认知里,人死了需要埋到坟墓里, 可明明大家死了都会原地复活,何须多此一举? 但是在吃鸡的战场上,死去的人却会化作一个个小坟包, 可真是有意思啊。 丁枫可真可怜,若是醒过来岂不是要吃一嘴的土?原随云这家伙可真是可恶, 自己人都要下手去迫害! 但是, 原随云在外做的不仅仅是这些,在等到天黑之时,他还放了一枚联络用的烟花。 那是蝙蝠岛内部特有的通讯方式,但他嫌少在外用。 因为会暴露在官府眼中的可能性太大, 他赌不起。 可若不是是在没了法子,他又缘何要这么去做呢。 慕珂不知这些,享受着这难得的自由回到了洞中,挨着一点红坐下后,便靠着石壁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她睡的很是香甜,梦里是躺在柔软的卧榻之中,盖着温暖的被褥。 只是,鼻翼间却总是充斥着一股血腥味,以至于她的梦到了后半段,就成了打攻防厮杀。 一夜好眠,却在清晨被原随云叫醒了过来。 彼时,公子仍是那副落拓的样子,白衣染血,形容憔悴。 可是,他的身后却无端多了几个黑衣的侍从,一个个的都蒙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里来的刺客大军。 慕珂刚坐起身来,一件黑衣悄然从身上滑落,那是一点红在夜间为她披的衣。 可是现下,杀手人却不在了。 山洞很是狭小,根本藏不了人。可姑娘环顾四周,却并未发现杀手的身影。 似是知道姑娘在找谁,原随云冷冷的开了口:“中原一点红在昨夜就丢下你自己离开了。” 昨晚慕珂与一点红的亲密接触,并没有避开原随云。他虽闭着双眼,但瞎子的五感毕竟敏锐,对面两人的动作与低语自是没能逃过他的耳朵。 所谓的约定,无非就是一点红会带着她离开之类的,原随云就算用脚趾头都能猜的到。 可到底杀手没有心,合该让姑娘失望了。 一点红能在江湖上混成第一杀手自是有他的道理的,他的功夫和潜行技巧虽是一绝,但最厉害的还是他对于危险敏锐的嗅觉,宛如野兽一般趋吉避害。 昨夜他但凡走的晚上那么半刻钟,现下早已成了一具尸体被扔进山林里喂了野狼。 原随云冷冷的开言,试图用残酷的现实砸碎姑娘的美梦,让她从昨夜短暂的自由中,又恢复成了如今的阶下囚。 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哭泣,还是绝望?又或者是好不容易看到希望后却落入谷底,所以憎恨着一点红的离开? 然而,姑娘却是次次都不会让他如愿的。 倒不如说,慕珂的脑袋里根本就缺根筋,想不了那么复杂的事情。 她也知道原随云的人来了这么多,若是一点红不早点跑路,现在可能早就按着杀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她非但不会怪罪一点红,反而替他庆幸了起来起来。 其一,她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一点红绝对不会食言。 其二,一点红与她非亲非故,若是能帮她是极好的,可若是不帮,慕珂也没有任何立场去怪罪的。 慕珂与原随云最大的差距便是,她是个很普通很正常的人,她虽缺乏常识,但向来不会因自己的苦难而怪罪别人。 而正常人与变态,也是永远没有办法相互理解的。 慕珂闻言,只哦了一声,面无表情的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随后,漫不经心的看着原随云开口道:“走吧,不是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吗?” 如此的从容,反倒让原随云喉头一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 等出了谷底,再次回到马车里时,原随云和姑娘早已沐过浴,重新换了套衣裳。 经过上次的教训,原随云就算再怎么不放心慕珂,也不敢再用铁链将其锁住了,所以姑娘倒是难得轻松的靠在车厢里,看着窗外匆匆掠过的风景。 驾车人换了一个慕珂没见过的黑衣人,马车的两侧还有两队侍从骑马护在周围,经过中原一点红的刺杀,原随云越发不敢掉以轻心了起来。 慕珂的视线一一扫过那些侍从,终是带着疑惑落到了原随云的身上。 “丁枫呢,他怎么没跟上来?” 姑娘话语的好奇不似作伪,原随云摸索着书册文字的手指一顿,良久,他终于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了懵懂无知的女儿家。 他那双无神的眸子里,有冷凝有探究,更多的是宛如深渊一般浓郁的漆黑。 “丁枫死了。” 那座悬崖太高了,丁枫被一点红当做垫背砸死时,慕珂明明就在场,何以她还要明知故问的说出这样的话? 姑娘歪着头,流光婉转的眸底,除了懵懂与天真,再也不做其他。 “我知道他死了啊,我是在问你,他怎么没有跟上来啊?” 现下,原随云才忽然明白,一直以来他感觉到的慕珂身上,那种奇怪的违和感到底是什么。 那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姑娘似乎天真到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一般,原来是因为她的认知出了问题。 “死人又怎么可能跟的上来?” 原随云试探性的反问了这样一句话,他是在通过这样的行为在确认,确认姑娘脑袋里的认知有多么的荒诞。 “跟不跟的上来,和死没死过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就这样走了,难道不等等丁枫吗?” 此时,姑娘正蜷缩在车厢的一角,双手撑在膝盖上拖着自己的脸颊,明艳动人的面容上一双翦水秋瞳满含深思。 原随云大抵也听出了她话里话外透露出来的含义,心底悄然浮上些许的不可思议。 他知道这丫头蠢,但是完全没想到她的小脑袋瓜子里,究竟都想了些什么傻瓜一样的想法。 但是,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打破别人的认知,让其三观崩裂痛不欲生,更让他快活的吗? 沉吟良久,公子的唇角忽然勾起一抹恶劣的笑。 “你莫不是以为人死了可以复生么?别傻了,丁枫不会再回来了,他死了,会化作一堆白骨,永远消失在人世间。不止是丁枫,你所遇到的每一个人只要死去,便永远都回不来了,终其一生你都再也见不到他们的音容笑貌了。” 诛心之言,不外如是! 原随云几乎已经能预见到,自己的话究竟会化作多么锋利的刀刃插入姑娘的心底,好让她那张艳若桃李的脸上再不复平静,痛苦到极尽扭曲! 然而,姑娘却只是奇怪的看着他,像是在看傻瓜一样,眸底还带着鄙夷与可惜。 “你该不会以为,我没发现你把丁枫埋起来吧?我昨天还在奇怪,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呀,你可真坏,以为把丁枫埋起来,让他出不来,我就会信了你的鬼话?原随云,你是不是把我当傻瓜了!” 说道最后之时,姑娘的面上已经带了愤慨之色,她虽然与丁枫并没有亲近到哪里去,但是原随云为了整她,竟然连自己人都能下得去手,太过可恶! 慕珂想到了她自己,若是一朝醒来入目之际皆是黑暗,甚至还吃了一嘴的泥土,自己被埋在地下爬不出来之时,那该有多么绝望啊。 恐怕到那时,她唯一的选择,也只有自绝经脉了。 可慕珂最讨厌的就是自绝经脉,因为那种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以前她还在大唐时,每次被人杀死又或者自绝经脉而亡之时,都会伴随着剧烈的疼痛。 她感受着自己的手脚一点一点的变的冰凉,意识都开始涣散,好像下一秒自己就会消失在人间一样。 那样的感觉,若非必要,她是绝对不会再想要体验的。 正因为感同身受,慕珂才越发的觉得原随云可恶,毕竟……丁枫可是他的侍从,一路上无微不至的照顾他啊! 然而……原随云的注意力全部都在慕珂最后的一句话上。 [你是不是把我当傻瓜了!] 这姑娘……可不就是傻瓜一个吗!? 他忽然便失去了所有的兴致。 傻瓜总是会有一套自成一派的理论,无论你如何的舌灿莲花,他们总会用自己的理论把你拉到跟自己一样的境地,再用多年累积的经验来打败你。 而原随云,有生之年第一次,输给了一个傻瓜,并且还没了任何反驳的**。 见他不说话了,慕珂只当自己说中了,越发的得意了起来。 却在此时,公子却幽幽的看着她,忽然开言道:“慕珂,大梦一场总有醒来的那一日,到那个时候,你又该如何自处。”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本来想加更,但是发现自己好像跟肺炎患者接触过,吓到低烧。 今天才好点,让大家久等了。 给新来的读者科普一下。 be线是无花和原随云,因为这俩人是反派,叶孤城是亲情线。 男配线是楚留香,姬冰雁(还在考虑要不要嫖他),一点红。 关于阿飞,我找不到让他出场的契机,暂时没有头绪。 男主线:王怜花,花满楼,无情。 这些线是按照读者的呼声改的,呼声高的会在男主备选里,呼声低的就在男配里。 关于苏梦枕,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因为他是最男嫖的一个,太难了 对了,我昨天不是提过如果慕珂被原随云或者无花捡到会变成妖女吗,难道大家就不感兴趣这个if线吗?! 第31章 我似鸽杀手31 约莫行了有十来天, 原随云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天山脚下。 临上山之前,公子带着慕珂在山脚下休息了一晚,好好的沐浴更衣一番。 灵鹫宫的小公子, 看重的是慕珂的美貌, 所以在上山之前, 姑娘合该好好的打扮一番, 如此才能让这次的交易更加顺利。 当天下午, 他拖了信鸽往灵鹫宫去了封信,大意是指明日让天山上派人来接。 若要上山他的随从是禁止入内的, 慕珂的眼睛还要被蒙上。 天山灵鹫宫的方位不可暴露, 这也是这么多年来, 为何江湖上从来没有过这等庞大势力传闻的原因。 第二日的清晨, 慕珂便蒙上了眼,被原随云带着上了山,马车行在半山腰就停了下来,灵鹫宫的侍女就守在山腰上。 慕珂一下马车,便察觉到几道灼热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随后便是女子的窃窃私语。 “这位便是咱们未来的宫主夫人了,长的可真是……” 话未说完, 便是一口冷气倒抽。 旋即,慕珂便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双柔弱无骨的手掌牵过,女子温柔的声音在耳侧响起。 “姑娘走吧,我带你上山。” 这人叫梅落, 是小公子身边的大侍女,也是整个灵鹫宫的大总管,小公子一心都扑在玩乐上,偌大的门派便交由梅落姑姑来打理。 慕珂没有说话,被这女子牵引着向山巅走去。 约莫走了有半个时辰,梅落姑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前面的路不好走,我用轻功带姑娘过去。” 慕珂被蒙着眼自是不知,脚下已然没有了路,有的是一道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一条寒芒凛冽的铁锁架在中间,那便是唯一的路。 梅落不费吹灰之力的抱着姑娘飞身而过,她的功夫在整个灵鹫宫都是排第一的,更何况是区区的轻功。 姑娘被她护在怀里,只觉到寒风刺骨,拍颊而过。 中原开了春,可天山却是不见天日的寒冬。 “怎么穿这么少啊,等到了宫里,我替你寻件衣裳过来。” 倒是个心细且温柔的女子,可若慕珂不是在这种情况下与梅落初见,她一定会想要和对方交个朋友。 但是现如今,她对整个灵鹫宫的人都充满了防备,自是不可能再去试图和这位姑娘结交的。 慕珂一直被梅落带到了室内,才被允许摘下蒙眼布,甫一入目的便是寒气深深的古朴大堂。 并不是说灵鹫宫的装饰寒酸到哪里去,而是整间室内的装修风格是与大庆不同的,古朴的同时还带着一缕异域的美感。 原随云已不知去向,梅落姑娘正笑盈盈的站在她的身侧。 “姑娘稍等片刻,我家宫主马上便……” 话音未落,却见外界传来一个兴奋的男声,白衣的少年雀跃的冲进了堂内。 “我媳妇来了吗!是在这里吗!” 小公子相面平凡,可那双满布喜悦的眸子里却清澈的宛如雨后蓝天,干净的不带丝毫的杂质。 他跑进堂内之时,额上还带着薄汗,生动的表情在看见慕珂之时,忽然便怔在了脸上。 半晌,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双清澈的眼眸灼灼的注视着慕珂,落满柔光。 “你、你就是慕珂姑娘,我、我叫李若光,是你未来的丈夫。” 说到最后,他的脸上已经红到无法见人的地步,双手藏在身后也搅成了一团。 真是个可爱的少年郎,可慕珂却半点欣赏的心情也无,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少年,墨玉一样的眸子里无喜亦无悲。 “我已经到了灵鹫宫了,现在解药可以给我了吗?” 小公子一愣,满腹的疑虑浮上心头。 “……什么解药?” 见他装傻,慕珂的表情越发的冷凝,周身的寒气愈发深重。 “软筋散的解药,原随云把我抓来的时候给我下的。” “什么!你竟是被他抓来的!他怎么可以这样!” 闻言,小公子满面震惊的同时,怒火也跟着涌了起来。 他的祖父曾是个出家人,生来就是副慈悲心肠,李若光在祖父活着的时候,也跟着耳濡目染被教养成了端方君子。 他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竟然间接成了那强抢民女的坏人。 “我去找他问问清楚!如果是真的,我一定要打他一顿,替你出气!” 语罢,小公子竟是又风风火火、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此一番话下来,倒是让慕珂的表情好了不少,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这少年授意的原随云,现下看他动怒的神情不似作假,姑娘对他的感观瞬间好了不少。 一旁的梅落见慕珂神情略有松动,忽然便笑了开来,走过来亲切的挽住慕珂的手臂开口道:“姑娘莫怕,我们家宫主不是坏人,若真是那原随云私自将你绑来的,灵鹫宫定会替你讨个公道的。” 如此一言,倒是让慕珂瞬间放下了心,她点了点头,笑着开口道:“那我就先谢谢宫主和姐姐了。” …… 只是,要替她去教训原随云的小公子,这一去便是半日,一直等到晚上都没有回来给慕珂一个交代。 小公子气冲冲的跑来找原随云时,目盲的公子也在等着他,等他为自己医治这双无用的双眼。 听闻小公子的质问,原随云仍是从容不迫的坐在雕花的椅子上,丝毫慌乱也无。 “慕珂姑娘的剑法高超,怕是十个原某加起来都打不过。若我不对她下药,宫主怕是一生都得不到如此倾国之美人,若公子觉得原某做错了,这解药大可拿去,只是灵鹫宫能不能留住那位姑娘,就不关原某的事了。” 一番话下来,小公子讷讷半晌,终是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的理智告诉他,用药让一个姑娘留在灵鹫宫,成为他的妻子,是绝对不可取的。 可是,情感上又在怂恿着他,无论如何都应该将慕珂留下,毕竟这位姑娘长的是比神仙妃子还要好看上三分的,李若光更是对其一见倾心。 沉默良久,小公子终是无功而返,随后自顾自的跑回了自己的卧房里,将自己关了起来。 * 慕珂一直等到夜晚都没能等到这位小公子,却迎来了一位意外的客人。 夜深人静之时,室外忽然传来了极大的骚动,慕珂被吵醒后,便匆匆披上衣服,想要出去看看。 还未待出门,窗子却被从外推开,一个染血的黑色身影匆忙跳了进来。 那是个满目冷冽,浑身肃杀气息的杀手,他的手里还握着一柄凛冽的长剑。 他进来之时,许是想要对慕珂动手的,却在看清姑娘的面容时,匆匆停下了手。 “一点红!你怎么在这?你是来杀原随云的??” 慕珂跑过去将窗子合上,压着嗓音开始对着一点红问东问西。 年轻的杀手已然负了伤,胳膊上一条狰狞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他先前在崖底受的旧伤还未好全,现如今却又再添了新伤。 一点红本不是个冒进之人,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可是这次,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却是一点都不愿再等待下去了。 姑娘给他的那瓶药,药效很好。可越是如此,他每每闭目之际,脑海里都会浮现起姑娘含笑的脸庞。 [我的自由就拜托给你了。] …… 一点红潜伏在原随云周围之时,知晓了姑娘这趟车是前往天山,也知晓姑娘即将被送给一个男子为妻,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晚一步究竟会有什么后果。 那时候姑娘是不是已经失去了贞洁,不堪受辱而做出什么傻事? 一个无心的杀手,本不应该挂念着一个萍水相逢之人,可一点红却是最看重承诺。 他答应过姑娘,要还她自由,那便粉身碎骨都要做到。 只是…… 姑娘自顾自的问完,也没等他回答,便匆匆忙忙的在房间翻箱倒柜了起来。 梅落在白日里给她送了一堆的日用品,很多衣服和配饰也在内。 姑娘从衣柜里挑出一条丝巾,匆匆跑回一点红的身边,小心翼翼的为其包扎了起来。 “我没有外敷的药,等给你包好了,再给你一瓶小红药。” 姑娘冷白的手指,撕开杀手的黑衣,落在对方染血的臂膀上,白洁与血色相印成辉。 杀手喉头一哽,沉默着点了点头,看着姑娘的目光越发的柔和了起来。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大批的脚步声,梅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姑娘,灵鹫宫里闯入了刺客,可有惊扰到姑娘?” 彼时,慕珂已经紧张到心脏都跟着狂跳了起来,她下意识的绷紧了身躯。 “什么刺客呀,我不知道,你们没有人受伤吧!” “姑娘没有受惊便好,那我们先退下了,望姑娘好眠。” 随后,便是一阵脚步离去的声音,待到声响全无,姑娘悬着的心才终于松懈了下来。 “吓死我了,还好我机智,哎嘿。” 姑娘这样讲的时候,是含着笑的,可室内昏暗,一点红瞧不真切,只影影绰绰的瞧见她的唇角是勾起的,即便如此,仍是美不胜收。 可是,一个无心的杀手,又怎么能为美色所耽?! 虽这么想着,可一点红的目光却未曾从姑娘朱红的唇上移开,连带着耳根也跟着红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一点红:我,似鸽,杀手。 似鸽,冷血的,杀手。 似鸽,无情的,杀手。 别过来,我不想谈恋爱! 真香!! 小剧场.if妖女线 无花被师傅派下山之时,遇到了一个□□烦。 一个甜蜜又让人苦恼的麻烦。 那个麻烦,是位生的祸国殃民的姑娘。 初见时,她正坐在闹市的街头里发着呆,被她容貌所惑的男子,里三圈外三圈的围堵在其身边,却偏生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上前。 大抵是因为姑娘生的太过美丽,所有人都怕这是一场易碎的梦,稍有动作姑娘若如镜花水月一般消失不见,该怎么办? 无花只是路过,却没成想那位傻子似的一直在发着呆的姑娘在瞧见他时,眸光忽然一亮。 像是无心的人偶,忽然被注入了灵魂。 她起身运着轻功一跃而出,脚步轻盈,翩跹如舞,轻飘飘的落在了无花的身前。 姑娘仍是面无表情,一双透亮的眸子懵懂宛如稚子。 无花一怔,全然不懂这样美的像妖精一样的姑娘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还未待他来得及反应,姑娘白皙的手指,怯生生的捏住了他的衣角。 朱唇轻启,干涩又困顿,只一声声,执拗的叫着二字。 第32章 他杀心已起32 这一夜, 注定是个即甜蜜又让人苦恼的夜晚。 姑娘闭着双眼躺在软榻上身盖薄被,已然是睡熟了过去。 一点红躺在地面上铺好的被褥上, 小心翼翼的缩在被内, 唯独一颗脑袋露在黑夜之中。 姑娘的床榻就在咫尺之遥,一只纤纤玉手正从被下探出,悬在一点红的眼前。 慕珂的睡相着实说不上雅观,但也足够的娇憨可爱, 也足够…… 搅乱杀手心底的一池春水。 一夜无眠,第二日慕珂醒来之时, 映入眼帘的, 便是精神萎靡的一点红脸上,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他如此憔悴,到是把慕珂吓了一大跳。 但是…… 夜深人静之时,灵鹫宫的人都已睡下,自是没人想不开来骚扰慕珂。 白日不比夜晚……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时,慕珂神色一凛, 匆忙将一点红塞进床底下, 迟迟才开了门。 一入目的, 又是梅落那张笑盈盈的脸。 “姑娘快快梳洗打扮一番,我家宫主正等着与姑娘一同吃早饭呢。” 语罢, 竟是带着身后的侍女贯涌而入,直接将慕珂当做人偶一般摆弄了起来。 “等等、等等, 你们这是做什么!” “大家同为女子, 姑娘羞什么呀!” 一旁开口的侍女, 直接把慕珂逼到退无可退,随后,开始动手替慕珂替换起了衣物。 此时,一点红正藏在榻下,匍匐在灰尘里。 他的双眸通过床下的缝隙,看到一件被剥落的粉色罗裙,轻飘飘的落在地板上。 此情此景,一室的旖旎,本该摧动杀手心底的涟漪。 可是,一点红感受到的唯有愤怒。 他放在身侧的一双手,也因为极致的忍耐而紧紧攥成了拳。 皆因,姑娘挣扎的话语,尤在耳畔。 “你们这是做什么?谁准你们动我了!你们究竟把我当做什么!?” 没人把姑娘的推拒当做真正的拒绝,白衣的侍女笑闹着扒掉了慕珂的外衫。 在她们看来,同为女子,这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却不知这样的行为究竟哪里触犯到了慕珂的底线,为首的侍女直接挨了几记姑娘的重锤,被狠狠的推开。 紧接着,一室的瓷器都被姑娘疯狂的砸碎在地。 “你们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尊重?!给我滚出去,都给我滚!” 姑娘从来没有如此情绪外露过,就连被原随云绑架时,再怎么恼火都没有如此的歇斯底里过。 原随云虽然又烂又渣,但最起码他还会听慕珂说话,就算再怎么跟姑娘呛生,但如非必要,他鲜少将姑娘的意愿忽视到如此彻底。 但是,这群白衣侍女是真的不一样。 他们仿佛是把慕珂当成了一株没有灵魂的花草,随便怎么她们摆弄都可,仿佛她只是李若光的附庸品,是李若光吃饭时,摆在一旁的花瓶陪衬。 她们是真真正正的把慕珂当做了一个物件,所以也从来没有想过,物件也会勃然大怒。 被慕珂赶出来之时,白衣侍女的脸上还带着茫然。 全然不知这阴晴不定的姑娘,到底发的哪门子的火。 不就是脱一件衣服吗?该有的大家都有,谁稀得看她的身体啊! 这侍女叫做香红,是跟在梅落姑姑手下做事的。她生性开朗直爽,鲜少被人这样甩脸子,更何况还是被一个当做礼物一样送过来的姑娘甩脸子? 当下,她的面上便挂不住了。 恶狠狠的对着紧闭的大门啐了一口,香红小声的嘟囔了一句:“什么玩意,还真当自己是宫主夫人了,我呸。” 旋即便惹的梅落姑姑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你少说两句吧。” 梅落自是不可能为了慕珂去责怪香红的。先不说慕珂只是初来乍到,就算她成了小公子的妻子,偌大的灵鹫宫都是在梅落姑姑的掌控之下,就连小公子也是要敬她三分的,一个宫主夫人又如何翻的了天? 更何况她不过是一个,像玩物一样被送来的女子? 再者,香红是她拉扯长大的,这孩子对梅落而言犹如亲子,她自是不会为了区区一个玩物来怪罪自己人的。 如此,她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然当做没瞧见那位姑娘将香红打出来时,那双通红的眼眶。 梅落仍是笑盈盈的,声线仍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是落在门扉上的眸光无端冷了三分。 “姑娘莫要忘了宫主还在等着您,最后给您一柱香的时间梳洗,还望姑娘莫要耽搁了时辰。” 话音落下,便是一阵脚步离去的声响。 * 一点红一直在床底下趴到那群人完全销声匿迹时,才迅速爬了出来。 他出来的那一霎那,甚至都未来得及拍去身上的尘土,第一时间便是去寻慕珂的身影。 彼时,姑娘正背对着他坐在桌旁,娇小的身躯只着了里衣,外衣就躺在她的脚边。 那是先前名叫香红的侍女扔的。 她的背影极尽纤弱,一点红只是这么看着,便感受到了从其身上传来的莫大哀意。 莫名的,他便踌躇了起来。 纠结半晌,他终是踱步绕到姑娘的面前。 然而,一入目的便是姑娘通红的眼眶,和滚滚落下的泪珠。 姑娘……正在无声的哭泣。 一点红只觉得自己的大脑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轰的炸了开来,他甚至都没能细细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等回过神来之际,他已经蹲在了姑娘的面前,带着厚茧的手指正轻柔的落在姑娘的脸颊上,颤抖着为她擦去泪水。 姑娘哭泣时,是紧闭着双唇默默流泪的。 她的眼眶如同抹了胭脂一般红,眸底是盘旋着的盈盈水色,眼睫上的水珠坠落之时,颤颤巍巍的如同梨花沾雨,抖落芳蕊。 毫无疑问,姑娘就连哭起来也是极美的。 可一点红却全然没有了欣赏的心情,只手足无措的去抹着姑娘那越来越多,宛如决堤一般的眼泪。 杀手本应该是无心的,可此时的一点红,却清晰的感应到了,他心脏处的闷痛感。 姑娘的眼泪,滴滴落在他的心脏上,汇聚成了苦涩的海洋。 杀手不善言辞,唯一能做的,便是默默的替姑娘拭去泪水。 姑娘感受着脸颊上温热的触感,低头看向蹲在自己面前的杀手,明明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可他得神色却又是如此的温柔担忧。 心底的委屈愈演愈烈,姑娘终是哽咽着开了口。 “他们、都把我当做、一个物件。” 话音在落到物件那两个字上时,终是无法克制的抽泣了起来,姑娘本是不想开口的,因她知道一旦开口,必定会无法自控。 可是杀手的表情是如此的温柔,温柔到似乎能包容她所有的情绪一样。 慕珂终是无法自持的,将这一路上所受的心酸与委屈,全部都在此刻泄了出来。 所有的坚强在此刻都溃不成军,变成了脆弱的眼泪。 被冒然绑架时,她没有哭,发现自己要被送给他人为妻时,她也没有哭。 白衣侍女的不尊重,不过是一个□□罢了,这一路上慕珂所遇到的人里,除了一点红,竟是没有一个人曾过问过她的意愿,全都都将她当成了一个不需要尊重的玩物。 慕珂又如何能够不难过? 彼时,杀手无措的替她擦着眼泪,却没成想那些泪珠,却是无论如何都擦不干净,反而越冒越多了起来。 一点红当即便慌了神。 姑娘的样子仿如含愁的丁香,被骤雨洗礼过一般,让人好不怜惜。 一点红不善言辞,根本不知究竟该如何宽慰姑娘。 而现下,他唯一想要做的便是抱一抱姑娘。 而他确实也真的这么做了。 被生硬的按在少年宽阔又火热的胸口时,慕珂还在小声的啜泣,很快便跟着愣住了神。 一点红抱着她,粗糙的手掌轻轻拍在慕珂的后背上,无声的安抚着对方。 “别哭……” * 李若光在布了早宴的大厅里等了又等,无论如何都不见姑娘姗姗而来,终是派了人去催。 在这里等着的,不仅有李若光,还有原随云。 原随云不仅家世好,还生了一副好相貌,虽是个瞎子,但不消多少时日,他的眼睛便会被李若光医治好,因此,不少侍女都动了心思。 如切如磋的公子,正是良配! 不少春心萌动的姑娘,巴不得是自己被送到原随云的院子里侍候,而得了这份好差事的女子,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羡慕嫉妒着。 说好了要去替慕珂讨公道的李若光,早已经为了自己那点不可言说的小心思而倒戈,他和原随云之间,自是没有了隔阂。 慕珂姗姗来迟,一双红肿的眼睛被浓浓的脂粉掩盖着,才没有露出端倪。 可谁都没有发觉,目盲的公子,在姑娘踏进大厅的一霎那,眉峰便微微的隆了起来。 [慕珂,哭过了。] 一顿饭吃的意尽阑珊,小公子本想在饭桌上与慕珂套套近乎,可不论他说什么,姑娘全当没听见。 吃完后更是一个面子都不给,冷着脸离去了。 早宴上最重要的角色已经离去,其他人便没有再留下的必要。 宴席散去之时,原随云正被灵鹫宫拨给他的侍女携着带往他居住的院落。 沉吟片刻,他终是开了口。 “今日早晨,慕珂姑娘那里,可有发生什么不快之事?” 侍女一愣,旋即笑着开口道。 “嗐,您可不知道,那位姑娘太小家子气了,香红就是想替她换件衣服,却硬生生的被那位姑娘打了出来,就因为这档子事,还在席上对我们宫主甩脸,真是没有教养。” 侍女毫无防备的将所有的心里话都秃噜了出来,全然不觉身侧的公子面色越来越冷凝,那双无神的眼眸,已然漆黑到落不尽一丝的光亮。 若是丁枫现在还活着,顷刻间便会明白。 此时, 原随云, 杀心已起。 第33章 我也消气了33 午间的时候, 下了场滂沱大雨, 灵鹫宫有两个侍女在途径后殿的莲池时,竟是脚底打滑,一个不小心摔进去活活淹死了。 这两个侍女,一个是梅落姑姑的弟子香红,一个是原随云身边的侍女金巧。 没有人知道这两个人究竟为什么偏要在雨天,去走那莲池旁的青石板, 偏生经雨打湿的石板又是那样的滑,这两个姑娘不会游泳,就算学了点三脚猫的功夫, 一进了水照样慌了神, 只有扑腾着等死的份。 消息传到梅落姑姑的耳畔之时, 无异于晴天霹雳。 彼时, 她正在劝说着慕珂出屋陪着他们灵鹫宫的宫主赏雨景,甫一听到这个消息时, 整个人都白了脸, 浑身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已是自顾不暇, 梅落姑姑一句话都没说,当即便抛下了慕珂, 匆匆的离去了。 如此, 慕珂才终于得了片刻的宁静。 下午雨停之后, 原随云来了一趟。 慕珂本是不愿意见他的,奈何这人厚脸皮的很,就算你用冷脸对着他, 这人也全当看不见。 不,原随云本来就看不见。 他已经寻到了替换的眼睛,明日里小公子便要为他换眼,就算不出意外,原随云怕也是要在床上躺个好几天的。 所以今日里,他是特意来寻慕珂的。 彼时,清俊的公子,正旁若无人的坐在慕珂的屋子内,自顾自的给自己斟了杯茶。 这茶是梅落姑姑沏的,仍有余温,倒是便宜了原随云这斯了。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若是无事就赶紧离开,瞧见你就心烦。” 慕珂坐在他的身旁,没好气的开口道。 却见公子似是无所闻一般,只自顾自的品着茶。半杯下了肚,他放下自己手中的茶杯,终于得空分了个眼神于慕珂。 “今天哭过了?” 彼时,慕珂眼角的红肿已然消了下去,再看不出半点的不妥之处来。 她不觉得流泪是多么难为情的事情,毕竟那只是一种情绪的宣泄途径罢了,她虽对原随云颇有意见,但仍是诚实的嗯了一声作为回答。 话音刚落,便见公子叹了口气,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指悄然落在了慕珂的眼角。 “你若对着她们,有像对我一样的硬气,谁又能欺负得了你?” 他的动作来的突然,慕珂本意是想要躲的,但视线落在他微蹙的眉峰时,忽然便怔愣了起来。 公子开言之时,声线里仍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只是慕珂却在其中,无端听出来三分担忧三分宠溺。 莫名的,她的心下奇怪的同时,-忽然又跟着委屈了起来。 “还不是都怪你,要不是你把我绑来这个鬼地方,还给我下了药,我能被她们欺负吗?!” 公子的手指流连在她眼睛周围片刻,带来的不仅有温热的触感,还有酥麻的痒意。 不消一会,那手指便下滑着到了慕珂的唇边。 这样一个动作,让气氛瞬间变得暧昧了起来。 慕珂忽然觉得有些怪怪的,便一把伸手拍开了公子描摹着她容颜的手。 原随云其人脾气阴晴不定,性格无比恶劣,慕珂几乎已经为自己的行为做下了承受其怒火的准备。 却没想到对方却只是“注视”着她,一双冷峻的眉眼之间满是认真。 “别动,我只是想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好等我眼睛复明了,能够第一时间认出你来。” 但是,慕珂对他本来就意见极大,又怎么可能会去好好的配合他呢? “我才不要,你赶紧走行不行,看见你我就来气!” 为了防止被他突然袭击,姑娘索性直接起身后退了几步,拉开了和对方的距离。 公子今日里却一反常态的好脾气,被慕珂接二连三的怼了几次,不仅没有对她动手,竟是连还嘴都没有过。 就连慕珂也在心底开始啧啧称奇了。 原随云没有搭她的话茬,只自顾自的沉吟了片刻,忽然抬起头来,一双无神的墨眸,幽幽的落在姑娘的脸上。 此刻,该怎么形容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呢? ——是挣扎。 是漆黑深渊里,复杂到无法辨别的混浊。 那里面,有复杂,有挣扎,终于汇聚成了令人无法参透的坚定。 “慕珂,等我的眼睛好了,就带你离开。” 他毫无预兆的抛下如此惊天之雷,生生把慕珂炸的怔在了原地。 “你说什么?” 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般,姑娘不敢置信的询问道。 却闻公子再次坚定的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语,掷地有声。 “等我眼睛好了,就带你离开。” 惊喜来的太过突然,慕珂显然并没能反应过来,而当她反应过来之时,并没有忙着开心,而是满心的狐疑。 “把我弄来的是你,想把我弄走的也是你,你到底发什么疯?” 无怪乎慕珂不相信原随云,实在是这人前科累累。 慕珂就算相信母猪会上树,也绝对不会相信原随云这家伙良心发现的。 听到姑娘不客气的质问,公子轻笑了一声,清冷的声线仍如往昔一般带着嘲讽,却又无端多了几分别的色彩。 “你这么蠢,如果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我怕你以后每天都要哭鼻子。” 就算再怎么不想承认,在发觉慕珂哭过时,原随云是真的想要暴起杀人的。 而他也真的那么做了。 今日里,莲池里那两具溺死的女尸,便是他的杰作。 当然,这些他是绝对不会告诉慕珂的,倒不是因为他怕自己在姑娘心底的形象会黑上加黑。 而是因为,他觉得这不过是件小事,实在不值一提罢了。 “在我带你离开之前,慕珂,不要把我的计划告诉任何人,明白吗?” 他不放心的嘱咐道,忽然便开始有些后悔了起来。 若不是察觉到今日姑娘哭过,让他乱了方寸,他是绝对不会仅仅是为了哄对方开心,就把这么危险的计划,提前暴露给对方的。 他明明可以等到眼睛好了之后,直接把姑娘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了事。 现在提前说出来,很容易被姑娘藏不住泄露了去,很容易得不偿失。 他脸上的担忧并不难察觉,慕珂撇了撇嘴坐回了原位,气鼓鼓的回了句:“我又不是傻子,当然不会往外说。倒是你,过河拆桥玩的可真溜。” 把自己绑来是为了和李若光作交易,交易还没完成,原随云这家伙就已经想到了交易完成后是如何顺手牵羊的了。 那个羊,指的便是慕珂。 “我坏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你才知道吗?” “哼,我知道你坏,但我实在是想不到你竟然能阴险到这个地步。” 别以为慕珂会感谢原随云,说到底她会处在如此凄惨的境地,就是眼前的男人害的。 一个人若是砍了你一刀,然后又顺手帮你贴了个创可贴,你会感谢他吗? 自是不会。 慕珂又不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患者,对那套渣男贱女的戏码根本不感兴趣。 就算原随云说了要带她离开,她也绝对不会給原随云任何好脸色。要不是这个狗男人,她正还舒舒服服的在太原看桃花呢。 原随云基本上已经被她怼的快要没有脾气了,眼皮子抬都没抬,只略显疲惫的回了一句:“我不想和你吵架,慕珂,你对一个杀手都能如此亲近,缘何在面对我时,浑身的刺都要竖起来?” 他应对的非常熟练,可慕珂怼起来比他还要熟练:“你说呢?如果你是我,一觉醒来被人下药武功全失,兵器还被缴了去,你会如何对待那个罪魁祸首?这还不算什么,你还要被迫娶一个你不喜欢的女子,她的侍女也欺负你,你什么感想??” 那自然是挖了他们的双眼,将他们丢在蝙蝠岛里自生自灭,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可这些话,原随云是绝对不会当着慕珂的面说出来的,更何况他也确实理亏。 然而,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最后一句上。 “除了我,没有人可以欺负你。” 慕珂半点被关心的欣慰感都没有,全然被原随云跑偏的重点气到抓狂! “哎呀,你要气死我吗!重点根本不是那个好吗!” 她气到抓耳挠腮,公子淡薄的唇角却悄然勾了起来。 下一秒,他骨节分明纤长的手指再次落在了姑娘的面容上,缱绻的流连在姑娘的眉眼之间。 “乖点,别乱动,我很快就会摸完。” 他摸的如此理直气壮,却偏生没和姑娘达成共识。 很快,那只如玉一样好看的手,便被慕珂狠狠的咬在了嘴里。 国色天香的姑娘,不仅能说会道,还牙尖嘴利。 顷刻间……原随云的手上,已然有血色开始渗出。 可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仍睁着一双墨玉一样的幽瞳,定定的“注视着眼前人。 姑娘无论如何都没能想到,他竟会是这样的反应,意料之外使她怔愣,等回过神来之时,她已经松开嘴巴,放过了原随云。 “消气了?” 公子收回被咬到出血的那只手,面无表情的脸上,冷峻的像是月光与流萤相互交印的黑夜,却又偏生能察觉出几分温柔的意味来。 似是被他这样突然大变的性子弄到完全蒙圈了,慕珂呆呆的点了点头。 旋即,公子忽然俯身凑近,一口咬在了慕珂的鼻尖上,温热的鼻息一触即离。 “好了,我也消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王怜花的年纪,应该是二十七八,出海十年前他还是个少年。 不超过两章原随云就死了,这个副本就结束了。 以及,我不是刀子选手!我是爱的战士啊! 小剧场*if妖女线(3) 无花到底是没有答应,他向来爱惜自己的羽毛,在无利可图的情况下,从来都是端正着他那副正人君子的假面,做一个遵循戒律的好和尚。 无花不仅拒绝了慕珂,还打算回躺少林寺,一个和尚庙里若是出了个貌美的女子,指不定要被人怎么戳着脊梁骨骂呢。 所以和尚买了间宅子,打算把姑娘好好的安置了下来。 他大可不必弄得这么麻烦,一个不相干的人,弃了便是,但是每当视线落在姑娘的脸上时,便无论如何都移不开了,更何论将她抛弃? 姑娘很是乖巧,也没有问他要去做什么,只是茫然的看着他,思来想后,终是问了一句:“你还打算回来?” “等我办完事后,就回来接你。” 和尚俯身,试图安抚性的去抚摸姑娘的脑袋,没成想姑娘却是匆忙避开了。 “不用了,你既然不打算做我的情缘,那我们还是不要再有交际好了,这个地方我也不打算长留,谢谢你教给我的东西,我很感谢。” 和尚如今才弄懂一件事情,他以为的姑娘只能依附于他,不过是他的自以为。 初见时的懵懂,相处时的天真,就算是个心若稚子的姑娘,也从来没有打算成为任何人的附庸品,依靠他人而活。 “我要去扬州了,后会有期。” 第34章 李若光死了34 送走了原随云这座大瘟神后, 慕珂才迟迟得了空闲,终于能够自己一个人好好的呆一会了。 一点红早晨时便离开了, 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做些什么, 神神秘秘的让人摸不透。 香红的死, 带给了梅落姑姑莫大的哀痛。 她带着一脸憔悴的神色,开始操办起了香红的身后事。 原本一个婢女死去,是犯不着如此大张旗鼓的, 可香红宛如梅落的半个亲子,这位灵鹫宫的大总管都发了话, 有谁还敢再去质疑? 倒是李若光失了梅落这位说客之后, 只能三天两头的往慕珂这里跑, 尽管次次都要吃回闭门羹, 可他仍是没有气馁过。 小公子的武功只能勉强挤进二流里去,这还是得亏了灵鹫宫的功法高深, 生生拉高了他武功的一个层次。 但是,李若光虽武学资质平平,可他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这才是他所仰仗的东西。 当下,能够与他医术拼上一拼的大夫, 不是做了古,就是入了土。 所以原随云才会如此对其深信不疑,将自己的眼睛全权托付給对方。 原随云的手术进展的十分成功,术后的头三天, 他的厢房被侍女们围的水泄不通,每日里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守着。 可就算如此,他仍是在夜晚发了热。 又累的李若光一晚上的医治,才从鬼门关里拽回来。 如此,换眼之术便是真的成了。 约莫再吃一个月的药,原随云的眼睛便可以重见光明。只是,他这里是消停了,慕珂的日子却开始难过了起来。 原随云那里已经无需照看,李若光便日日守在慕珂的门前,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当座门神杵在这里。 慕珂对李若光一开始仅有的好感,早就随着他的食言不翼而飞。 更因为他每日里的骚扰,直接降为了负数。 身为阶下囚的姑娘实在太过硬气,一点面子都没有给过这位灵鹫宫的小主人。 以至于到了最后,慕珂所在的客房外,守着的侍女越来越多,可以走动的地方越缩越小,终于只剩下了她脚下的这间厢房。 随着她被关了禁闭,守卫森严的同时,一点红的出入越发不自由了起来。 到了最后,杀手为了不被发现,竟是直接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半月后,原随云脸上遮眼的纱布终于可以拆下,他在兴奋的同时,竟无法克制的颤抖了起来。 那副度很是轻微,却仍是被李若光捕捉到了。 小公子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慢条斯理的解开了他脑后系着的结。 “你的眼睛多年未曾视物,需要一个缓冲期,这几天你看东西会特别模糊,但这是正常的,用不了几天,你的眼睛便会与常人无异了。” 小公子说的果真没错,当原随云睁开双眼的那一霎那,多年来只能在黑暗里沉沦的双眼,奇迹般的捕捉到了来自世界的光辉。 影影绰绰之际,眸底倒映着模糊的轮廓,尽管如此,也足够让公子欣喜若狂。 他怔怔的睁大双眼,面无表情的脸上,温热的泪转瞬爬了满脸。 “我……看见了!” …… * 当天下午,原随云便立即去寻了慕珂,尽管他已经极力自持了,可喜悦这种东西,就算在嘴角抹平,也会从眉梢冒出。 一路过去,谁都能看的出,现如今原公子的心情究竟有多么好。 然而,这好心情终是持续到了慕珂的院落前便终止了。 他看着围了好几圈的白衣侍女,眉头下意识的蹙了起来。 “不知慕珂姑娘究竟犯了何事,要被如此严密的看守起来?” 守门的姑娘待看清原随云那张俊秀的面容后,下意识的便红了脸,羞涩的答道:“不是慕珂姑娘犯了错,而是三日后便是大婚的日子,我家公子命我们在这里帮姑娘好好待嫁。” 说白了,便是李若光实在是没有耐心等下去了,就算是强扭的瓜,他也要慕珂这颗瓜落在他家! 为防止慕珂在婚前逃脱,他只好出此下策,十二时辰都派人守着。 这些时日,原随云一心扑在自己眼睛的恢复上,确实也忽略了慕珂,以至于他听到这个消息时,惊愕的措不及防。 恰在此时,慕珂似是听到了外面的响动,屋内又是一阵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 “我才不会嫁给李若光,你们究竟在自说自话些什么!一群大傻-逼,我讨厌你们!” 此话一出,门外守着的侍女,面上的表情当即便挂不住了,她尴尬的看着原随云道:“让公子见笑了。” 清俊的公子摇了摇头,唇角噙着一抹温文尔雅的笑。 “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如此芝兰玉树的公子对她笑,侍女的心脏早已狂跳不歇,似乎马上要跳出这副身躯,随公子离开一般。 可尽管如此,侍女仍是摇了摇头,坚定的拒绝了原随云。 “宫主有令,大婚之前慕珂姑娘不能见任何人,原公子还是请回吧。” 倒是意料之中,原随云也没强求,故作遗憾的叹息了一声便缓缓离去了。 * 只是等到了晚上夜深人静之时,他却换了一身夜行衣,趁着守门的侍女昏昏欲睡之际,偷偷的潜入了慕珂的房内。 因为白日里那档子事情,慕珂气到寝食难安,自是正在辗转反侧,原随云从窗子跳进来的那一霎那,姑娘立即便发现了。 只是,一开始的时候,她还以为来人是一点红,等原随云走近之后,慕珂才反应过来。 “你是来带我离开的吗!原随云?” 姑娘话语里的希冀太过明显,让原随云想要忽视都难,可是他终究是要让姑娘失望了。 “我会带你离开,但还需要从长计议。” 按照原随云的计划,便是等大婚那日,他趁机在婚宴上下药,等灵鹫宫的人都昏过去之后,再轻而易举的带着慕珂离开。 可是,他千算万算都没能算到,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和一点红熟到能让对方卖命的地步。 …… 就在这夜的同一时间。 李若光死了。 …… 死在了他的卧房里,被杀手一剑穿过眉心,只落了一点红痕。 如此,便了无声息的去了。 …… 一点红想的很简单,他虽杀不了原随云,但是杀掉李若光这个对慕珂心怀不轨的家伙,却是很简单的。 新郎官都死了,姑娘还待什么嫁? 可是,李若光临死前的一番挣扎,着实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而一点红也太过小瞧了失主后的灵鹫宫,将会如何疯狂的反扑。 整个天山上火光冲天,大批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原随云刚想翻窗逃离,便见厢房的门,被一脚踹了开来。 梅落姑姑冷若冰霜的站在门外,她漆黑的双眸,落在蒙面的黑衣人身上,仇恨的火焰在心底燃烧了开来。 她的身后,白衣侍女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其后,所有人都佩着剑。 恶战,一触即发。 杀手逃了,这些怒火自然便是冲着慕珂而来的,可是梅落姑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竟然正好撞到了两人暗通曲款的场面! 在宫主被暗杀的这一夜,一个蒙面的黑衣人出现在了慕珂的房里,叫人如何不浮想联翩? 梅落姑姑几乎顷刻间便认定了,原随云就是杀害他们宫主的凶手,随后运起[天山折梅手]笔直的朝着原随云杀了过去。 “好一对奸夫淫-妇!我现在就杀了你们,替宫主报仇!” 原随云刚接了三招,便立即察觉出了梅落姑姑的武功不比他低,若是就这样继续缠斗下去,灵鹫宫人多势众,原随云必败无疑。 他毫不恋战,拉过一旁的慕珂,运气轻功便朝外逃窜而去。 梅落携着一众弟子紧追不舍,甚至还有人在远处架起了弓箭,想要将逃命的两人射落。 …… 一点红杀了李若光后,本打算躲藏起来避避风头,却没想到竟是连累了慕珂。 如此之下,他便也顾不上躲了,从黑暗中一跃而出,一剑将那支朝着慕珂与原随云的袭来的箭斩落。 黑夜的行者,终于,在黑夜中显露了身形。 * 逃命的队伍,由两人变成了三人,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当然,前提如果是杀手没有试图跟原随云抢怀里的姑娘就好了。 “把她给我!” 后有灵鹫宫一行人的刀光剑影,一旁是一点红不分时机的骚扰,原随云在如此困难的处境之下,只想原地暴毙。 慕珂靠在原随云的怀里,面无表情的开口道:“你把解药给我,我不但能自己跑,还能回头将她们杀个片甲不留。” 到了那个时候,何至于如此狼狈的逃窜? 然而,原随云却是眼皮都没有动过一下,一句回应也无。 慕珂的提议是很诱人没错,可原随云不是傻子。 他对慕珂做下那么多的恶事,对方恢复武功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对付灵鹫宫,最先饶不了的肯定是原随云自己。 在面对梅落时,原随云尚有一战之力,可若面对的是全盛时期的慕珂话,他真的不敢去赌。 到底该怎么选实在太过明了,原随云深呼吸了一口气,敷衍着道:“等出去后再说。” 而就在这时,身后的追兵已经粘了上来。 梅落携着一众白衣侍女,毫不留情的朝着三人攻了过来。 在几十个人的夹击下,本就处境艰险,更何况为首的梅落还是位一流高手? 很快,原随云和一点红便负了伤。 唯独慕珂,正好好的被他们两人护在身后,丝毫没有受伤。 ……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武功恢复,天山副本结束。 第35章 不要回头啊35 “好一对奸夫淫-妇, 原随云,不要以为你蒙着脸,我就认不出来你是谁, 我们宫主好心为你治眼,你却夺了他的性命,你这恩将仇报的阴险小人!” 梅落认定了李若光是被原随云所杀,招招攻其要害,恨不得直接将其毙于掌下。 原随云无端替一点红背了锅,但他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 就算他解释李若光不是被他所杀,也绝对不会有人相信,索性直接放弃了挣扎, 认真的和梅落缠斗了起来。 他对付梅落, 一点红则解决着那些围攻而来的白衣侍女们, 刀光剑影织就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而慕珂却好生生的被两人护在身后, 完全处于状况之外。 到底双拳难敌四手, 天山的功夫奇诡, 都是原随云从未在典籍上看到过的,渐渐的, 他开始呈现起了颓势。 眼看着已是无力招架,原随云心生退意,但梅落的攻击却黏的让他一步都无法前进。 “都跟你说过了, 把解药给我我来解决!我保证不会杀你的,原随云!” 就在慕珂焦急的开言之时,梅落似是被她的突然出声提醒到一般,变化了招式放过了原随云,一双手迅猛的朝着姑娘的脖颈袭去! “我先杀了这荡-妇也是一样的,去地下向我们宫主赔罪吧!” 原随云完全没有料到,对方会突然变招,模糊的视线里,姑娘纤弱的身躯朦胧到只能看清轮廓,白衣女的杀意凛冽,攻势迅猛的完全让姑娘无法招架。 只要被梅落的那双手触及到,那修长白皙的优美脖颈轻而易举的就会被折断。 而原随云完全可以趁着梅落分神的这片空档,朝着宫外的铁锁逃去,一旦过了铁锁并将其斩断,那么这里所有的人都会被困住,而他的性命之危自会迎刃而解。 更何况,按照他的轻功,一个人逃离虽难了些,但并不是没有可能。 若是加上慕珂这个拖累,那他便是真的必死无疑了。 不要说他阴险狠辣,若他是个好人,又如何会有蝙蝠岛的存在? 而他却也有一瞬间动了自己逃的念头。 只是…… 他的身体却完全做出了相反的举动。 * 梅落那双朝着慕珂脖颈袭去的手,骤然变换成了掌,浑厚的内力在原随云背对着她挡来之际,全权拍进了对方的后心。 慕珂只觉得眸前一暗,倏忽间,自己便被原随云按在了怀里。 下一秒,男人的身躯狠狠的震颤了一瞬,闷哼一声,星点的血色从口中喷涌而出。 梅落这一掌用了十成的力,若无意外,原随云的心脉已然被震断。 可是现下,他连疼痛都顾不得,只拼尽全力带着慕珂朝宫门掠去。 现如今,他唯一能选择的一条路,便只有逃。 他必须要带着姑娘离开! 他十多年的人生里,鲜少有如此深重的执念,唯有两件事情,让他惦记到快要魔障。 从前,他为得眼睛所累,便想着要么让他的眼睛好起来,要么就让全世界的人都跟他一样成为瞎子。 现如今,他唯一的执念只剩下一件。 他想看看…… 看看姑娘究竟长什么样子。 …… 此时,慕珂趴在原随云的怀里,视线穿过他的肩膀,看向后面穷追不舍的梅落。 慕珂每次见她时,她都是笑盈盈的,可现如今她的脸像是被冰块冻僵了一般,除了维持面无表情的神色,脸上的肌肉再牵动不得分毫。 人啊,可真是奇怪又善变的动物。 “原随云,我们能……咳咳咳,你给我吃了什么?” 姑娘甫一开口,一颗药丸状的东西,突然就被原随云塞了进来。 面对姑娘的问语,原随云没有开口,而他也不能开口。 因为一旦开口,他憋在吼间的鲜血定会喷涌而出,强提起的那口气也会跟着泄下。 在他给慕珂喂下的解药起效之前,他必须拖上一盏茶的时间,好让姑娘的内力恢复,如此他们受困的境地才会有所好转。 慕珂也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原随云喂给她的有可能是解药,当机立断附在他的耳边开口道:“给我夺把剑!” 然而,灵鹫宫的白衣侍女已经包抄了过来,面对密密麻麻的人海,原随云已是无路可走。 一点红时刻提防着原随云这家伙会整幺蛾子,对方跑路的时候,他便一直紧紧的追着。 以至于等原随云被围困的时候,一点红也跟着走投无路了。 三人已成瓮中之鳖,梅落轻飘飘的落在他们的不远处,终于有机会开始念起了台词。 她面无表情的脸上,淬着恶毒的恨意,一一扫过慕珂三人。 她的小宫主还不满十六,就死在了最灿烂的年华里,所以,她一定要让这三人跟着陪葬! 思及此处,她的目光落在慕珂的脸上,一抹阴狠恶毒的笑,在脸上漾开。 “我忽然改变主意了,我不打算杀你了,三日后的大婚照常举行,哪怕宫主死了,我也要你嫁给他!” 李若光生前最后的心愿便是娶慕珂为妻,现如今他死了,死的那样的凄惨,叫梅落如何不心疼?! 为他复仇的同时,还要让他得偿所愿,所以梅落当即便动了冥婚的心思。 只要这姑娘磕了头拜了堂,哪怕死后下黄泉成为了幽魂,那都是李若光的妻子! 她如此疼爱小宫主,又缘何不促成他最后的心愿?! 这样的心思在一点红看来,着实足够恶毒,也确实让这个向来没什么情绪波动的杀手,真的动了怒! 事关姑娘,他的情绪总是来的如此的猛烈,又无法自控。 他答应过姑娘,要许她自由,那就算会赔上自己的这条命都要做到。 一点寒芒划破夜空,一点红手持那柄寒剑,迅速朝着梅落攻去。 然而,他连原随云都解决不了,又怎么可能胜的过梅落? 剑影四起,却没撑过百招便落了败。 一点红跌落在地面之时,佩剑也跟着脱手而出,滚落在了原随云的脚边。 “我本来还想留你三日的性命,好让你观礼,但你自己寻死,我便留你不得了!” 天山的功夫诡谲飘逸,若细细观察定能看出几分道家的意味来,借力打力,以不变应万变。 可这功夫到了梅落的手里,剩下的便只有狠辣与阴毒。 一掌摧人心脉,唯有黄泉路可走。 这也正是原随云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愿意给慕珂解药的原因。 因为,原随云活不了了。 明明是如此贪生怕死的人,在死亡来临之前,却又从容的让任何人都看不出端倪来。 不、不如说,贪生怕死是世人贴给坏人的标签,可这并不代表,身为坏人的原随云就是怕死的。 他并不怕死,只是在有的选择的情况下,他更希望活着罢了。 比起死,他最怕的是碌碌无为的平庸,是世人可怜可惜的感叹。 原随云活不了了,但幸好他不是孤单一人,至少一点红会给他陪葬。 是以,当梅落的掌朝着地上无力反抗的一点红袭去之时,他丝毫没有阻止,而他也无力阻止。 可是,他却全然忘记了,身侧还有一个人。 一柄寒剑架在梅落的掌前,姑娘紧握着一点红的佩剑,墨玉一样的眸子里满是冷冽。 这是慕珂第一次尝试用单剑,而她也本应该不会用单剑的。 秀坊的武器与其说是双剑,不如说是双兵,说是剑,更不如说是舞。 真正的剑法慕珂本是不会的,可是奈何她有个好师傅。 当寒芒划破黑夜之时,一点红趴在地面上,怔怔的看着姑娘手中快如雷霆的剑。 不,那已经不能用剑来形容。 那是雷霆,是游龙,是极尽灿烂的辉煌! 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世界上所有的剑客都在追寻的最强大剑招,就这样在姑娘的手中绽放出最绚烂的色彩。 恍惚之间,一点红仿佛看到一个白衣的剑客,剑客目下无尘,模糊的面容美丽又冷峻。 ——噗通! 梅落姑姑身首分离的身躯倒在地面上,鲜血潺潺涌出,瞬间染红了地面大片。 ——“梅落姑姑!!” 慕珂本不想杀她,但天外飞仙一旦用出,只能见血而归。 若她用的是双兵,许还能留梅落一条命,可她现在用的是单剑,会的便唯有天外飞仙一招了。 而这招她显然并没有用到出神入化可以自控的地步,一旦出手,必显杀机。 若是接不住她的剑,那便唯有死掉的份。 * 等慕珂从灵鹫宫杀出一条血路来的时候,天光已经破晓,太阳徐徐从东方升起,驱散了不见天日的黑夜。 “喂,原随云,看在你这么努力救我的份上,这次我就饶了你了,但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三人行在下山的小道上,身披微凉的光,照亮一身的血色。 清俊的公子抬头看了看微白的天空,墨玉一样漆黑的眸子里,透亮的像是坠落的星子。 姑娘逆着光行走,乌黑的发在微风中漾开。 她的肤色是玉一样的冷白,一双杏眸盈盈如水,落满了江南烟雨里的满城春色。 她的眼睛是极美的,一如原随云先前所想,干净的像是雨后晴空,不染纤尘。 “喂,你站在那里做什么,不是要下山吗?” 姑娘回过头来催促着,蹙着的眉间带上了些许不耐。 “算了,你爱在那里站多久就站多久吧,我才不会管你!” 语罢,她便扶着一点红,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天山上是看不到多少春色的,但是,原随云却见到了比春天还要美上三分的景。 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姑娘离去的背影,直到对方消失不见为止都没有收回。 * 走到一半慕珂才想起来,自己的樱花醉似乎还在原随云那里,若是就这么分道扬镳了,不知道何时才能拿回。 想到这里,她欲要转身,却被一点红死死的拽住了。 “不要回头,慕珂。” 这是一点红,对于原随云这位纠缠一个月的对手,唯一能给的最后尊重。 …… 第36章 终于等到你36 叶孤城亲启: 我虽很想告诉你关中的桃花有多好看, 可是现下我还在生闷气, 只想对你发发牢骚。 我前段时日出了点事,虽无大碍, 却丢了一双剑。 我和夺了我剑的人分道扬镳的时候,本想找那个坏家伙要回我的剑,却被小红拦住了。 对了,小红就是我新交的好朋友,他有点呆呆傻傻的, 很可爱。 虽然他很可爱,但也因为他的阻拦, 我没能找回我的剑。 我好生气啊,等我回去找坏家伙的时候, 他人早就已经不知道去哪了。 我不怪小红, 可这次确实是他耽误了我,我怎么都忍不住。 唉。 冲你发了一堆的牢骚, 对不起……但我实在是不知道该跟谁说才好。 叶孤城,你到底什么时候来中原啊? 我有点想你了。 * 一点红伤的很重, 下了天山后, 就在山脚下寻了家客栈,咸鱼一样躺了两天好好的养伤。 原随云心脉尽断, 就算一点红不去补刀, 他也是活不了的,现如今可能已经曝尸荒野,不知道进了哪头野狼的肚子里。 一点红看的出, 原随云不想让慕珂察觉他自己是个濒死之人,所以一点红才在那天强行拉走慕珂,不许她回头。 任原随云此人如何的老谋深算、足智多妖,但只要是人就跳不出生老病死的轮回。 这个时代的人大都深信死后有阴曹之说,若是死后没有全尸,那便会沦为孤魂野鬼,无法投胎转世。 可就算原随云不信这些,也断然不该让自己死的如此难看。 曝尸荒野,牲畜分食。 他明明知晓一点红和慕珂到这个时候,是不会与他计较前嫌的。 将死之人前尘皆为浮云,为他挖座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他又缘何要如此作贱自己,竟是连尸身都不打算留下。 没有人知晓那时的原随云究竟在想些什么,现如今再去深究也是无用,更何况一点红的眼前还有更棘手的事情。 …… 彼时,姑娘正双手环胸背对着一点红,气鼓鼓的坐在桌旁。 自打昨日姑娘去寻原随云没有寻到之后,就开始与一点红生起了闷气,到现在都未好。 杀手不善言辞,看着姑娘生闷气,自己也急在心底,憋了半晌,只闷闷的憋出三个字:“对不起。” “哼!” 姑娘冷哼一声,仍是抱臂背对着他,面上不显,但其实她心底的气早已消了大半。 说到底,拿走她剑的人是原随云又不是一点红,就算慕珂再怎么迁怒,也该有个度。 尤其是看着一点红重伤在床,却仍是不声不响一副任君责骂的样子,慕珂又怎么可能继续气的下去? …… 一点红不知慕珂心中所想,焦急的同时,苍白脸上一双剑眉紧蹙。 他看着慕珂冷漠的背影,咬了咬牙,掀开薄被便打算从床上下来。 窸窸窣窣的响动惊醒了慕珂,她回头看去,面无表情的脸上,眉目冷峻。 在看到一点红折腾的行为时,当下便皱起了眉。 “躺-回-去!” 杀手才刚掀开被子,还未来得及穿鞋,就因姑娘一字一顿的命令浑身僵硬了起来。 于是,他迅速躺了回去,乖巧的像个宝宝一般,丝毫没有因姑娘冷硬的态度而心生不满。 彼时,杀手正无措的抿着唇,一双透亮的黑眸闪烁着落在姑娘的身上。 他张了张唇,似是想要解释什么,但终是讷讷半晌,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姑娘生气,无非是因为他阻止了姑娘回去寻原随云,因此也让她失去了自己双剑的下落。 一点红本来想要告诉姑娘,就算她回了头也是问不出来的,因为原随云心脉已断,又在吼间强憋着一口气,开口的那一霎那气泄的话,定是必死无疑。 可是,说了这些真的有用吗?既然姑娘觉得是他的错,那他还是乖乖道歉的好,别的说再多都是无用。 …… 别看一点红寡言少语,似乎天生就有着直男的所有硬件,但令人意外的是,他野兽般的直觉准的出奇,总是引领着他莫名其妙的绕过许多雷 。 慕珂其实早就没有那么生气了,更何况对于一点红本就是迁怒。 现如今一看到对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最后的火气便瞬间跟着泄了下去。 姑娘抿了抿唇,忽然便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无理取闹,犹豫了半晌,终是扭扭捏捏的跟无辜躺枪的一点红和好了。 * 一点红伤的很重,但这样重的伤他不是第一回 经历了,至少先前跟着原随云坠崖时,伤的更是有过之无不及。 一点红自认为就算带着这点伤,他也…能再去接任务带颗人头回来,但奈何姑娘觉得他合该起不来床,所以他便真的起不来床了。 和解之后,慕珂便问起了他之后的打算。 一点红是杀手组织的头牌,这次是接了任务出来刺杀原随云的,现在目标已死,他是时候回去汇报任务详情了。 慕珂是被原随云掳来天山的,在这之前她还好好的跟王怜花在关中看着桃花,快乐的跟个小傻子似的,谁能想到竟然莫名就躺了枪。 现下也不知道王怜花还有没有呆在原来的地方等着她,又或者说对方有没有去寻她还是回事呢。 因为不清楚具体的详情,慕珂是必须要回一趟关中的。 通过和姑娘的交谈,一点红也察觉到分别之际已然到来,他也说不清心中到底是什么滋味,只是面上仍是面无表情的。 而一提到分别,姑娘显然有些闷闷不乐。 “你们做杀手的自不自由,有没有假期啊,如果我想找你玩,该去什么地方寻你啊?” 然而,这些问题,一点红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杀手,不过是组织老大手里的一柄刀,就算一点红是最锋利的那一柄,也逃不开被-操控的命运。 自由二字,从他走上这条漆黑的道路之时,早就成了奢侈的愿望,是他永远无法触及到的东西。 他和姑娘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没有意外,他终其一生都不该有机会和姑娘相识,可这样的意外却确确实实的发生了,以至于让他格外的贪恋。 彼时,杀手的喉咙越发的困顿干涩了起来,沉默良久,在姑娘灼灼的目光之中,他终于缓缓开了言:“若有机会……我们还会再见,我是个杀手,所在的组织不能透露,若你跟我走的太近,可能会遇到不好的事情。所以,你……不要来寻我。” 一点红身为主人手里最锋利的刀,自然也是最无自由可言的。 主人会将其看的格外严密,生怕对方动了反叛的心思。若是慕珂走的太近,少不免会被对方当做不安定的因素,想法设法的除去。 而一点红,是绝对不希望慕珂有任何危险的。 慕珂有自己的想法,又自恃武功高强,怎么可能会怕? 不怕归不怕,但慕珂却是不想让一点红为难,只好退而求次,要求对方有机会一定要来找她玩。 一点红自是答应了的。 …… 分别之日天气很好,天空明媚暖阳高悬,两人在官道的分叉路口道了别,便各自策马离去。 姑娘粉色的罗裙伴随着官道上的黄土飞舞,她的身后负着一柄寒铁长剑。 剑是一点红用了将近十年的佩剑,现如今已经归了姑娘。 在樱花醉被找回之前,一点红的佩剑,便会作为替代品陪在姑娘的身边。 以后的每个时日里,只要思及此处,杀手冷峻的面容,总会下意识的柔和下来。 …… * 别离带来的伤感轻易挥之不去,除非遇到了更有趣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慕珂路过甘州,夜晚宿在客栈时,有生之年终于遇到了一回登徒子。 登徒子从天而降,直接把姑娘头上的屋顶砸出了一个破洞,笔直的落到了姑娘的床榻上。 若不是慕珂闪的快,少不免要被砸扁。 “传说中的采花贼!?” 蓝衣的男人扶着闪到的腰站起来时,一入目的便是位国色天香的女子,正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那双灿烂的星眸落在男人的身上,透露出来的意味,大约用几个字就能形容。 [可算把你等来了!] 男人匆忙从地上爬起,顾不得心猿意马,只匆匆丢下一句歉语,便通过头顶上的大洞,飞身跃上了屋顶。 然而可惜的是,他所追踪的人,早已逃之夭夭不见了踪影。 不仅人跟丢了,还把人屋顶砸出来个大洞,如此得不偿失,男人只觉得精神倦怠的同时,身体也跟着疲惫了起来。 这还不算,他甫一转身,一入目的便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他身后的貌美女子。 此时,这女子正一脸兴味的盯着他。 “你在衙门有被通缉吗?” 夜还不算深,明月高悬之际,繁星拱月而出。 可无论天上的繁星如何灿烂,都比不得姑娘的眼睛来的明亮。 对于姑娘的问话不明所以,男人只当自己的名气太大,已经被对方认出,笑着开口道:“楚某自成名那日起,早已上了府衙的通缉榜上。” 但他的轻功独步天下,自是有恃无恐的,区区府衙的通缉,还不足以让他苦恼。 然而,刚想到这里,他还没来及的开口询问姑娘为何要问这个,忽然后颈一疼,眼前瞬间黑了下去。 临昏迷之际,他听到姑娘的声音伴着夜风飘散,清脆的声音婉转如莺啼,好听的非常符合姑娘的相貌。 “也不知道把这个采花贼送去衙门能换多少钱呀。” 作者有话要说:姑娘:你是杀手,那你喜欢杀人吗? 一点红摇了摇头。 姑娘:那可真是太遗憾了,我喜欢杀人,可我的朋友不喜欢我杀人,所以我便不杀了。我还以为你可以成为我的剑呢。。 一点红:我喜欢杀人! 第37章 他们出海了37 楚留香在江湖上被尊称为盗帅, 不知来历不知年岁, 成名只因其侠义心肠和独步天下的绝世轻功。 其之轻功,唯一可一较高下的唯有偷王之王司空摘星。 但只要提起名号,司空摘星就已经败了。 司空摘星撑死只是个偷, 被提及时除了轻功和易容拿的出手以外, 便没有任何值得夸赞的地方了。 可楚留香不同。 他被尊称为盗帅,名满江湖。 人人赞之侠肝义胆, 品性高洁。多少行走江湖的少侠都将楚留香当为楷模, 只因听了他的事迹, 才生了要往江湖里走一趟的心。 他是无数被困在尘世中挣扎的凡夫俗子,藏在心头可望不可及的江湖梦。 而这江湖,正是因为有了楚留香, 才更加的生动,具有了传奇色彩。 …… 可是,当下这位传奇大侠, 正坐在在府衙的地牢里, 一脸生无可恋的吃着灰。 他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 自己一觉醒来, 竟然会沦为阶下囚。 果然, 昏迷时听到那句话, 他就有了不祥的预感,而当他睁开眼睛时,那预感真的成了真。 甘州这样的穷乡僻壤鲜少有什么大案子发生,以至于整座地牢空荡荡的, 楚留香除了跟守门的老头子大眼瞪小眼外,根本看不到第二个活物。 老人家显然也很兴奋,他守了这么多年的大牢,第一回 正儿八经的看守大人物。 盗帅啊,可不就是大人物吗! 然而,他的兴奋还没来得及维持多久,就被隔空飞来的一颗石子弹中了睡穴,身子一软,他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 慕珂抓住的那只采花贼,名叫楚留香。这还是县太爷告诉她的。 楚留香的通缉银足足有上千两,数目过多,府衙一时半会拿不出来,打算向上通报,便要慕珂稍等几天。 而慕珂其实也不在意这点钱,她之所以抓了楚留香来换钱,为的也只是好玩而已。 于是,姑娘非常潇洒的挥了挥手,表示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行走江湖为国为民,全凭一颗侠义之心。 随后,在县太爷敬仰的目光中,毅然决然的走出了大门。 然而,没超过半分钟,她却忽然又折了回来。 “我抓了这么大一个贼,也算是件好事了,你能不能往京城六扇门去封信,好好的夸奖我一下?就写给六扇门的总捕头无情!” 初闻此言,县太爷脑袋着实有些糊涂了起来。 他一个偏僻县城的芝麻官,何德何能能跟六扇门的总捕头扯上关系? 就算写了信去,怕也不会被正眼瞧吧。 更何况…… “恐怕不妥,我听说无情捕头出海办案去了,最快也要个把月才能回中原,我就算写了信他也收不到的。” “哎呀,你怎么这么死板,等他回来不就能看到了?要不是我不知道六扇门的地址,哪还轮得到你来写啊!” 县太爷年事已高,一把老骨头的人了,向来被当地人敬重的很,眼前这个好看的女娃娃虽然无礼了点,但胜在纯真娇憨,县太爷不与她计较,便遂了姑娘的愿,依言写了封信,派人送去了驿站。 信里花里胡哨的,通篇在吹姑娘的狭义心肠,写到最后,县太爷满脸通红、羞愧难当,只得叫慕珂接过了笔去续写。 一直盯着人将信送走,慕珂这才神色舒展开来,笑盈盈的和县太爷道了别,回到客栈收拾了东西,便又朝着东方行驶了起来。 姑娘牵着马儿在城门口被守卫检查时,熙攘的人群里,一个黑瘦的男子与之擦肩而过。 随后,她便忽觉背后一轻,一点红送她的剑就在这霎那间,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抽走了。 若非剑有重量,慕珂恐怕根本发现不了。 她立即回头去追那个黑瘦的男子,对方逃的飞快,很快便隐藏着熙攘的人群里,消失的无踪无影了。 然而,就在此时,蓝衣的男人从屋顶上一跃而下,精准的从人群中找出了那只偷儿,交手十来个回合,引得人群四散奔逃,很快便空出了一大片空地。 慕珂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迅猛的掷出,击中在偷儿的腿窝处 ,直接让其单膝跪倒在了地。 而蓝衣男子,也就是楚留香,也趁着这个空档,将这滑不溜秋的偷儿制服在地。 “你们两个打一个,不公平!” 慕珂走过去,将剑从偷儿的怀里夺回来,冷冷的注视着对方开言道:“你想要公平?好啊,那你起来,我跟你打!” 却没成想,慕珂话音刚落,偷儿红着脸目光闪躲着道:“你可是无心神女,我怎么可能打的过你,要打我也是和老臭虫打!” 老臭虫,指的便是楚留香了。 只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个自家损友给自己起的浑号,是如何传到偷儿的耳中的。 慕珂虽坑了楚留香一回,但也是他先砸坏人屋顶被当成了采花贼,楚留香非但不会怪慕珂,反而有心替姑娘出起了气。 “好啊,那你起来,我跟你打。” 楚留香此人生的剑眉星目,琼鼻朱唇,风流肆意的同时,偏又带着一股子温文尔雅的气质。 两种矛盾的气质被他糅合在一起,非但不奇怪,反而越发的撩人起来。 所以楚留香此人,在江湖上也是出了名的芳心纵火犯,偏他自己还毫无意识,总觉得自己没有动过心、跨越过界限,与他相识的姑娘若是为情所困,也绝对跟他自己是没有半毛钱关系的 。 毕竟,他就是个无辜且善良的过路人罢了。 偷儿一看他的架势,就晓得这家伙又在无意识的撩人了,他如此讨厌楚留香又缘何会让他得逞? 于是,当即便撒起了泼。 “不打了不打了,你的玉坠也还你,昨夜追我半条街,今天又撞你手里了,我果真是与你八字不合!” 楚留香笑盈盈的接过了自己的玉坠,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幽幽的注视着黑瘦男子,眸底多了几分探寻的意味。 显然,他已经发觉了偷儿的真实身份 。 偷儿被他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有心脚底抹油溜掉,偏又在这个关头想起来件事,硬生生的停住了脚步。 “你是无心神女慕珂姑娘,对吧?” 他讲话时是低着头的,似是知道姑娘那张脸的厉害,打从正面交锋开始,视线就一直避开慕珂,包括现在也是如此。 慕珂虽对这偷儿的行径很是不满,但她仍是冷冷的应了一声。 “我确实叫做慕珂。” 偷儿的目光一开始全黏在姑娘的剑上,还是等到被那颗石子击中后,才分神看了姑娘的脸。 这一看就不得了了。 皆因为慕珂这张脸太过出色,只看一眼,就能和无心神女的名号的对上。 可如果无心神女在甘州,那么陆小鸡出海去救的人又是谁??! …… 原来,偷儿也是有名有姓的,正是陆小凤的损友,偷王之王司空摘星! “陆小凤、花满楼、西门吹雪、还有个我不认识的人,他们一起杀出海去救你去了,若你在甘州,那他们到底救的是个什么鬼东西啊!” 一番话下来,慕珂满面的茫然。 楚留香则非常识趣的闭口不言站在一旁围观,全然将这片空地让给了见面不相识,勉强算是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的两人。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知道我被原随云绑架了,结果跑出海救我去了?” 可是,原随云绑她去的地方,明明是天山,这些家伙出海算是个什么事啊! 就在慕珂震惊的同时,身旁的两人却是比她还要震惊。 “什么?!绑架你的是原随云?!” “无争山庄的少主竟然会做出这档子事来?!” 毕竟,原随云在世人面前向来是温文尔雅的端方君子,谁又能想的到他竟会做出绑架女子,这等无_耻行径来。 慕珂本打算要出城,可现下得知了王怜花的下落倒也不着急了,只跟他们道了句说来话长,便寻了家茶楼坐下,细细的讲起了她的《天山风云录》。 她将一路上的跌宕起伏,分毫不差的讲于了两人听。 故事里的原随云是如何的丧心病狂,杀手一点红是如何的承诺必守。 等到了最后,整座茶楼里静悄悄的,说书人也闭上了嘴,全神贯注的听起了姑娘的故事。 一直等讲到她用天外飞仙结果了灵鹫宫三十多条性命,杀出一条血路逃离出来时,茶楼里忽然便是一阵猛烈的掌声,喧闹之余尽是叫好声。 慕珂:??? …… 楚留香长叹一声,抿了口茶水,良久才回过神来道了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原少主已经为了他的那双眼睛疯魔了。” 倒是司空摘星嘎吱嘎吱的磕了不少瓜子,聒噪的跟个小耗子似的,他随口吐掉瓜子皮后来了一句:“我之前听传闻说,你不是打算再也不杀人的吗?” 他不提还好,他一提,慕珂的脸瞬间跟着绿了。 “我也不想杀他们,可我在只有一只剑的情况下,会的便只有天外飞仙,天外飞仙一旦出手哪有不死人的啊。” 慕珂之前就在愁这件事情,先前无情就因为她杀的人太多而恼了她,若是再听到她杀了灵鹫宫几十个人的传闻,不知道会不会更加的讨厌她啊。 也正因如此,她才会逼着县太爷给无情去了封夸赞她的信,抓个采花贼也算是好事一桩,也不知道能不能将功折罪。 等等…… 想到这里,慕珂一脸茫然的看着楚留香。 这家伙堂而皇之的坐在她的面前,她竟然丝毫没有和昨夜的采花贼对应起来。 若采花贼越了狱,那么去往京都的那封表扬信还有效吗? …… 彼时,楚留香忽然觉得有些不安,只因姑娘现在看着他的目光,不知怎么的,竟让他心底有些毛毛的。 而他的直觉也果真没有错,只因为姑娘心底现下想的是…… [算了,那就费点事,再把这家伙抓一次好了。] 第38章 这次赔什么38 楚留香确实足够警觉, 在慕珂动手的第一时间,他就运起轻功, 风一般的从窗口逃了出去。 盗帅的轻功在江湖上, 除了偷王以外,再遇不到敌手。 即使是身为游戏npc, 天生就被开了挂的姑娘也是一样,使出浑身解数,也只堪堪不被甩丢而已。 两人的距离不远不近, 似乎再加一把劲就能追上。可每每姑娘去追, 对方总会忽然飘离出一大节,就这么逗猴似的,硬生生的吊着姑娘。 到最后,慕珂总算是回过味来了, 当即便停下了脚步, 面色冷凝的站在屋顶上, 任凭清风将她乌黑的发漾开。 她不追了, 于是楚留香也停了来,男人回过头来之时, 一双笑眼,仿似含春。 他无疑是个长的非常俊俏的男人,芝兰玉树、风流桀骜。 但是在慕珂的眼里,无论他生了如何英俊的皮囊,都架不住他内里不过是个令人鄙夷的贼人罢了。 慕珂冷冷的注视着对方,脑海里正在思索着, 究竟该用何种办法,才能将这采花贼再次绳之以法,好让她的那封表扬信不失去效用。 楚留香甫一接触她的眸光,不安感又开始肆虐,他当即便苦笑着,隔空对姑娘喊道:“我不过就是砸坏了姑娘的屋顶,昨日已经把我送去大牢里吃了一夜的灰,姑娘怎的还没消气?” “ 谁说我抓你进大牢,是因为你砸坏了我的屋顶你这样的采花贼,我若不把你带去见官,岂不是在放任你为祸人间?!” 楚留香觉得,姑娘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可是合在一起,他却完全听不懂了。 楚留香这些年走的一直是劫富济贫的侠盗路子,正因为劫的那些为富不仁的富商太多了,所以他才会上了官府的通缉榜。 可是他曾几何时,竟做过采花贼啊 这中间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 姑娘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昨日我追司空猴儿的时候,不慎从屋顶跌落,这才掉入姑娘的房中,昨日没来得及解释,就这样被姑娘打晕了过去,但楚某可真的不是采花贼啊!” 他说的情真意切,十分诚恳,慕珂又向来单纯,一番话下来当即便信了三分,只狐疑的看着男人又确认了一遍,问道:“若你真的不是采花贼,又怎么会在通缉榜上” “那个啊……我虽在通缉榜上,但这并不代表我是个坏人,真的,我发誓!” 盗帅沾了个盗字,算的上是贼,但跟采花贼却是天差地别的存在。 楚留香苦笑着摸了摸鼻子,他一紧张就会做这样的动作,这是唯有他的损友们才知晓的小秘密。 而他也合该紧张。 姑射之容的神女,正用她那双美目认真的注视着你时,又如何能不紧张到心跳加速呢 但楚留香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与他有关的香艳传闻如此之多,却大都是女儿家的心遗失在他的身上,一丝有关于他喜欢过谁的传闻都没有。 这个男人在什么时候都很慷慨,慷慨的让人心生错觉,却又永远紧闭着门扉,在这处吝啬的令人发指。 他是怜香惜玉的很,却又永远像个过路人一般,与他所怜之人清楚明白的划清界限。 …… 所以,哪怕是无心神女,也绝对无法让这个男人破例。 只因他活的足够清楚,足够明白。 除了原随云,慕珂从来没接触过人心的弯弯绕绕,是以,就算楚留香的话说的再无法让人信服,慕珂她……仍是信了。 姑娘皱眉看了他良久,一双翦水秋瞳之中,渐渐的浮上了落寞之意。 姑娘长的美虽美,可若是不笑的时候,总是带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冷凝与寂寥,尤其是当她蹙眉之时,更是让人无端跟着心揪。 若是在话本子里,这样气质的女子,大都是薄命红颜之相。 也正是因为姑娘身上这散不去的寂寥感,让她越发的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美感来。 像是衰草连横的荒野,拼尽全力凝结出一株艳丽的小花来,极尽的哀艳。 这样的哀艳虽浅淡到无法捕捉,但也足以让楚留香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也忍不住跟着好奇了起来。 “我观姑娘面色带愁,可是有什么难处” 难处肯定是有的,还是跟楚留香有关。 若他不是坏人,那么慕珂便没有办法将楚留香扭送到衙门去了,若不把他扭送到衙门,那么表扬信终究还是会失效。 …… 想到这里,姑娘的心底越发的郁悒了起来,气鼓鼓的瞪了楚留香一眼,娇斥了一句:“要你管!”,顷刻间便飞身离去了。 美人最美的姿态,不是哭似梨花沾雨,也不是笑时百媚从生,而是那似怒非怒的一嗔,眼角带着飞红,杏眸盈盈如水,眸光婉转之际,朦胧到仿似含情。 楚留香在感叹着姑娘的魅力时,又忍不住思考着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对方。 终究是男人心底的好奇占了上风,楚留香运起轻功,悄然追在了姑娘的身后。 * 姑娘骑着马,快速的奔驰在古道上时,却在路上遇到了大批的乞丐迁徙。 他们形容落拓,脏污不堪的面容上隐隐带着悲戚之意。 乞丐从慕珂面前的十字路穿行而过时,被挡了路的姑娘只好拉停了马儿,先让他们过。 慕珂不知,这些乞丐皆是有组织的,他们统一出自天下第一大帮——丐帮。 这其中的领头人,还是丐帮的一位长老。 慕珂不了解这个江湖,但楚留香却是知晓的,一看到这些乞丐的面色不对,他便留了个心眼,等慕珂离去后,直接追上去找那位长老问了个清楚。 他与丐帮的少主是旧识也是朋友,于情于理都应该对丐帮关照几分。 可是,不问倒还好,一问就是惊天之雷。 原来,这群乞丐竟是急着回去奔丧的! 只因为,丐帮老帮主夫妇和丐帮的少主就在十日前,齐齐被毒杀了。 凶手所下之毒,正是西域奇药千日醉! 楚留香听完后,当下哪还顾得上对神女的好奇,一心只想着同乞丐们回到济南,早日查清楚南宫灵和任慈夫妇的死因! * 慕珂不知这些,只漫无目的在甘州的官道上游荡,她现下即已知晓了王怜花他们的踪迹,便也没有那么着急了,只等着他们出海回来再说。 所以这段时日里,虽有些无趣,但也给了慕珂足够多的时间,来规划她往后的旅程。 只是这一游荡,却再次让慕珂遇到一个好久不见的熟人。 白衣素袜的和尚,从远处缓缓走来之时,正逆光而行。 他的面容上,神情悲悯,满目慈悲。 他行走之时,身姿间带上无上的出尘之意。 多么俊秀、多么高洁的和尚啊。 那正是文武双全,江湖人称七绝妙僧的无花。 不止姑娘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无花也是同样的。 待瞧清了姑娘的脸后,无花便停住了脚步,在原地等着姑娘打马而来。 无论是哪一次的相遇,她总是这个世界上最艳丽的那抹色彩,身披太阳的光芒,鲜衣怒马,姑娘身上就连寸寸发丝,都是充满朝气的。 “大师!你怎么会在这里!” 马蹄疾驰而来,到了和尚的身边才被姑娘拉停,蹄下的黄沙溅起,附着在和尚的白衣上。 姑娘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笑意灿烂的面容上,带了几分歉意。 “对不起呀,我又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一如他们初见之时,和尚的白衣总是在遭殃,只是那时姑娘赔了一锭金子给和尚,现如今却并不能如此简单就能了事了。 和尚抬起头来看着马上之人,带着慈悲之色的眸底,隐隐有笑意开始漾开。 而他确实也笑了。 “这次姑娘想要怎么赔我,我不要金子了。” …… * 同一时间,蝙蝠岛。 无情虽拒绝了带慕珂一起回京的要求,但并非是真的恼了姑娘,他只是想敲打敲打那个没有观念的傻丫头罢了。 即使是分道扬镳,他也叮嘱了各地的府衙,替他盯着姑娘,好好的保护她。 是已,当慕珂失踪的第一时间,无情接到消息后,便马不停蹄的离了京。 原随云的行踪太过隐秘,无情唯一能追查到的,只有姑娘那双名为樱花醉的剑,突然上了海外销金窟的名单。 所以他直接带了大批的人马,朝着蝙蝠岛杀了过去。 而与他追查到的消息一样的,还有陆小凤等人。 蝙蝠岛虽失了岛主,但一时半会仍是运转自然,这几个人但凡分开上了岛,都绝对不可能掀起什么风浪。 可坏就坏在,这几个人摸上岛时,竟是同一时间的。 这就简直像是岛上落了枚□□一般,整座蝙蝠岛都快要被炸平了。 岛上腥风血雨,被搅的人仰马翻的,就连收到原随云死讯,打算蚕食蝙蝠岛的无名,都不得不避开这群为了女人而疯狂的家伙,灰溜溜的离开了。 只是,整座岛上蝙蝠公子的下属都已伏诛,销赃的客人全部都被逮捕,被困的女子集体获救之后。 被他们翻的底朝天的岛上,愣是没有找到慕珂的半个身影。 彼时,红衣的公子趁乱摸走了被拍卖的双剑,随后混在无情的官船上,终于踏上了回往中原的路 。 第39章 会做蛋糕吗39 慕珂初入江湖时, 第一个遇到的人,便是无花。 那时,她用一锭金子, 与和尚结了缘。 缘分虽浅,但到底这人并未被姑娘彻底忘记, 至少一瞧见他时,慕珂便忽然想起了无花所做的素斋的味道。 那可真是,世间少有的美味。 现如今, 她又同初遇时一样, 不小心弄脏了和尚的白衣。 可这次, 对方却不打算仅靠一锭金子, 就这么简单的了事了。 无花总是着笑的,他生的本就俊逸, 笑起来之时更如春风拂面一般, 让人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温柔同时, 身心也会跟着轻松下来。 他本就是个有着魔力的人,整个世界上没有人会不喜欢秒僧无花, 就连楚留香这般的人物, 都将他视为朋友。 …… 彼时, 慕珂正坐在马上, 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 墨玉一样的眸子里,落满了夕阳的余晖。 又是和初见时一样的黄昏,似乎冥冥之中, 有什么东西将两人牵引在一起,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变的戏剧性。 慕珂沉吟了良久,和尚则不急不缓,依旧笑盈盈的等着她答话。 “你若不要金子的话,那我也不知道该赔什么给你了。” …… 若是不晓得如何赔,不若以身相许 和尚很想这样回答,但是却又觉得,弄脏自己的衣衫就让对方用人来换,未免太过无赖。 这样的回答,用好了是情话,用不好便是耍流氓。 无花心思通透,也是位情场老手,这样直白又老套的手段在此时的他看来实乃下策,因为对待稚子之心,少一些套路可能反而会有奇效。 他这样想着时,眼底铺满的光芒越发的柔软,落在慕珂身上的眸光若是比喻成一坛酒,任谁都要醉死在其中。 显然,无动于衷的慕珂必定是个例外。 因为她根本就没有那根筋。 …… “我也没有想好要你赔什么,不若就先欠下吧,等我想好了你再赔给我,可以吗” 姑娘听罢点了点头,便是依了无花的提议,打算着等日后他有了什么想要的,再赔给他就是了。 其实不过是一件衣服,洗洗就能干净,何须赔来赔去如此大动干戈。 更何况,妙僧无花在江湖上的名声,从来都跟小气沾不上边,如今倒是故意为着一件衣裳不依不饶了起来,也是稀奇。 这本就是件小事,现如今却被和尚凭借着,要到了一句珍贵的承诺。 该如何对这件事情进行定论,那便是无花不愧是无花。几句话就能将对方绕蒙,全然不觉自己已然掉进了坑里去。 “慕珂姑娘打算去哪,可否捎贫僧一程” 若是王怜花在此,定会觉得眼前的和尚不怀好意,就冲着他那双温柔到似乎快要滴出水来的眸子,王怜花仅用两个字就能概括。 恶心。 然而可惜的是,公子距离此地有十万八千里呢,显然是赶不过来的。 慕珂自是察觉不到和尚的图谋,丝毫防备也无,对着和尚伸出了纤纤玉手。 “这有何不可,只是我还没想好要去哪,正在甘州的地界里游荡呢,你想去哪可以跟我说一声,我送你去。” 和尚也不矫情,伸手覆在慕珂的掌上,轻松一跃便上了马背,随后端正的坐在了姑娘的身后。 无论是先前指尖相触传来的温热,又或者此时身前女儿家身上独有的清香,都昭示着眼前的一切不是梦。 到现在为止,无花才终于有了几分真实感。 他和慕珂的同行的时间太短,分离的时间太长,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怀疑那天清晨的四皈依,究竟是不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若非是梦境,又缘何如此的美好 “那便去最近的城池吧,我想做顿素斋给你吃。” “哇,怎么一碰到你就有好事,你怎么知道我一直在对你做的菜念念不忘呢!” 姑娘语罢,牵引着马儿开始飞驰了起来。 乌黑如墨的发随风飞扬,正轻轻的拍打在和尚白皙的脸颊上。 彼时,无花正贪婪的嗅着姑娘发间的清香,他那双总似星辰一般透亮的双眸,也在此刻忽然暗沉了几分。 “你先前说过的话可还做数” 美人虽在怀,可无花却总觉得像是隔着一道薄膜一般。 看得见摸得着,可两人之间比起上次分别之前,不知生疏了多少。 无花此人,说他心思玲珑,倒不如说他敏感多疑来的适合。 正因为他的多疑,才驱使着他问出了这样的话。 你先前所说过的话,可还做数 你曾对一个不信神佛,满手鲜血的和尚,说过要他皈依于你的话,现如今,可还做数 未尽之意,全部都掩藏在他下意识抿紧的唇畔。 此时的无花,心底百转千回。 在这短短的几息间,他的脑海里已经飞快的掠过了很多个念头。 如此出色的女子,当然不可能只有自己一人在觊觎,无花不知道慕珂与自己分别的这许久的时间里,是否与他人产生了更深的交集。 而且,慕珂又是如此的单纯,若是其他的俊秀才子有心追求,难道她真的不会动摇吗 可是,刚思及此处,无花很快便否定了这个念头。 他无疑是个十分骄傲的人。 七绝这样的称赞,当世除了无花一人,便没人再担的起。 所以他笃定了,这世间绝对不会有任何男子比他要出色。 而慕珂的回答,也确实没有让无花失望。 “当然作数,若是不作数,我又缘何要说出来呢” 周侧的风景匆匆掠过,姑娘娇软的声音清晰的落入无花的耳畔。 是山林间清风吹动,漫山草木随风而响。 是晴空上白云浮动,雁鸟拍着双翅长鸣。 但是,这世间所有最激烈的响动,都不及此时和尚心头的跳动。 如此强力、又如此的急速。 慕珂全然不知身后人的异样,她之所以回答的如此迅捷,不过是以为无花问的是,先前她刚刚许下的诺言罢了。 姑娘完全没有联想到过,两人初遇时那么久远的事情上去。 …… 而就在此时,耳畔忽然传来男人的轻笑声,下一秒,对方的双手忽然便圈在了慕珂的腰间。 慕珂有一瞬间的怔愣,只因为这样亲密的肢体接触,她自大唐来到这里后,便鲜少有过了。 但并未多想,慕珂只认真的嘱咐了一句:“要坐好啊!” 一骑绝尘,马儿朝着最近的城池疯狂的奔跑而去。 * 慕珂觉得,无花这人是真的很奇怪,且不能用常理推论。 比如,明明是她弄脏了无花的衣裳,需要请吃饭的非但不是她,反而受害者却亲自下了厨。 不过,无花做饭是真的很好吃就是了,真香! 待到汤足饭饱之后,慕珂摸摸自己圆滚滚的小肚肚,靠在椅背上,幸福到开始晕晕乎乎起来。 不需要任何语言上的称赞,慕珂此时的反应,显然便是对无花最大的赞赏了。 于是,他唇角的笑也越发的真切了起来。 从怀里掏出一方洁白的手帕,在姑娘茫然的视线中,无花俯身轻柔的将她唇角的油渍拭去了。 慕珂眨巴眨巴了眼,倒不觉得羞愧,只是疑惑着问了一句:“我不是宝宝,我也有手,可以自己擦的。” 谁料她话音落下,便见无花忍俊不禁的轻笑出了声。 “若是可以的话,我倒宁愿你是个宝宝。” 这样,便不会扰乱他人的一池春水,叫他也能省了几分心了。 慕珂听不懂他的揶揄,抿了抿唇,干巴巴的回了一句:“哦。” 如此,就算无花再有心去营造旖旎的氛围,都被这简短的一字回答給破坏了。 没办法,只好打算转移了话题。 无花此行前往甘州,为的是弄到西夏国的奇药“悲酥清风”,他先前虽有剧毒“千日醉”,可这药对付特定的人群是不好使的。 只因为“千日醉”带着些许酒味,而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是不喝酒的。 其实他最好的选择是神水宫的天一神水,可是在那样一个全是女人的地方,他若想弄到这等镇派的秘宝,唯有色_诱一途才是上选。 而他在认识慕珂以前,确实也打过神水宫的主意。 只是,如今见过珍珠的光辉,又如何还能对鱼目下得了手 没办法,无花只好退而求次,选择了“千日醉”和“悲酥清风”这两种药。 前者,正是毒杀了任慈夫妇和南宫灵的药。 而后者……则是为了他接下来的计划而准备的。 和尚非但不是个好和尚,还有着无法被人知晓的出身。 他即答应过慕珂要做个好人,那么所有可能会暴露他丑恶本质的知情人,只好往地狱里走一趟了。 …… 他这些时日里来回奔波,就为了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杀几个人。 因此他绞尽脑汁,一刻都不敢松懈过。 只是完全想不到,他和慕珂竟然能在甘州重逢,这实在是意外之喜了。 …… 恰在此时,慕珂忽然开口道:“无花呀,你厨艺那么高超,那你会做蛋糕吗!” “那是何物,是用鸡蛋做成的糕点吗”,无花疑惑着问道。 见他是真的不知道,姑娘抿着唇,思考了良久才组织好语言。 “我也没有吃过,不过南珂说,蛋糕是她最喜欢的甜食,香香软软甜甜的,一口咬下去,入口即化。……你……能做给我吃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状态特别差,所以没有码if线。 关于王怜花的年龄,跟叶孤城是差不多的,我之前作话提到过,二十七八,十年前他是个少年。 还有就是,我从来没有标注过这是个爽文,所以说我喂屎的……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都看到是屎了,你自己为什么还要吃?我强按着你头吃的吗? 我笔下的主角从来没有过十全十美的角色,我也觉得哪怕是神,也定然有缺陷的地方。 所以慕珂的设定在武力值强大的同时,必然脑袋不会好使到哪里去。 而且我觉得文里的江湖人觉得琴魔牛逼我可以理解,可是开了上帝视角的读者难道不该知道琴魔高绛婷就是个没有任何意识的npc吗? 这样的npc可以教慕珂什么?所以是琴魔弟子,就牛逼到不行不行了是吗?牛逼到可以一眼看穿所有的阴谋诡计,就算女主只是个刚获得意识没几年的npc,对吗? 关于原随云下线的问题,复活是不可能复活的,因为之前希望原随云下线的人蛮多的,我才会写死他的时候比较快。 关于提议np和无cp的…… 算了,就这个问题,我这次也不说那么多了 。 臣妾做不到。 关于我剧情写的太快,像流水账的评论,那我尽量写的慢一点,只要别给大家一种我在注水的错觉就行。 最后还有,我说过,弃文没必要通知我,我不强按着头喂屎 ,所以真的没必要非要给我留评论,故意恶心我一下。 以上,暂时就这些,我不太会讲话,只希望没有影响到还在喜欢我的人的心情。 最后,谢谢大家。 第40章 今非昔比啊40 无花自是不可能会的。 在大庆国若是有个厨子会做蛋糕,那他必然是和穿越者沾边的。 显然, 无花祖宗十八代都和穿越是没关系的, 他自己更是生在东瀛, 长在庆国的正经本土人,别说会不会做了, 就连听他都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东西。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答应下慕珂的请求。 他自认为,即使是没有听说过的糕点,只要有菜谱,细细研究些时日,不论多么难做, 他都能做的美味又好看。 无花就是这样一个自信且骄傲的人,而他也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 “我答应你,但是你得告诉我那“蛋糕”, 究竟该如何做,这样我才能做来给你吃。” 这样一番话下来,着实难到了慕珂, 只因, 她不仅不知道蛋糕的做法,甚至就连见都没见过,又如何告诉无花呢? 彼时, 姑娘眉头微蹙,眸光闪烁着落在无花俊朗的面容上,终是犹豫着开口道:“我也不知道……只记得南珂说过, 蛋糕是很松软的,又甜又香……” 这是无花再一次从慕珂的口中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 南珂。 和尚敏感的察觉到,在提及这个名字时,姑娘的神情瞬间便柔和了许多。 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无花的第一反应便是嫉妒与酸涩。 那一定是个对姑娘无比重要的人,不然为何仅仅是提到名字,她的双眼都会发光? 但无花异样的情绪很快便被自己安抚了下来。 “那我便自己琢磨琢磨,只是我不能保证一定能够做出来。” “没关系没关系,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见他答应了下来,慕珂当即便有些喜不自胜,她着实十分信赖无花,以至于还未开始研制,她便已经确信和尚定然不会让自己失望了。 而这样的信赖,无花也确实很受用,看着慕珂的眼神,越发的柔情似水了起来。 眼前人是心上人,更是未来携手一生之人。 所以有些话,便也不必藏着掖着,在心底百转千回了。 “南珂……这名字与你的有些相像,可是你的亲生姊妹?” 慕珂一愣,旋即忽然痴痴的笑了起来。 “不是呀,南珂不是我的姊妹,她是我的好朋友!南珂和军爷,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最爱我的人!” 人在提起至亲至爱之人时,弯起的唇角,透亮的眸光,讲话的人也跟着在发光一般。 无花初闻此言,自是有些吃味的,他很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问一问对方,如果是最爱的你的人,为何会不在你的身边? 可是,姑娘在讲罢之后,却忽然低下了头,周身转瞬便透露出一股失落的气息来。 仿似缺水的芳草,蔫巴的十分明显。 她在难过,真切的难过,与先前那样仿佛发着光一样的人完全判若两别。 无花先前所想的话,自是一字不落全部吞进了肚子里去,心底除了突如其来的担忧,再也关注不到其他的了。 …… 却在此刻,还未等他询问出口,慕珂却忽然抬起了头,那双墨玉一样的眸子,正含着朦胧的水雾。 她看着无花,仿佛在看着耀眼夺目的太阳一般,将自己所有的期望都寄予了对方。 “我想……吃蛋糕,你会做出来的,对吧。” 她声音小心翼翼,带着不易察觉的恳求。 其实,姑娘从来没有吃过蛋糕,又怎么可能会对不知味的食物念念不忘? 不过是想……借物思人罢了。 所以,她想的根本不是蛋糕,而是花姐与军爷啊。 …… 话音落下后,尽管慕珂的面上半点不显,但在这一刻,无花仍是感觉到他自己,似乎接收到了一则沉重的使命。 而这样的使命非但不会使他有压力,反而让他的心房越发的柔软了下来。 最重要的事情,只会托付给最信赖之人,那么由此可见,他大抵就是姑娘最信赖的人没有之一了吧。 是了,按照两人现在的关系,他也合该是姑娘最亲密的人。 这样的想法,让和尚顷刻间心花怒放,垂在身侧的双手,也在这一刻有些发痒。 想要,拥她入怀。 …… 但是他又担心这样的行为太过孟浪,万一吓到慕珂该怎么办? 这个时代,即使是最为开放的江湖儿女,在对待感情的态度上,也是两极分化的极端。 一种侠女,走的是不求长久,但求一夜雨露的彪悍路线。 而这样的感情,通常都是一夜-欢愉之后,不见终末。 这些女侠们,也因此大都名声不怎么好听,隐隐是朝着妖女靠拢的。 另一种则和闺阁女儿家无甚差别,即使是已经谈婚论嫁,只要一日不举行大典,那便一日都得止于礼法。 …… 在无花的心中,慕珂这样的姑娘,纯洁就好似天边皎月一般,自然该是后者的。 所以,哪怕手指在身侧,因克制忍不住蜷缩成一团时,无花都没有动。 沉默良久,他含着笑开口道:“要不要出去走走放松下心情?甘州地貌特殊,相比起江南水乡的秀美婉转之意,甘州的景总是带着一股自由广阔的壮烈美感。” 慕珂虽在甘州已经不是第一日了,但是她确实也无心观察过此地的景,因为这样偏僻的地方,一眼看过去时,着实有些荒凉。 她不懂本地的风土人情,所以便也没想过要游历一番,好好的走走看看。 无花这样冒然开口,转移了慕珂的注意力的同时,也确实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当即便点头同意了。 随后,便是一阵问东问西,逼的无花不得不开始跟她科普起了甘州的景色。 * 甘州四处环山地貌嵯峨,森林、草原、湖泊、沙漠,都能窥见几分。 就连慕珂刚逃离出来的天山,也在甘州边界处的雪峰群岭里。 无花给她科普时,慕珂感叹着对方学时渊博的同时,也被拉动了情绪,当即便对无花开口道:“那我想去沙漠里走一遭,你带我去吗?” 慕珂是见过沙漠的,是在原来世界里的龙门地图。 可是这个世界的沙漠,与她先前所处的世界究竟有没有不同,还得一观才能知晓。 而慕珂确实也有些怀念那片一望无际的大沙漠。 无尽的黄沙之下,埋了一位又一位重伤的极道魔尊。 花姐明明菜到只要一落地,就会被锤成憨批,却仍是不知疲倦的拉着她和军爷,一次又一次的跑来劫镖。 军爷在前面踩人,慕珂放电杀人,温婉的黑衣女子,则慢吞吞的跟在两人身后,捡着一些零碎的货物与碎银。 那个时候的龙门,总是一望无际的黄沙,烈日当头,毒辣且不知疲倦的挥洒光芒。 明明脑海里的画面总是单调到极致的色彩,可在慕珂的记忆中,又是如此的温馨美好。 无花自是不知姑娘与沙漠的故事,可就算他知道,也是绝对不可能带着慕珂往里走一遭的。 只因为,他的生母石观音,那个毒辣又貌美的女子,就像一只剧毒无比的黑寡妇一般,盘踞在沙漠的深处,等着她的食物前来自投罗网。 而她也向来容不得这世间的女子,有生的比她美丽的。 慕珂只要一踏入沙漠,必会成为石观音的眼中钉肉中刺,到那时候,就算无花是石观音的儿子,也必定是保不住他的姑娘。 一个是从未有过养育之恩的生母,一个是“私定终身”的挚爱。 孰轻孰重,无花自是拎的清楚。 好在,石观音虽然已经为了容貌疯魔,但她却因为忌惮神水宫的宫主,不敢踏出沙漠半步。 …… 但……即便如此,留在甘州,也是无比危险的。 一思及此处,无花便全然忘却了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只忧心忡忡的开始思考着,该怎么样劝着姑娘,随他一同离开甘州。 见他面上有为难,慕珂便当即转了话头,换了另一种选择。 “那要不,你带我去湖边看看吧!” 以前花姐曾对她说过这样一句话:“爱你的人不会让你为难,会让你为难的人都只爱自己。对待朋友也是如此,不论出于什么原因,都不要让你的朋友为难呀。” 是以,慕珂竟是连问都没有问过无花因何而为难,便直接改了口。 反正问出来也不会改变任何事情,倒不如直接从根源解决问题来的好。 更何况…… 无花此人生的俊朗,处事周全,慕珂同他交往时,总是如沐春风一般的轻松。 她自然是已经把无花划分到朋友这一栏里的。 而按照她的性格,也绝对是不会让朋友为难的。 * “湖边可以,只是若是要去看湖,路程可能有点远,今日是看不到的,没关系吗?” 无花本来想的是今天带她出去走走,散散步之类的,也不知道怎么的,到最后竟变成了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 但这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坏事就是了,只要不是去沙漠,哪怕是刀山火海,只要姑娘想瞧,他就敢带着她去看。 更何况,若是身边的景色足够美好的话,对于情侣之间感情的急速升温也是有帮助的不是吗? 慕珂姑娘实在是太过含蓄了,总是恪守于礼法,就连同他站在一起时,都要与他之间分割出一一丈宽的距离来。 无花觉得,不求能将心爱之人拥入怀中,就是能相携散步,那也是极其浪漫的吧。 尕海湖的春末夏初烟波浩渺,草原上遍布美丽的小花,天空倒映在澄澈的湖水中时,定是美的叹为观止。 等到那个时候,他带着姑娘在湖边缓步而行,在如此美的景色下,若是无法自控的牵起姑娘的手,又或者轻轻拥她入怀,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若是两年前的无花,是绝对想不到,自诩情场老手的自己,到了现如今,竟然连牵一个姑娘的手,都要如此的费尽心机,找万般理由。 真是……今非昔比呀。 第41章 真不知死活41 从慕珂失踪那日开始, 到如今, 花满楼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下来。 他本就心肠软, 对生命最为看重,初闻此事时,担心的几乎夜不能寐。 花满楼根本无法想象慕珂因何而失踪,她现如今有没有生命危险,又或者可有遭受过非人的折磨? 每每想到这里时,他便食不下咽,夜不能寐。若不是想要赶紧抵达蝙蝠岛救出慕珂,强迫自己冷静。 恐怕花满楼会率先因吃不下东西而病倒。 当然,这些追着一双剑出海的铁憨憨们, 在这段时日里, 都是如此难熬的境况。 …… 蝙蝠岛藏的十分隐秘, 他们谁都不知道在海外竟还有此等藏污纳垢的地方。 若不是拖了他们一行人所有的人脉前去打探,怕是根本会一无所获。 还是万梅山庄的管家,通过某个西门吹雪不知晓的渠道,打探到了樱花醉出现在蝙蝠岛拍卖名单上的事。 也正是这一点蛛丝马迹,才终于让几人有了追查的头绪。 谁也不知道蝙蝠公子究竟是何人, 就算有心解救姑娘, 也只是有心无力。 没有办法,一行人只好急匆匆的朝着蝙蝠寻去, 花费了好些时日,才终于在暴风雨中,飘摇到了这座海岛上。 只是, 谁能想到这最大的销金窟,不仅仅是一座岛,更是座血腥可怖的人间炼狱。 蝙蝠岛内不许见明火,是以等到整座岛被无情带着人马攻破时,众人才发现,岛上的娼-妓,全是被挖了双眼、缝住眼皮的可怜女子。 初见这些女子时,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无法想象,若是慕珂也一同被挖了眼,该多么的痛苦绝望啊。 但好在…… 并未在这些女子寻到慕珂的身影。 此时的没有消息,竟成了最好的消息 …… 而面对这些女子丑陋又畸形的面容,曾与她们有过欢愉的露水恩客们,几乎全部都大惊失色。 能来蝙蝠岛嫖-娼的男人们,大都不是什么好人,根本不存在同理心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他们非但不会怜惜这些女子,甚至还有者当场勃然大怒要动手打人,又或者承受不了这种暴击,直接当面作呕了起来。 就算有无情带来的官兵控制着此地,场面也一度变得失控了起来。 喧闹声,争吵声,哭泣声不绝于耳。 然而,等到无情将这场骚乱镇压下来时才发现,那双名叫樱花醉的剑,就这样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 等到花满楼一行人跟着无情的官船,一同踏上回往中原的路途时,他们这才发现,消失的不仅是剑,还有和他们一起来的红衣公子——花连望。 这样的无故消失,简直就像是不打自招一般,直接暴露了他就是偷剑人的身份。 花满楼在感叹的同时,又丝毫不觉得意外,似乎他那样飘忽不定、亦正亦邪的人物,做出什么过河拆桥、顺手牵羊的事情都很正常。 只是可惜的是,不仅慕珂的下落没有着落,她的双剑也跟着一同消失了。 自姑娘失踪那日起,花满楼心中浮起的焦虑便没有停歇过,现如今也是一样。 只是蝙蝠岛虽然已经被掀开,暴露在阳光之下,可蝙蝠公子的身份仍旧是个迷。 关于慕珂的下落,必定跟蝙蝠公子是有关的,只要解开这个谜底,那么一切必然会迎刃而解。 花满楼本以为,这趟营救之路还需要很多的坎坷,就如同陆小凤查过的每一个案子一般,必定要经历无数的艰难险阻,才能在最后得知真相。 然而,令花满楼没有想到的是,甫一上岸,在港口这座城市的酒楼里,他忽然便得知了有关于慕珂的消息。 * 响木一拍,青衫干瘦的说书人则开始了表演。 “上回书说到,灵鹫宫逼迫无心神女嫁于宫主李若光,正是无助绝望之际,忽有一黑衣人带伤翻窗而入,无心神女定睛一看,原来那人正是杀手中原一点红!” 说书人所讲的故事,正是慕珂先前和楚留香众人讲述自己的经历时,被当时甘州的说书人听到后作为蓝本,添油加醋改变成的《天山情-事》。 这故事着实新颖,不论是不是江湖人,都爱听一些风流韵事,大火的同时也跟着往大江南北传开来。 “世人都道杀手喋血,冷心冷肺,却不知这天下第一杀手一旦爱起人来之时,却是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中原一点红为了救无心神女,竟是只身潜入了灵鹫宫中!” 彼时,花满楼一行三人,刚在酒楼里坐好,还未来得及点菜,就听到了如此劲爆的一场评书,当场便愣住了。 说书人的故事还未结束,他站在桌后说的那叫一个眉飞色舞、绘声绘色。 “中原一点红的出现,就像是及时雨、定心丸,先前还仿徨无助的神女,在看到杀手的一霎那,当即便泪眼朦胧的扑到了他的怀中。 这一抱可就不得了了,一点红身为一个男人,本就对无心神女怀有爱慕,当下便回抱着怀里的温香软玉,情不自禁的将爱慕之情诉诸于口了!” 这场评书虽然有些夸大其词,但至少有些信息传达出来的是比较准确的。 比如,慕珂是被掠到了天山,现如今已经得救了。 然而比较胡扯的东西,就是无心神女和中原一点红那段感情了。 至少陆小凤是绝对想不到,慕珂那样平时看起来活泼开朗、毫无攻击性,但动起手来,一剑就能戳爆西门吹雪的存在,是怎么像个菜鸡一样,扑到男人的怀里哭的梨花带雨的 。 恕陆小凤直言,他是真的想象无能。 然而,很多事情终是无风不起浪。 在听到无心神女和中原一点红互诉衷肠、私定终身的那段后,就算花满楼再理智,也无可避免的……打翻了醋坛子。 但他向来隐忍克制,故而心中再不好受,也没有出声打断说书人的侃侃而谈。 倒是陆小凤看出来他的异样后,直接跑到邻桌,开始和这桌客人打探起了,这段评书究竟是从什么地方传过来的 。 这一打听,便得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慕珂现如今,正在甘州,还未离去。 * 当然,被说书人撒狗血,搞得心情很不爽的,不止是花满楼一个。 至少王怜花也受到了同样的待遇。 只是……他听的这段评书,有个即狗血又腻歪人的名字,叫做……《情定尕海湖》 …… 这个湖的名字是不是很熟悉? 没错,这湖正是前文里,无花打算带着慕珂去赏景的地方。 王怜花自打进了酒楼之后,从初到时的漫不经心,到措不及防的错愕,再到最后,只剩下了一副宛如吃了屎一样的表情。 而这样复杂的表情转换,仅仅是用了一段评书的时间而已。 最起码,花满楼听到的那段评书,只是个普通的爱情武侠故事。 而王怜花听到的这段包含了……前世今生、仙侠、武侠、爱情集一体! 简直是所有的狗血都湊到了一起,撒了个痛痛快快,不恶心死人不罢休! 这段故事讲的是…… 无心神女和秒僧无花在甘州相遇,接着便相携一起游湖。 可这一游湖可不得了了,生硬且不讲道理的情景转变,粗糙的揭开了一段前尘往事。 故事里的慕珂是有关尕海湖传说里的神女,秒僧无花是神女上辈子的丈夫。 神女贪恋人间自愿化作凡人,她的丈夫便跟着一同轮回转世了。 阴差阳错之下,两人在凡间相遇,成为了朋友。 相携到了尕海湖边后却突然觉醒了上辈子的记忆,执手相看泪眼时,就这么互诉衷肠。 然后,有情人终成眷属……了个屁呀! 这么狗血的剧情到底是哪个憨批写出来的!?是你说书人飘了,还是他王怜花提不动刀了?! 彼时,红衣公子坐在二楼的的外厅,说书人只觉得一阵寒凉,抬头望去时,一双淬了冷意的寒眸正落在他得身上,宛如锋芒。 一个激灵,说书人立马闭上了嘴,装模作样的捂住肚子,期期艾艾的叫着肚子疼要去上厕所,最后脚下一溜烟便直接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其实,王怜花若是想找他的麻烦,无论这说书人跑到天涯海角,都是无法避免的。 只是公子虽说不上是好人,但也绝非是那种不讲道理草菅人命的恶棍。 不,应该是说,现如今的他不是恶棍。 …… 彼时,公子冷白的手指落在鎏金边的茶盏上,漫不经心的擦着白底红梅的杯面而过。 他面无表情的脸上,一双寒眸印着杯里清列的茶色,不易察觉的气恼在眸底氤氲开来。 怒及反笑,茶盏自他的手指移开之后,瞬间便化作了一堆灰烬,水色在桌上蔓延开,潺潺流到地面上。 …… 好啊,亏他在这里担心这臭丫头担心到夙夜不眠,食不下咽。 结果那臭丫头过的可真快活,甚至还有心思跟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秃驴一起赏景! 想到这里,公子脸上的笑越发灿烂了几分,一袭红衣映衬下,他俊秀的面容显得更加白皙,也……越发的危险了起来。 …… 像是玉雕出来的人儿一般,岁月竟是如此偏爱于他,以至于十年过去了,时光竟未曾在王怜花的身上,留下丝毫的痕迹。 …… 甘州是吧,他倒要看看,到底是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和尚,竟然敢肖想他的人! 第42章 一墙之隔时42 无花来甘州弄药, 为的是毒杀他的师父,那个好心收养了他, 教养了他十几年的僧人。 他即已打算和过往断的干干净净, 所有的知情人就不能留下一个活口, 若有可能, 无花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石观音。 可他很有自知之明,非但知道自己杀不了这位他名义上的母亲,还必须得在她手底虚以委蛇做事许久。 无花得到千日醉是一件非常意外的事情, 并不在计划中。 在没得到这药之前,他其实是打算让丐帮的那几人多活一阵的,但是即然刀都已经握在手上了,那便没有不下手的理由。 千日醉这药少量服用只会让人昏迷, 如同醉倒一般,是不会至死的。 这毒药带着酒味, 混在酒中是尝不出来的,可他能用这药毒杀南宫灵, 却不能用来对付一个滴酒不沾的和尚。 无花没有信心在不借助外物的情况下,去杀死他的师父, 只能继续另想办法。 最毒的药天一神水他得不到, 只能退而求次选择悲酥清风这样的奇药, 虽用起来有些麻烦, 但也不是不可以操作的。 无花刚到甘州的第一夜就见过药贩子,若不是因为遇上了慕珂这个意外多逗留了些时日,老和尚现在可能早已死于非命了。 而另一边, 楚留香比之乞丐们先一步到达济南,他轻功超群,不眠不休的赶路,用了两天两夜的时间才达到目的地。 气候渐要入夏,死者三人的尸身就算用冰块镇的再好,仍是有了些不妙的气味。 任慈夫妇和南宫灵死去的时间并不相同,虽都是因为同一种毒药结果的性命,但下药者却并不是同一人。 任慈夫妇是被南宫灵毒死的,而就算南宫灵不下毒,任慈也是活不了多久的。 他卧病如此之久,体内早已被□□蚕食了所有的生机,可无花不想再等了,所以南宫灵便责无旁贷的做了那把刀。 楚留香检查尸身的时候,自是发觉了任慈体内的积毒,还有他这一年因吃不饱而逐渐面黄肌瘦的羸弱。 是的,任慈夫妇是被南宫灵圈禁起来的,外人只当他是一番孝心在帮养父母好好疗养,誰能想到南宫灵竟会像对猪狗一般,时不时就要饿上任慈两顿? 若南宫灵还活着,自是有办法掩盖任慈夫妇的死因、和死前所遭受过的折磨。 可现在他死了,生前时那副牢不可破的孝子面具终是有了裂缝。 至少,已经有人起疑了。 楚留香就是其中之一。 千日醉此药,服用者在死前是不会有任何痛苦的,只会宛如醉酒一般想要酣睡。 但因为任慈夫妇知道那是毒,所以临死时满面的惊惧与不甘。 南宫灵的尸身则是呈现出一种睡着般的松弛感,若是来的早些,楚留香甚至还能窥见他脸颊上宛如醉酒一般的酡红。 他是完全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完全醉死过去的。 楚留香心细如发,可他能得到的有效信息,也止步于此了,他甚至都不敢怀疑,南宫灵就是毒杀了任慈夫妇后被同伙灭口的。 因为那样的真相实在太过残忍。 …… 可是,真相必须被揭露,因需告慰逝去之人的在天之灵。 头七的当天,趁着夜色,楚留香在南宫灵的棺材前,自顾自的斟了两杯酒。 一杯敬亡灵,一杯倒入土。 旋即,便头也不回的埋入了茫茫夜色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 而这时的无花,正带着慕珂走走停停,在边走边玩的路程中,撩妹撩的不亦乐乎。 他即答应了慕珂要做出蛋糕来,那便是决计不会食言的,所以这些时日里,一有空他便泡在厨房里研制。 慕珂也会提出想要帮忙的请求,一开始的时候,她总是越帮越忙,到最后不仅把厨房弄的一片狼藉,自己也会变成个小花猫。 无花也不恼,每每都是笑盈盈的替她擦擦脸,又默默的把厨房收拾干净,如此下来半点进展都没有。 后来慕珂非但没有学的机灵起来,成为一个成熟的厨师助理,反而把在厨房帮忙当成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次次都在给无花增加难度,乐此不疲。 可无花又能怎么办? 还不是宠着呗。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无花成功的引着慕珂悄无声息的出了甘州。 他的原先的计划全部都放在了一边,只打算让慕珂早日远离沙漠,好保证她不会被石观音掳走。 可是,无花漏算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即是观音之子,那么和他在一起的姑娘,迟早会入了观音的眼。 是以,等入了夜,无花刚和慕珂分开回到自己的卧房内时,便瞧见一个红衣的女子,正坐在无花的床榻上,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两人许久未见,红衣女却是连客套也无,直接单刀直入开口问道:“南宫灵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 无花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神情间冷漠的仿佛南宫灵不是他的血亲,只是个不相识的路人一般。 而他这样的态度却也是正正好好的,若是搞一套兄弟情深的把戏,深知他本性的红衣女,或许才会猜忌于他。 “真是个废物,马上就能接任丐帮了,却偏偏叫人用同样的手法毒杀了!” 红衣女名叫长孙红,是石观音徒弟,她虽生的貌美、心肠却是极为狠辣的。 语罢,她忽然话风一转,看着无花的神情间多了几分复杂与探究。 “我从大漠赶来途径甘州时,听闻了许多有趣的传闻,中原如今出了个无心神女,想必师父一定对她的容貌很感兴趣吧。” 一旦被石观音感兴趣的女子,向来只有三个下场。 一是死,二是被毁容。 第三者吗,正如同长孙红一般成为石观音的弟子,当然……必是在被毁容以后。 慕珂那么个活人大摇大摆的与无花同行时,长孙红不可能瞧不见。 所以她这番话,为的是在敲打无花的同时,也试探一下他可曾有背叛石观音的心思。 而无花也确实没叫长孙红失望,只是轻飘飘的邪睨了她一眼,道了一句:“随你。”,便再也无话了。 他的态度看起来似是很敷衍,却让长孙红非常的满意,这意味着无花根本不在意无心神女的生死,也意味着她还能继续掌控于他。 “师父此次派我来,是因为对你们进展的速度不满意。等二公子的死讯传回去,师父必会大怒,到时候你和无心神女的传闻要是入了师父的耳朵里,她定会觉得你是在因为儿女私情消极怠工,少不免要迁怒于你。” 长孙红语罢,身姿婀娜地走到窗前,打开窗子后又回过头来看了无花一眼。 “我已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她来的隐秘,不想被人得知行踪,所以离开时也打的是跳窗的主意。 可是,她想走,却是没有问过无花同不同意的。 而这个男人,在她提起慕珂之时,早已动了杀意,根本不可能放她活着离开。 只是无花的演技太好,若他不想被看穿,谁都无法得知他的真正心思。 就如同他解决过的那些觊觎慕珂的凡夫俗子一般,一柄匕首从长孙红的后心穿入,她不敢置信的回头,入目的便是无花那张俊秀且悲悯的面容。 就连杀人,他也是一副不染纤尘的模样。 “为……什么……” 长孙红一开口,便是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 和尚松开匕首,快速的后退了几步。 如此,才终于避免了白衣被染脏的局面。 心脏被捅穿,不消几息,长孙红便倒在地上,没了生息。 直到临死时,她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是那句话说的不对,叫和尚起了杀心。 就在无花打算趁着夜色,把长孙红的尸体处理掉时,墙壁处却忽然传来了敲击声,慕珂的询问从墙壁的另一侧穿了过来。 “无花,你在做什么呢,我好像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唉。” 这家客栈的隔音不太好,长孙红为了避免自己被暴露,自是压着声音讲话的。 所以慕珂指的奇怪的声音,不是女子的谈话声,而是尸体倒地时的重击。 “没什么,是我刚刚不小心打翻了东西,你莫要担心。” “哦,那好吧。” 糊弄过去慕珂之后,无花找了套夜行衣穿好,背起尸体刚打算跳窗而出时,姑娘的声音又从隔壁传了过来。 “无花,你做什么呢,我好无聊啊,你能陪我讲讲话吗?” 于是,他就算一只脚已经迈出了窗,也只好收了回来。 把尸体放回原位,无花搬了把椅子坐到了墙壁处,摘下蒙面巾后,他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你想聊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有点睡不着,要不你给我讲个故事吧,好不好?” 就算隔着一道墙壁,无花也能想象的到,此刻的姑娘定然是在卧榻上打着滚,像是慵懒的猫咪一般惹人怜爱。 “好,那你乖乖的躺好,不要乱动,我给你讲故事。” 年轻的僧人含着笑,若星辰般灿烂的眸底,正被闪烁着的柔光铺满,满满的宠溺似乎就要从他微勾的唇角溢出一般 。 他一笑,整个人都好看的像是在发光一样,世界也跟着变得明亮。 可是,这些终究都是假象。 无人问津的死尸就躺在他脚边两丈远,鲜血潺潺铺了一地,长孙红涣散的眼瞳里,正倒映着屋内飘摇的烛火。 一室昏黄。 第43章 哪里的高徒43 僧人若是讲故事,大都会和佛经典籍有关。更何况无花的本意, 也是为了哄慕珂睡着。 这种情况下, 佛经真的很有用就是了。 慕珂从一开始的精神抖擞,到后面的睡意朦胧, 也不过是在无花刚讲了《地藏菩萨本愿经》没超过十分钟之时而已。 慕珂听的满脑子混沌,仿佛对方是在讲天书一般。 半梦半醒之间, 带着满脑子的困惑, 很快……慕珂便睡了过去。 倒是一夜好眠, 睡得比任何时间都要踏实。 第二日, 慕珂醒来后, 洗漱完毕第一时间就是跑去无花的房里, 将自己临睡时的疑问讲出来。 若不是佛经的威力实在太大, 恐怕这个问题早就在昨日慕珂就已经问完了, 但可惜的是,她败给了纠缠不休的困意。 而这个问题,却是和无花昨日讲的《地藏菩萨本愿经》有关的。 慕珂昨日听的迷迷糊糊,即使入了睡梦中时,也有听见无花的声音在娓娓叙述。 以至于她到现在也记得只几个奇怪的句子与字眼。 “三恶道不空,誓不成佛。” 无花讲的是一个有关地狱轮回与亡者的故事, 所以慕珂才会如此的迷惑。 慕珂敲开门时,无花早早便起了, 正在屋子里打坐诵经,这是他每日饭前必做的日课。 甫一进门,慕珂便微微蹙起了眉, 神情之间也带上了些许疑惑。 尽管很微弱,慕珂仍是捕捉到了那丝不易察觉的血腥气。 “你受伤了吗,无花?” 听闻此言,和尚微怔,但很快便回过了神,笑盈盈的道了一句:“这都被你发现了,早晨起来不小心磕碰了一下,稍微出了点血。” “原来如此,你也太不小心了。” 姑娘语罢,刚想跟他聊聊昨日讲的经,谁料无花却忽然开口道:“今日没想到你醒的这么早,我还没去做饭食,你在这里稍等一会,我去去便回。” “哦,那你去吧,我等你一会。” 无花虽是个和尚,在世人的眼中是也当得起君子二字的,都道君子远庖厨,这套在无花这里却是行不通的。 毕竟,比起维持形象而言,还是想办法先把姑娘套牢来的重要。 俗话说得好,要想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她的胃,这句话就算用在女人身上也非常适用。 无花相信,经过这段时间的投喂,慕珂的嘴巴早就被他养刁了,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习惯,等到时间再长一些,届时慕珂定然是离不开他的……厨艺的。 * 可是经过这么一打岔,等到吃过早饭之时,慕珂却是全然忘记了自己来寻无花的目的。 什么有关于地狱、亡者、以及轮回的疑问,全部都被慕珂抛诸脑后。 她没有提,无花自然不可能知晓她的疑惑,只打算引着慕珂,往大庆的西南方继续行去。 长孙红若是迟迟未归,她的死讯定然瞒不了多久,到时候石观音若是派人来查,定会发现他已经背叛的消息。 甘州离石观音的地盘实在是太近了,无花不想坐以待毙,只能引着慕珂往石观音不敢踏足的地方行去。 比如……神水宫的所在地。 他并不是想把慕珂送到神水宫去,只是想近靠神水宫,以对方的势力恐吓石观音罢了。 那么到时候,石观音就算再怎么想要抓他们,也会因害怕水母阴姬而不敢前来。 无花的如意算盘打的很好,可千算万算他也没想到竟然遇到个拦路虎。 他与姑娘一同驰骋于官道上时,金衣的男人正手持一柄寒剑拦在路上。 那个男人的短衫只长及膝盖,袖口紧束,这样的装扮,一看就是来夺人性命的。 慕珂与无花拉住缰绳停下,这才瞧清拦路虎的真面目。 那是个其貌不扬,甚至说的上丑陋的男人。 他的脸上有三道疤,一双死灰色的眼睛里空荡荡的,看不见生命,也没有丝毫的感情。 “可是无心神女慕珂?” 姑娘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却见男人又开口道:“我来杀你。” 闻言,慕珂微微皱起眉头。 她没有问出“为什么”这样的话来,因为这个世界上多的是不讲道理的事情。 慕珂之所以皱眉,是因为就算她不想杀人,也总会有人上赶着来送死。 “你杀不了我。” 她冷冷的对着眼前陌生的男人开口道。 慕珂是不认识这个人的,而她对眼前人的身份也丝毫不感兴趣。 只因为这人长的实在不好看,穿衣的品味也不怎么样。 她不认得,无花却是认得的。 来人正是荆无命,上官金虹的得力下属。 金钱帮覆灭在慕珂手里之时,他恰好不在保定城,如此才逃过了一劫。 等荆无命回来之时,等待他的便是灭门之恨,至亲惨死之仇。 连上官金虹都能杀死的人,荆无命来报仇也不过是送菜罢了。可他不得不来,因为他是荆无命,上官金虹最锋利的剑。 使剑者死了,剑就成了一块废铁,生或死早就已经没有了意义。 慕珂从马上翻身而下,无花便牵着两匹马,慢悠悠的挪到了官道的右侧,空出一大块地方给两人决斗。 慕珂却觉得,无花这样的行为很多余,因为她料定荆无命在她的手中撑不过一招。 而慕珂如今却也只会一招——天外飞仙。 当极致的灿烂与辉煌从慕珂的剑招中挥散而出时,令人意外的是,荆无命却是躲过了那一招。 只因为,他练的是天底下最快的剑,他的身法也是无比轻盈的。 天外飞仙这样的剑招,他无力招架时,那便只有闪躲的份。 而他确实也成功躲过了。 慕珂的剑擦着他的脸颊而过,荆无命虽躲过了,却也去了半条命。 是骇的。 冰凉的剑锋擦身时所带着的死亡寒意,让直面天外飞仙的荆无命,直接从生死一线走了一遭。 骇然的同时,荆无命那双死灰色的眼眸,猛然爆裂出了更明亮的色彩。 那是顿悟的豁达,是一朝闻道时的通透。 就在这样的危机之时,荆无命于剑道一途,毫无预兆的突破了! 对于荆无命能躲开天外飞仙,慕珂有一瞬的错愕,也正是因为这不合时宜的错愕,让她险些死在荆无命的剑下。 绝世快剑之所以能被称为绝世,便是因为此界论快,无人能及荆无命。 而他躲过天外飞仙反手回刺的那一剑,自是快若雷霆,几乎肉眼无法捕捉的。 慕珂也因为自己的错愕有一瞬的失神,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失神,她根本无力去招架荆无命的剑了。 无花敏锐的发现了战况的逆转,刚想飞身上前去帮助慕珂,却没想到有人出手的比他更快。 一柄折扇自左侧凭空飞出,扇骨间的空隙精准的卡在了荆无命的剑上,飞快的在他的剑上盘旋了几个扇花。 荆无命神色一凛,剑尖挑着折扇回袭向折扇的来处。 红衣的公子宛如鬼魅一般自林间飞出后,脚步轻盈的落在官道上,随即伸出手,轻易的便接下了那柄回击而来的折扇。 “多谢这位兄台,将我的扇子归还。” 突然出现的第四人,让警惕的荆无命不得不结束这场战斗。 若是此地只有无花一人,荆无命是不怕的。 因为妙僧无花的名号响当当,是决计不会做出偷袭之事的。 可突然出现的红衣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正道人士,荆无命可不想自己仇没报了,反而死在别人的背刺下。 那样的死法未免太过憋屈。 所以,察觉到局势对自己不利之后,荆无命连看都没看慕珂一眼,转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 这场战斗打响的匆忙,结束的又如此荒唐。 慕珂没在意荆无命的离去,转头去看来人,待瞧清时,眸光倏忽间一亮。 原来,来者正是王怜花! 公子站在不远处摆动了几下折扇又合上,惑人的桃花眼中流光婉转,正似笑非笑的落在慕珂的身上。 姑娘在看见他的第一时间,便惊喜的喊出了声:“我的剑!” 王怜花神情一僵,气恼的同时忽然又觉得有几分哭笑不得。 原来,那双好看的像艺术品一样的双剑,正负在王怜花的身后,一下便入了慕珂的眼。 “我这么个大活人站在这里,你却只瞧得见你的剑。” 此话一出,酸味浓郁的似乎快要具现化了,慕珂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跑着到了王怜花的跟前。 “花大哥,好久不见!” 她话虽是对着王怜花说的,但目光却一直落在樱花醉上没有移开过。 王怜花哪还不懂她的心思? 只是现如今他还酸着,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就把剑还给慕珂? …… 恰在此时,白衣的僧人也跟了过来,俊秀的面容上还带着温润的笑。 “珂儿,不知这位公子是何人,可是你的友人?” 珂儿……??? 这是什么奇怪的称呼?叫的慕珂几乎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她不自在的往一旁挪动了几步,试图离这样奇怪的无花远一点。 却见,对面的红衣公子忽然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人面对面之际,笑容灿烂的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这位出家人,不知是您哪座寺庙的高徒啊?” 第44章 你来寻我吗44 无花和王怜花二人初次见面, 明明双方都是笑盈盈的神态, 场面十分和谐。 可莫名的, 慕珂却感觉到了一股硝烟味。 而这样的硝烟味, 让她生平第一次, 产生了逃跑的念头。 总觉得再待下去,会发生她无法理解也无法招架的可怕事情。 …… 却在此时,两人却是谁都不肯放过慕珂, 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来看向她,他们脸上灿烂的笑落在慕珂眼中,让她的心底无端开始发毛。 “珂儿, 你还未告诉我,这位穿的像女子一样艳丽的公子,可是你的友人?” “我不在的时候,多亏了这位大师照顾你,不愧是佛门子弟,就是心善,还不快谢谢大师?” 两人一开口,看似温和实则绵里藏针,无花上来便攻击王怜花穿红衣是女儿家做派, 后者便拿无花的门派做文章, 频繁暗示无花是个不能婚娶的和尚。 神仙打架, 凡人遭殃,慕珂在两人的目光中,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讷讷半晌竟不知道该先回答谁的问话才好。 慕珂从来没有如此慌乱过,就算被原随云绑走,就算在天山上有过一瞬的情绪崩溃,可那些情绪也都是和慌乱无关的。 而此时,分外怪异的王怜花和无花,着实让她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手足无措。 她完全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回答,索性尴尬的笑了笑,然后闭上嘴巴,任谁都没有办法再从她的这里撬出一个字来了。 如此,倒显得其余二人太过咄咄逼人了起来。 那过分灿烂的笑容终于被王怜花收了起来,他解下身后的双剑,朝慕珂递了过去,却在对方伸手要接过时,又稍微回缩了一下。 “你的剑,我辛辛苦苦给你找回了,可有奖励?” 慕珂紧张的抿了抿唇,还未来得及开口,却见一侧的无花笑盈盈的道:“公子莫不是想狭恩图报,如此实非君子所为。” 倒是什么好的坏的都叫这秃驴说了,他反倒落了个挟恩图报的名号。 王怜花面无表情的斜睨了无花一眼,道了一句:“这位大师可是家住在海边?” “此话何意?” “您若不是住在海边,缘何管的这么宽?” 这话就直白的很难听了。 无花倒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为了痛击对手连遮羞布都不要的人,一时间也有些犹豫要不要放开了去讽刺对方。 可若是那样,他会不会看起来很没风度?落到慕珂眼中,会不会很难堪? 却在此时,慕珂一把将剑从王怜花的手中拽过,俏生生的小脸上,还带着些许紧张的意味。 “我不想呆在荒郊野外了,你们走不走?不走我自己走了!” 以前,慕珂一个人的时候,总觉得孤寂是如此的难以忍受,现如今 ,她反倒无比思念起了以前寂寥的生活。 至少,那时候并没有两个奇怪的男人,在她的身边说一些让她不舒服的话。 被慕珂如此一打岔,剑拔弩张的氛围瞬间烟消云散了。 无花道了一句:“自是都听你的。”便同慕珂一同并排翻身上了马。 姑娘坐在马上,冲着王怜花伸出手,随即开口问道:“你要同我们一起走吗?” 答案自是肯定的。 王怜花此行的目的就是慕珂,又怎么可能会拒绝慕珂同行的要求呢? 更何况,这下还有机会同姑娘同骑,四舍五入也算是亲密接触了! 然而,身边终是有位不速之客,在王怜花打算就着慕珂的手翻身上马时,忽然开口道:“男女授受不亲,珂儿还未出嫁,如此于她名声不好。” 开口的人自是无花,他打从第一眼见到这个红衣男人时,就徒生了一股危机感。 正因为这样的危机感,才让无花如此与对方针锋相对。 绝对不能让慕珂跟他有任何的肢体接触。 一方面是无花的独占欲在作祟,另一面自是因为那股莫名的危机感。 王怜花没有说话,只无奈的耸了耸肩后,便站在原地不动了。 这样的意思,便是让慕珂来决断了。 可是慕珂也正是一头雾水的时候,又能做出什么公平的决断? 此时的她只觉得眼前的两人里,尤其是无花,简直像是吃错了药一样,让她满脑子的疑问。 先不说称呼的问题,光说骑马,无花不也与她同乘过好几次吗,那时候也没见他说出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话来婉拒啊? 更何况,现下他们只有两匹马,花大哥这么千里迢迢的来给她送剑,她又怎么可能做得出来自己骑马,让对方用轻功追的事情? 想到此处,慕珂柳眉轻蹙一脸不赞同的看向无花:“可是,花大哥没有马,不和我同乘又怎么办,难道你来骑马带他吗?” 语罢,慕珂忽然一怔,又若有所思的补充道:“对哦,你们也可以同骑的啊。” “我不答应!” “我不同意!” 这种时候,两人倒出奇一致的站到了统一的战线上。 见他们拒绝的如此干净利落,慕珂也有些不耐烦了起来。 “那你们到底想怎么办,这不行那不行,干脆分道扬镳算了,我自己走,眼不见心不烦!” !!! 见她生气了,两人立即消停了下来,无花匆忙为自己辩解道:“不是我不愿带他,实在是两个大男人同乘一马……太过奇怪了些。” 这次王怜花也没有故意跟无花唱反调,在他讲完之后,相当捧场的附和了一句:“这位大师说的对。” 无花:“……公子叫我无花即可。” 所以能不要拿他和尚的身份来说事了啊! 王怜花笑盈盈的看着他,流光婉转的眸底,铺满了促狭的恶意。 “原来是无花大师,久仰久仰,在下姓花,名连望。” 无花:…… 敷衍的朝他拱了拱手,和尚抿着唇,一句话都不愿多说了。 倒是慕珂在听完无花的解释后,疑惑的问了一句:“男子同乘一匹马哪里奇怪了?” “两男子若如此亲密行事,恐会被人当做断袖。”王怜花解释道。 可慕珂还是不明白,又追问道:“断袖是什么啊?” “……” 倒是不知姑娘竟是什么都不懂,宛如纯白的纸张一般,王怜花顿觉头疼了起来。 叹息一声,他对姑娘招了招手 。 “你附耳过来。” 慕珂依言去做,坐在大马上弯腰凑到了王怜花的脸前。 红衣公子压着声音,薄唇开开合合,刚讲完却听姑娘忽然惊叫了一声:“我知道我知道,这不叫断袖,这叫bl,南珂教过我的!” 这一刻,王怜花头疼的只想扶额。 他开始怀疑起那位叫南珂的姑娘,到底还是不是位姑娘了,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往慕珂的脑袋里塞! 却在此时,古道上又是两匹马,乘风疾驰而来。 慕珂的眼神极好,虽看不清马上人的脸,却也能瞧出其中的那匹白马上,是两个男子在同骑的。 无花:…… 王怜花:…… 彼时,姑娘眸光一亮,看着越来越近同骑的二人,兴高采烈的道了一句:“你看,他们两个男人骑一匹马,那他们是断袖吗?!” 大老远便听见如此可怕言论的陆小凤,当即一拉缰绳,马蹄踏起了滚滚烟尘。 彼时,小凤凰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我是谁,我在哪,我什么时候成断袖了? 而他身后的花满楼也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也陷入了哭笑不得之中。 早知道会引起他人的误解,他还不如选择坐马车呢,慢是慢了点,可到底不会被人误会成断袖啊。 更何况,误会的那人,还是慕珂。 花满楼之所以会和陆小凤同乘,是因为他们急着往甘州来,怕走的慢了慕珂会离开。 骑马是要比马车来的快的,却也有些为难一个瞎子 。 没办法,花满楼只好选择与陆小凤同骑,没成想刚一到,就引起了这种不必要的误会。 西门吹雪见他们忽然停下了,也跟着拉了缰绳,一脸疑惑的看了看陆小凤。 小凤凰苦笑着对白衣剑客开口道:“我觉着,我的马载着两人跑了这么久,有些累。要不,你载着花满楼吧。” 西门吹雪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杨起马鞭,头也不回的朝着不远处慕珂的所在地飞驰而去了。 他是面瘫,又不是耳背好吗?! 倒是花满楼很快便平衡好了心态,他轻轻拍了拍陆小凤的肩膀,道了一声:“即已到了,我用轻功也可。” 梯云纵一跃而起,花满楼运起武当派的轻功,笔直的朝着慕珂所在的地方飞身而去。 白衣蹁跹,落在地面上时,仍是不染纤尘。 与此同时,西门吹雪和陆小凤也骑着马,一前一后达了慕珂一行人的跟前。 “慕珂姑娘,许久不见。” 陆小凤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率先开口打了招呼。 慕珂点了点头作为应答,却在看见花满楼时,是截然不同的反应。 “花满楼,你也是来寻我的吗!” 姑娘开口之时,唇角含着笑,一双杏眸灿烂的宛如齐聚了日月,落满了光芒。 同一时间,无花神情一僵,忽然便有了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刚接到了通知,妖女线不允许写了。我会把前面的删掉 第45章 拜仙节前昔45 无花此行, 是引着慕珂往芙城去的,芙城靠山,山上有座天池, 神水宫就是建在天池旁的。 其实也不止是为了借神水宫威慑石观音这样一个原因, 芙城是有名的浪漫之都,风景宜人, 街市繁华。 他此行全然放下了自己半完成的计划, 只想寻处好地方能和姑娘温存些时日, 好告慰他前段时日的相思之苦。 可无花的如意算盘打的虽好, 却架不住来了的这些一、二、三、四,四位不速之客。 好好的二人浪漫行,硬生生的变成了一群人大郊游。 用陆小凤的话来说便是:“芙城我可是慕名很久了,正巧现下也没什么事情, 不如去走一遭放松发松也好啊。” 如此之下, 无花不妙的预感, 果是成真了。 慕珂对他的心思半点不知, 只顾着开心自己的朋友齐聚一堂。 她一直都是个很喜欢热闹的人,只是往日里没机会热闹罢了。 只是这样的想法, 在第二日就开始急剧逆转。 皆因为这行人里除了陆小凤和西门吹雪,其他人都像变了个人似的,活像个斗鸡。 尤其以无花为最,一天的时间里,他有八成的时间在和王怜花斗嘴,剩下的两成时间, 自是分给花满楼的。 当然,花满楼肯定不是主动找事的那个人,只是他带给无花的危机感太强了,和尚总是忍不住想要试探下他到底什么想法。 扪心自问,若他无花是个女子,会对花满楼动心吗? 答案定然是会的。 花家是江南首富,虽是商贾但也是世家,更何况花家七子里有二子都是品级不低的朝廷命官。 论家世,在坐的各位无人能及。 论相貌,花满楼生的丰神俊朗,举手投足之间一派温雅,也是个芝兰玉树的人物。 不论是为钱还是为权,比起那位叫不上名号的红衣公子,怎么看都是花满楼的危险性更大一些吧? 更何况慕珂一看就对花满楼的感观很好,久别重逢时的喜悦神态,直接酸的和尚像是吃了几十斤的梅子一般。 无花在酸的同时,暗自对花满楼留了个心眼,一路上将花满楼盯的死死的,生怕一有松懈就叫这人掳获了慕珂的芳心。 花满楼不知无花心中所想,却也对人的视线敏感至极,只觉得妙僧此人跟传言相比着实有些过分热情,他全然把无花的试探当成了关心,倒是有些受宠若惊了起来。 如此算来,一路上倒还算和谐。只是慕珂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愿往他们身边去凑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无花一声声的珂儿中,一对上王怜花似笑非笑眼神,慕珂就无端心底开始发突。 在这种时候,逃避虽然可耻,但真的十分有用就是了。 她宁愿和陆小凤走一起,也不想和这两个针锋相对外加一个状况外的花满楼在一起。 只是,慕珂想同陆小凤走一起,陆小凤却是不愿的。 笑话,这种时候他要跟着掺和,那是真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更何况,他是真的只想潇洒活着,做个浪子。像花满楼那样迫不及待的将自己套牢,陆小凤自是避之不及的,又怎么可能会主动接近慕珂。 就在这个时候,被所有人忽略了的人形冰山西门吹雪,反倒自发站了出来。 西门吹雪虽寡言少语,但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同行者,他虽然闷是闷了点,但是在剑道一途上却拥有谁都无法比拟的热忱。 而恰好,慕珂用的是双剑。 虽然之前的那场约战,西门吹雪败给了慕珂,但这并没有打消他的积极性。 可以说,若有一日西门吹雪可以获胜,那时候他对慕珂的战意,才足以褪去。 慕珂不知他心中所想,虽觉得此人冷了一些,倒是给了姑娘难得的宁静感,与隔壁针锋相对的硝烟味简直相去甚远。 就在他们悠哉悠哉的旅行途中,无情却是忙的脚不沾地,才终于将蝙蝠岛的幕后黑手揪出来。 那人正是无争山庄的少庄主,原随云。 只是查虽查出来了,原随云的踪迹却始终没有音讯。 倒是有位猎户在天山脚下捡到了半套残破的衣物,本以为是哪个误入狼腹的倒霉鬼,上报给了衙门后才查出,原来这倒霉鬼竟是失踪的原随云。 这样的消息传到太原时,原老庄主本就为家门不幸一夜白了头,现如今听到儿子的死讯,直接便一病不起了。 只是隐约有消息传出,老庄主如今浑浑噩噩,神智去了三分,常常念叨着什么他是绝世高手、无争山庄不可能没落之类的话。 又或者到了深夜,时常听见有人嚎啕大哭,伴随着一句又一句的“都是我的错。”,声声泣血。 到底是山庄重要,又或者是儿子重要,原老庄主这样的疯子却也是答不出来了。 这个世界上多的是飞不起来的山鸡,生了个蛋,就逼着蛋里的鸡仔一夜长成雄鹰,展翅翱翔天际。 只是这偌大江湖人来人往,一个瞬间没落了的山庄,如今却是在这江湖里再也激不起半点水花了。 无情虽没能来寻慕珂,却是托花满楼替他带了封信。 那封信简单明了,只有十几个字,正是京城里神侯府的地址。 也是……无情的住址。 起初刚收到信的姑娘还有点发懵,完全没明白这封信到底是什么意思。 反倒是花满楼笑盈盈的替她解释了一番。 “想必,无情公子的意思是,若你得空去京城做客,他会很乐意招待你吧。” 一番话下来,慕珂自是喜不自胜,惊喜的开言道:“你的意思是,无情不怪我了?!他跟我和解了?!” 怪是肯定不怪的,无情当时不过是为了好好敲打一下慕珂,以免她走上嗜血的不归路罢了。 若不是六扇门的公务繁忙,他常年在外奔波,而慕珂也是一路游历居无定所,他们之间的误会定然不会这么晚解除的。 只是现下刚了解了蝙蝠岛的案子,无情得了空闲,终于也有机会来思考有关于慕珂的事情了。 * 他们行至芙城时,是在夜间。芙城里到处张灯结彩,花灯挂了满城,明亮如昼。 慕珂头一回见到如此热闹的不夜城,还有些新鲜。 反倒是陆小凤与他们科普起了芙城不同的风俗。 原来芙城有个特有的节日,是要拜芙蓉仙的。 这芙蓉仙指的正是大庆国的第一任皇后许芙蓉,也是开国皇帝唯一的妃嫔兼皇后。 帝后伉俪情深,三宫六院直接成了虚设,更有传言说皇后娘娘是天上的的芙蓉仙子转世,这才惹的皇帝的心中只她一人 。 而这芙城,正是皇后的老家。 寻常女儿家艳羡皇后的好姻缘,便在皇后生辰这日,偷偷设了排位私下祭拜,到如今反倒成了一个正儿八经的节日,为的便是女儿家求姻缘。 与乞巧节身兼多职不同,后日的拜仙节只关姻缘一事,是正儿八经的情人节无疑了。 无花即引慕珂来芙城,自然是知晓拜仙节的,他为了与慕珂二人一同过节,自是算好了日子踩好了点来的,谁成想二人世界没过成,身边倒是多了几个大灯泡。 所以,他打定了主意要在拜仙节那日同慕珂二人一起赏灯,那便无论如何都是要先解决其他人的。 巧了,无花心中的其他人,也恰恰是这么想的。 至少王怜花是这么想的,无论如何,都要先解决无花这个碍眼的秃驴就是了。 他对花满楼倒是没什么意见,按理来说,他这样亦正亦邪的人物,最看不惯的便是装模作样的正道人士。 可是花满楼不同,他的正直不是装的,他善良却不迂腐,温和的性格让他跟谁都谈的来,就连王怜花也觉得,花满楼无疑是个很适合做朋友的人,因为跟他在一起是真的很舒服。 也正因如此,王怜花才歇下了给他挖坑的心思。 反倒是无花处处都透露出一股子让王怜花不喜欢的感觉。 那种感觉即像是同类相斥,又像是王怜花生平最讨厌的伪君子气息。 总而言之,现如今的无花是他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就是了。 这一行人中,两个思虑最重的王者玩家,为了后日的拜仙节,率先开始了斗法,陆小凤瞧的清楚明白不敢参与,西门吹雪则是真的毫无兴趣。 反倒是花满楼,是真的一无所知傻的可怜。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一无所知,反倒让他没有那么束手束脚就是了。 等到第二日的午后,慕珂与西门吹雪对完招回房洗了个澡后,刚一推门出房,便瞧见了屋门口不知道踌躇了有多久的花满楼。 察觉到慕珂的气息后,他浑身立刻紧绷了起来,无措的转过身来“看”向她。 慕珂疑惑的瞧了他一眼。 “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花满楼更加紧张了。 踌躇半晌,他掩饰性的咳嗽了几声,忽然开口道:“我是来寻你的。” “哎呀,是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自然是有事的,还是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情。 未曾开口却先红了脸,清俊的公子如玉的脸颊上飞红徒生。 彼时,他掩藏在宽袖下的手指,正不自在的捏做了一团。 “我来是想问问你,明日的灯会,你可愿与我一同去看?” 作者有话要说:我卡文了 卡得很严重,只能先写感情线了,可能会显得有点不顺感 芙城是私设,神水宫是在长白山的,被我私设到这里了 第46章 你我是朋友46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 不过就是与朋友一同赏灯罢了, 又何须弄得如紧张,倒是有些大题小做了。 慕珂觉得花满楼现在态度似乎有点过分慎重,她虽不理解,但仍是想也不想的就点了点头。 随后, 又反问道:“看灯会需要准备什么吗?有没有什么讲究啊?” 其实, 拜仙节也算不得什么正儿八经的节日,但因为芙城繁华,又是出了名的浪漫之都,不少外地人都会慕名前来拜访, 久而久之,拜仙节反倒成了当地的特色,越发的隆重了起来。 拜仙节前昔,不少外地的爱侣都会特意赶过来, 白日赶庙会,夜晚赏花灯。 浓情蜜意, 情思缱绻。 如此之下, 一同赏灯的青年男女必是情侣,这已经是芙城里心照不宣的默契了。 而如果一位青年才俊, 在此时邀请一位姑娘赏灯, 便是告白的意思。 女子若是同意了赏灯的请求,便是对这位公子有意, 反之,则是无意。 …… 慕珂答应的那么干脆,却并没引起任何误会。 因为花满楼知晓, 她必是不知这样的风俗的。 花满楼虽明白她的答应,并没有别的深层含义,但这并不妨碍他开心。 这是一种悄无声息且不为人知的欢喜,让此时的花满楼,宛如浸泡在蜜桶之中,心脏、四肢百骸、甚至连每一寸头发丝都是喜悦的甜。 良久,他才整理好自己的心情,红着耳根为姑娘解答她的疑问。 “灯会……没什么讲究,就是你我二人一同在夜晚的芙城逛逛,到了那时城里会很热闹,或许会有很多你没见过的稀奇玩意。” 直到讲完这一大串的话,花满楼整个人才放松了下来,慢慢恢复了平日里从容自若的样子。 只是,一提起灯会二字时,他的声音不知怎的,下意识的放柔了几分,一双无神的眸子里似乎有暗芒划过。 ——那是 名为期待的情绪。 …… 恰在此时,隔壁的房门被从里往外打开,白衣素衫的和尚自内走出,他虽神情平和,可他俊朗的面容上,那双凤眼里的情绪,就不是那么的亲切了。 “珂儿明日要和花公子去灯会,可是要把我独自一人抛下?” 他讲话的时候虽是笑盈盈的,偏一双眼睛里暗沉的宛如漆黑的夜空,落不进一丝的光亮去。 慕珂看着他这样的神情一愣,莫名的便觉得有些冷,她犹豫了片刻才道:“那你……要一起来吗?” 慕珂本来也觉得,他们一行人里,唯独她和花满楼出去玩,着实有些不妥。 好像她是刻意抛下其他的小伙伴,不带他们一起玩一样。 故而,她邀请起无花时,是诚心实意的。 不仅是无花,待会若瞧见花连望、陆小凤还有西门吹雪,肯定也会提一提这件事情的。 谁料和尚却半点没领她的情,阴阳怪气的回了一句:“哦?……我去做什么……坏你们的好事吗?” 一句话噎的慕珂开始心头发闷,脸色也跟着难看了起来。 无花本不应该如此失控,而他也从来没有失控过。 只是爱情这东西太过奇妙,能将一个人完全改头换面,时而难过时而开怀,再理智的人都要为它变成疯子。 姑娘是有些难过的,因为无花对她从来都是温柔备至,很少有言辞狠厉的时候,像如今这般阴阳怪气的讽刺更是从来没有过的。 慕珂生的好看,这样的好看若是放在一张情绪低落的面容上时,更是杀伤力倍增。 至少无花在回过神来时,是有些慌了神的。 和尚抿了抿唇,缓步走到慕珂的跟前开口道:“你如果想要跟我一起看灯,那就不能带花公子,若是想跟花公子去,便不必带我。” 他虽语气刻意放柔了,但是声线里的不容置疑仍是十分明显。 言下之意,便是让慕珂从中二选一。 无花知晓姑娘心若稚子,不仅没有生活常识,更多的时候,在情爱上也是迟钝的可怕。 若非如此,又何至于在说出让他皈依于她这样的情话后,却又再也不肯多迈出一步了? 但是没关系。 无花觉得同姑娘在一起,难是难了一些,但是他耗的起,也值得去耗。 只是…… “为什么啊,我们都是朋友啊,为什么不能一起去?” 此时,慕珂眉头轻蹙,在茫然的同时,眸底又带着些许的不耐烦,似是对无花这样的狭隘有些不满意。 若是她的话,自是有什么好玩的都愿意带着朋友去的,哪像无花这样,着实太过小气。 “……朋友?”无花没有在意她的不耐烦,可再开口之时,声线仍是变得有些干涩。 “在你看来,我只是你的……朋友?” 通过这些时日的相处,无花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怎么都应该算得上是友情以上,恋人未免的状态。 毕竟比起像王怜花那样的野男人,他是确确实实有过姑娘的的承诺的。 深夜梦回之时,他仍会想起慕珂握着他手时,笑盈盈的吐出的那句:“皈依秀姑娘。” 又或者说,他当初为姑娘绾发时,对方确实是没有拒绝过的,那不就是他们心照不宣定情的方式吗? 不……不对…… 无花忽然想起来,慕珂这样的姑娘,是不通人情的。 或许在她看来,绾发只是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事情。 当初她同意让她绾发,正如同她现如今同意和花满楼看灯会,许是一个意思,一样的心境。 所以,这些时日里他自以为是的两情相悦,其实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单相思? …… 以无花的骄傲,是绝对不接受这样的事实的。 那会让他看起来像个被愚弄的蠢蛋一样,滑稽又可笑。 …… 彼时,花满楼忽然便觉得,自己若是继续留在这里,真的不太好。 因为无花是盛名在外的妙僧。 而这样一位名满天下的大师,却在口口声声的质问一位姑娘,是不是只把他当做朋友。 出家人不该耽于情爱,反之则为犯戒,轻则杖刑八十,重则逐出师门。 然而,这些事情到底跟他是无关的。 花满楼不愿意走,是因为他忽然明白了,原来无花对慕珂也是藏有那样的心思的。 而他也确实想要知道,姑娘究竟会如何回答无花。 慕珂不懂气氛为何会忽然变得沉重了起来,但她足够的敏感,直觉告诉她,无花身上危险的气息是冲着她来的,如果自己接下来回答不好,眼前的人或许会变成某种危险的存在。 她下意识的后退几步,拉开了和无花的距离后,如此才终于有时间好好的组织起了语言。 “我确实是把你当做好朋友的,特别好特别好的那种朋友……” 慕珂根本不明白,不论她如何回答,说出来的话终是不可能让无花满意的。 因为对方想要的,根本不是朋友这样的答案。 语罢,便闻眼前人忽然一声笑。 慕珂看着无花脸上温润的笑容,忽然便开始怀疑自己刚刚听到笑声里面的讽意,似乎只是错觉。 而她确实也信了那只是错觉。 因为无花身上那股让她不舒服的气息,忽然便消散的干干净净,又恢复了往昔时的温和。 僧人伸出手,轻柔的落在她的发上揉了揉。 “原来如此,我也是拿珂儿当做好朋友的。” 慕珂被动的承受着僧人的抚摸,抬头看向对方那双,与往常似乎没什么不同的星眸时,心下忽然便稍微安定了几分。 慕珂不知,无花现在的状态其实很奇怪。 以往的他克制且有礼,不论做什么事情,只要与慕珂有关,总是要先询问下她的意见,若她允了,无花才会去做,简直把尊重二字体现的淋漓尽致。 曾几何时,他会主动伸手,问也不问,便做出抚摸她脑袋这样的动作? 只是这样细微的差别,在无花同往常一般无二的温柔神态里,慕珂又如何发现的了? “那……灯会你还要去吗……?” 慕珂小心翼翼的开口,就之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僧人沉吟了片刻,笑盈盈的转头看向一旁的花满楼,开口问道:“我若是想去的话,花公子可会介意?” 花满楼自然不可能拒绝,像他这样霁月光风的人,最不擅长的便是拒绝这样的事情了。 只得苦笑着摇了摇头,花满楼开口:“一同去也好,人多也热闹些。” 人多是热闹,可是在拜仙节这样特殊的日子,热闹就成了不好的事情了。 恰在此时,楼梯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红衣的公子自楼上而下,缓步而来。 “既然如此,那带我一个可好?” 来者自是王怜花。 慕珂在瞧见他时,不知怎的忽然便松了口气。小跑着到了他的跟前。 在王怜花似笑非笑的眸光中,慕珂不自在的躲到了他的身后。 几乎在她动身的第一时间,无花的视线便跟了过去。 旋即,便一下撞入了,王怜花略带警告的眸光之中。 花满楼虽然目盲,但心若明镜。 如此之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王怜花对慕珂有情,此事他早就察觉出,唯一令他震惊的唯有无花罢了。 轻叹一声,花满楼缓缓开口道: “灯会不是花某开的,各位若是想去尽可自便,何必总来征询花某的意见?” 作者有话要说:我其实更喜欢王怜花多一些。 但是有读者反应花满楼戏份少,我会加加戏。 关于问叶孤城什么时候登场的。 第47章 我喜欢女子47 叶孤城亲启: 我现下在芙城,你可有听说过这座城市? 这里有个特殊的节日叫拜仙节,据说到了那天,夜晚会很热闹,还有灯会可看。 我待会要去芙蓉祠里拜芙蓉仙,陆小凤同我讲,但凡是未嫁的女儿家,这天都要去拜芙蓉仙,好祈求上苍赐予一段好姻缘。 我虽然不是很着急找情缘,但是我挺好奇的,所以想去看看。 你常年呆在飞仙岛,对中原所知不多,是不是也很好奇芙城的拜仙节到底是什么样子? 哼哼,我才不告诉你呢! 谁叫我给你寄出这么多封信,你却一封都没有回过我,太失礼了你这家伙! (一个生气的涂鸦小人。) * 大约半月后,叶孤城收到这封信时,通过纸张上苍白无力的文字,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个趴在桌子上写信的小姑娘。 小姑娘不止生的好看,还有些傲娇,可爱的让人忍俊不禁。 叶孤城有些哭笑不得,只因姑娘最后一句的怪罪,让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不是他不想回信,实在是慕珂居无定所,飘忽不定,就算他邮寄了过去,去路迢迢,等到了的时候,慕珂或许已经不在那个地方了。 姑娘对这些现实丝毫不理会,只自顾自的怪罪于他,实在有些无理取闹。 可叶孤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心中慰贴的紧。 因为信中字里行间,全是对他的挂念。 有生之年,叶孤城头一回指导人剑法,就是在慕珂的身上,这是连他的堂弟叶孤鸿都没有的殊荣。 缘分这东西妙不可言,他于慕珂有半师之谊,感情自然不一般。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因为现在,慕珂刚刚才寄出这封信罢了。 * 自昨日里无花开始变得奇怪以后,慕珂敏感的察觉到,一开始只弥漫在无花和花连望之间的硝烟味,现如今成功的牵连到了花满楼。 男人真的是一种不可理喻的生物,前一秒还在跟她说笑,后一秒看到跟自己一样的雄性生物时,活活变成了一只斗鸡。 虽然无花收敛了许多,但这样的收敛非但没让慕珂感到放松,反而让她更加不安了起来。 他带给慕珂的,更多的是一种潜藏在平静下的汹涌和压抑。 那种感觉,就好像在面对一只藏起了利爪和尖牙的饿狼,只要逮住机会,对方就会立即将她拆吃入腹。 这种比喻让她光是想想,就觉得汗毛倒竖、不寒而栗。 出门之前,慕珂先去客栈的后院里转了一圈,透过厨房的窗子看到无花正在里面忙番。 大约是在研究蛋糕的做法吧。 自从答应过慕珂之后,一得空他便会泡在厨房里,确确实实是把和姑娘的约定放在了心上。 到底是习武之人,即便是一墙之隔,无花仍是敏锐的察觉到了慕珂的气息。 他抬起头朝窗子的方向看去时,一入目的便是姑娘清澈的墨眸,透亮如玉。 “你要出门去?”无花开口问道。 慕珂点了点头:“我打算去芙蓉祠拜拜,我好像闻到了香味,你是把蛋糕做出来了吗?” 见她对吃食如此热忱,无花忽而觉得有些好笑。 而他确实也笑了,眼角眉梢的温柔意味似乎要将眼前人当场溺毙在此。 “还是试验品,不过我有信心,今天晚些的时候,必定做出来你想要的,不叫你失望。” 无花在经历了多次失败,不断改良试验品的途中,稍微摸索到了一点门道。 他有预感,今天一定可以成功,只是时间耗费的可能会很长罢了。 见无花言辞凿凿,慕珂当即便有些期待,雀跃着道:“那我晚上一定要吃到蛋糕啊!” 回应她的,自是无花笑盈盈的点头。 只是这一去,回来的不是慕珂,只有一封信。 …… * 芙蓉祠建立在城郊外的丘陵上的,祠外种满了各种时令花草。 节日当天,这里自是人群熙攘,前来祭拜的未婚少女络绎不绝。 慕珂随大流参拜结束后,本欲离去之际,却忽然因为一个奇怪的女子停下了步伐。 那是个保养的很好的中年女子,她的身躯要比寻常女人要更高大一些,五官也透露出一股男子一般的英气来。 这样独特的气质,让她在熙攘的人群里,很难被人忽视。 很快,那女子便察觉到了慕珂的视线,转头看去之际,一入目的便是一双清澈好奇的眸子。 呼吸一滞,回过神来之时,她已经走到了慕珂的身前,绝色的姿容倒映满眼。 “你……叫什么名字?” 再开口之际,女人喉咙里溢出的声音暗哑的可怕,她的双眸正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姑娘,虽面无表情,却让慕珂徒生了一种被热情对待的错觉。。 慕珂只当自己偷看人被抓包了,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缓缓答道:“我叫慕珂,你……有什么事情吗?” 闻言,那女子若有所思的呢喃道:“慕珂……原来如此,怪不得。” 她早该想到,若非是无心神女,谁人又配生的如此出色的一张脸? 慕珂讲完,便一直等着眼前的女子自报家门,与她互通姓名,可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对方开口。 那女子若有所思的看了慕珂良久,沉吟片刻,直接了当的开口问道:“我一见你便心生欢喜,想是一见如故,你可愿去我家里做客?” 如此直接了当的邀请,倒是让慕珂有些发愣。 这女子未免太过热情了些,可慕珂却从来没把她往坏人的方面想过。 实在是这人的的气质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什么邪门歪道。 乍闻她的提议,慕珂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她今天的行程都在晚上,若是白日里抽出些时日,去这女子家里也不是不可以。 慕珂只当对方是芙城本土的居民,与她一见如故后想要招待她罢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对方的身份特殊,住所也不是她想象中去去就回的地方。 更何况,慕珂对这人确实是有些好奇的,只因这人生的实在太过特殊。 你说她是女子吧,可这人浑身上下的气质都像个英气的男子,五官也长的十分硬朗。 可若说她是男子,慕珂清楚的看到对方胸口软绵的起伏,那是女子特有的象征。 一圈打量下来,慕珂彻底晕了头,心底的好奇愈演愈烈。 她抿了抿唇,犹豫着开口道:“哪有刚见面就去别人家做客的,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话虽这么说,但慕珂对此人的提议是十分动心的。 终是好奇站了上风,话锋一转,她脆生生的回道:“我可以去你家做客,但你不能伤害我,不然我会打你的。” 这样的威胁落在女子的耳中很是孩子气,眼中笑意浮起的同时,慕珂在她的心底也越发的可爱了起来。 眼前的姑娘,正是她喜欢的那种,年轻漂亮有活力的女孩子。 “好,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的,若是我违反了誓言,你就打我好了。” “那走吧,我同意去你家做客了。” * 那女子出行之际,是乘坐一顶小轿而来的,同行的,还有四个白衣侍女。 回去之时,慕珂自是与她一同上了小轿,等坐到柔软的珊瑚毯上之时,慕珂才有闲心问起了自己一直疑惑的问题。 先前在祠外人来人往,慕珂怕自己的问话让对方难堪,现下这座小轿里只余她们二人,姑娘终于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那个……请问,你是男是女呀……?” 姑娘开口之时,清澈的眸底除了好奇,别的多余情绪一丝也无。 眼前的中年女子行走江湖多年,到了如今,若她自称江湖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就连大漠的石观音也要避其锋芒,不敢踏入中原半步。 可是……在她年轻的岁月里,因为这副皮囊的拖累,她是受过不少嘲笑和鄙夷的。 只不过那些胆大包天的家伙,全都死在了她的掌下,自那之后,再也无人敢对她的相貌评头论足就是了。 她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听到这样的问句了,又或者说,若有人质疑她的性别,必定会当场殒命在她的掌下。 可是,一触及慕珂清澈的眸光之时,那些暴虐的思绪,便全然不翼而飞了。 小姑娘初生牛犊不怕虎,好奇是真的好奇,旁的多余心思,是真的没有。 所以,她的双眼,才如此的干净,干净到让水母阴姬,一丝不快的情绪都生不起来。 是的,水母阴姬。 眼前的女子,正是神水宫的宫主,天下武林第一人,水母阴姬。 慕珂问罢,便见阴姬爽朗的一笑,回道:“你觉得我是男是女?” 倒是不知,她竟会把问题反抛回来,慕珂沉吟良久,才缓缓答道:“你是……女的……吧?” “缘何这么觉得?”水母阴姬又饶有兴致的问道。 却见姑娘眉头忽然蹙起,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快的事情。 “我看不出来,但我希望你是女的,因为直到最近我才发现,男人是一种多么可怕的生物!比起男人而言,我想我更喜欢女人吧。” 若不是最近无花他们几人总是像个斗鸡似的让人烦,慕珂也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比起那些莫名其妙的男人,还是温柔娴静的女子,更让人喜欢吧。 一如南珂,一如林诗音。 她话音刚落下,却见对面的女子眸光忽然亮了起来。 她看着慕珂,眼角眉梢都带着欣喜之意。 “巧了,我也觉得,比起男人我更喜欢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我最期待的剧情要来了! 第48章 秃驴没逼数48 芙城的夏日是北方少有的湿热,在外间的时候不觉,等进了这密闭的小轿时,倒是感觉十分明显。 不过一会,慕珂的额上便有细汗溢出。 这样不舒服的感受,她还是第一次有,而夏日她也是头一回过,以往苍白无力的字眼里提及到的热,在此时,她终于懂得了是什么感受。 不舒服的同时,还有些新奇。 …… 阴姬因所练功法特殊的原因,自是没有慕珂现在的苦恼。 但是瞧着美人蹙眉,她贴心的将两侧的轿帘都打开了来,随着微风浮动,空气流通,那难耐的热意,终于消去了几分。 在慕珂的眼中,水母阴姬简直像迷一样,让人忍不住想去探寻。不论是她身上特殊的气质,又或者高深莫测的状态,都引着慕珂忍不住想要多去了解她一下。 而她这样的好奇,却也是水母阴姬喜闻乐见的。 要知道,喜欢一个人的前提,必定是好奇。 有好奇才会想要了解,有了解才会有喜欢。 水母阴姬的性取向虽未昭告天下,但身边仍是有几人知晓的。 而知晓她性取向的,也必定是她的情人之一就是了。 神水宫里美人虽多,可这些美人并不是个个都属于她。 更何况,那些人里头,没有一人能美到慕珂这样毫无瑕疵的地步。 水母阴姬只在祠外惊鸿一瞥,就开始心痒了,这才提出了要带慕珂去神水宫做客的提议。 她不自报家门,就是怕吓到这孩子,毕竟神水宫在外的名声其实并未好到哪里起。 等直接将人带到了宫里,软硬兼施,时间一长,许是能撬开这孩子的心房。 若有可能,她是绝对不想来硬的。毕竟这样的美人,除了在床榻之间,谁又舍得让她落泪呢? 阴姬忽然便有些浮想联翩,在磨镜一道上,她是老手。个中滋味的美妙她体会良多,自是有些心痒难耐。 思及此处,她眸光忽然暗沉了几分,再开口之际,声音也沙哑了起来。 “我的性别光看是看不出来的,不如你亲自摸摸来的实际。” “摸?………”慕珂茫然的眨了眨眼,视线也随之落在阴姬胸前的起伏上,试探的问了句:“胸?” 阴姬点了点头。 眼前的姑娘太过简单,阴姬几乎一眼就能看出对方是个心思懵懂的小家伙,而这样的女孩子也是最好骗不过的。 所以,第一步,自然是从引她习惯与自己肢体接触开始。 阴姬的如意算盘打的确实好,却奈何姑娘根本不吃这套。 随着她话音落下,便见慕珂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忽然便摇了摇头。 “还是不要了,我们才刚认识就动手动脚的,不太好。” 慕珂在某种意义上来讲,是个领地意思很强的人,她其实很讨厌和侵略性太强的人做朋友,除非对方很让着她,才足以例外。 同样的是,她也很讨厌自己的身上,沾染上别人的气息。 和不熟悉的人肢体接触这样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去做的,除非两人关系好到一定程度,不然是绝对不可能的。 倒是没想到她会拒绝,阴姬怔愣了一瞬,很快便收敛起了自己的情绪。 旋即,她忽然转移了话题,再也没有提过那些,稍带暧昧的话了。 * 倒是不知自己是如何巧妙的化解了一场危机,随后姑娘与阴姬相谈甚欢,一路下来,慕珂对眼前人的好感度越发的高涨。 无他,只因水母阴姬知晓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她的年纪跟阅历摆在那里,是慕珂这样的小姑娘完全无法比拟的。 交谈完毕之后,慕珂自是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 唯有一点,让慕珂开始分神,渐渐有些坐不住了。 只因,水母阴姬的家实在是太远了,每每慕珂问起,对方总要回一句:“快了,马上要到了。” 这一拖,就到了黄昏,慕珂透过小窗,印入眼帘的,只有一望无际的苍翠。 神水宫就在这片森林的后方。 慕珂看着夕阳渐沉,心头越来越发慌,终于忍不住叫了停。 “你家怎么这么远,我得回去了,我晚上还约了人要看灯会呢!” 话音刚落下,便见水母阴姬也跟着蹙起了眉。 “已经都到了,你就这么走了未免太过可惜!” 其实神水宫的路程并没有多远,怪就怪在她们非要坐轿子。 侍女们武功不济,生怕行的颠簸惹了水母阴姬不开心,只得龟速前进,以求平稳。 就这样下来,两个小时的路程,生生被她们拖了半天才到。 慕珂抿了抿唇,一时间也有些犹豫了起来,但到底不想失约的心站了上风。 她即答应过她的朋友一同去赏灯会,就决计不可能反悔。 “可我答应了别人,就不能失约的。” 倒是想不到一个女孩子家,也如此看重诺言,阴姬轻笑一声,略带逗弄的对着慕珂道:“可你也答应了要去我家做客,你要失约吗?” “这……” 可慕珂根本没想到,水母阴姬的家这么远啊!早知道一开始就该问清楚的,到了现在真的是两难,慕珂不禁开始为自己的草率决定后悔了起来。 恰在此时,豆大的雨点缓缓从天空坠落,落在轿顶上发出闷闷的响动。 不消一会,这声响忽然便急促了起来。 “你看,下雨了。今夜的灯会开不成了,你也不用为难了。” 没想到天公作美,送来一场及时雨,水母阴姬心中暗想,这恐怕是上苍都在为她保媒,如此看来倒是两人实在有缘。 慕珂从小窗探出头去看,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了一脸,随后,她匆忙收回脑袋。 尽管如此,她却仍是有些迟疑。 “可我不能不回去啊,我的朋友会以为我失踪了,担心我的。” 因为刚刚自己作死,现下慕珂的刘海上沾了雨水,正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滚落。 圆润的水珠,顺着粉嫩的脸颊向下,滑过修长的脖颈,一直滚落进领口消失不见,水母阴姬的视线才收回。 真是美不胜收。 “这件事好说,我等会派人去给你朋友送封信就好了。” “可……”慕珂还想推脱,却见阴姬忽然沉下了脸,故意压着嗓音吓唬她道:“我本以为我和姑娘一见如故,姑娘定也是和我一样的,可怎么来做客都还推三阻四的,如此叫人实在伤心。别人的约是约,难道姑娘答应我的就可以不作数了吗?” 一番话下来,倒是真的唬住了慕珂,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话,就惹的这位新朋友开始伤心。 讷讷半晌,慕珂忽闪着水润的杏眸,不知怎的,竟就真的妥协了去。 “那……好吧。” * 而客栈的这边,几个男人在看到忽然暴起的雨势之后,就有些心情不佳。 这么大的雨,灯会肯定是泡汤了。 不过也没差到哪里去。 拜仙节的灯会,必是一男一女相携同游才有意义,像他们这样一群人扎堆的话,真的是没有必要。 即甩不掉那些个电灯泡,还不如不浪费那个时间。 只是眼看着雨势越来越大,一楼大厅里的客人也走光了,只余下他们几人兴致缺缺的坐在厅内饮酒。 气氛越来越微妙,花满楼终于坐不住了,起身向店家借了把伞,便要踏入无边的雨色之中去寻人。 慕珂出门之际是没有带伞的,担心她淋了雨会生病,花满楼便生了去接他回来的心思。 不止他是这么想的,无花也有此意,唯独王怜花一人丝毫未动,等到两人消失在雨幕之中时,他仍旧坐在大厅里懒洋洋的饮酒。 他这样的行为倒是让陆小凤有些看不透了。 端着酒杯坐到王怜花的身边,小凤凰凑近他道:“他们两人都去了,你不去吗?” “正因为他们两人都去了,我才不去。”王怜花邪睨了他一眼,流光婉转的眼底,带着些许嘲弄。 陆小凤饮下一杯,摇头晃脑的开口道:“我有点弄不懂你,难道你不喜欢慕珂姑娘吗?” 真要叫他弄懂,王怜花便不是王怜花了。 十年前,当他还是那个名动洛阳,鲜衣怒马的风流少年时,便已经聪明到无法让人弄懂了。 十年后,他已经长成了一个男人,以前的灵动,在时间的沉淀下变成了可靠和成熟。 比起以前暇眦必报,心眼小的像针尖一样的他而言,现在的王怜花真的脾气好了太多太多了。 也正因如此,他实在不想再让慕珂为难了。 花满楼冒雨去接人,是因为担心。 无花去,则是为了和花满楼争上一争,而他确实也觉得,对手就算是花满楼,他的胜算也是很大的。 可王怜花觉得,是时候该收手了,再这样下去争也争不出个所以然来,反倒慕珂会有可能被他们气跑。 反正只要确定有人去接了,不会让她淋到雨就好了,至于那个人是不是他王怜花有关系吗? 那肯定是……特别的有关系啊!! 其实他也恨的牙痒痒的,恨花满楼干嘛动作那么快。 但是又怕到时候,无花那贼秃驴又该逼着慕珂做选择题,毕竟这事他没少干。 秃驴没逼数,醋的没边,骚操作一套又一套,就是屁用都没有,还起反效果。 王怜花可不想自己也跟着被拖下水,恋爱这种事情,一步错步步错,在没有把握之前,他还是按兵不动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慕珂没有系统,背包不是系统,可以看作是装备。 她现在就是个普通人,死了不会复活。 第49章 第二次弄丢49 可是王怜花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在这里按兵不动,非但没有等到姑娘回来,反而迎来了一位送信的不速之客。 彼时,花满楼与无花还在雨中寻觅,空荡荡的大厅里除了店家,便只余王怜花、陆小凤与西门吹雪三人。 冷若冰霜的侍女踏雨而来,飞扬的裙裾上绣着神水宫特有的纹路。 她自桌上丢下一封信,冰冷的视线扫过在坐的众人,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一般,很快便别过了眼,转身离去。 没有一句言语,也不屑一句言语。 这侍女来的莫名其妙,去的也莫名其妙。 直到对方再次迈入无边的雨幕之后,陆小凤才反应过来,那封信许是专程送给他们的。 就在他与王怜花面面相觑之时,西门吹雪已经拆开了那封信。 “写给谁的?”小凤凰狐疑的问道。 西门吹雪没有回答,却是越看面色越差,到最后直接化作了人形冰山,嗖嗖嗖的开始冒起了冷气。 “慕珂被抓去神水宫了。” 带着冰渣一样的声音刚落下,便见对面红衣公子猛的抬头看来,旋即一把抽过了他手中的信。 一目十行,王怜花快速的阅览着信上的内容,苍劲的笔力并非慕珂的,而是出自水母阴姬之手。 信上的内容总结起来就是,水母阴姬请慕珂去神水宫做客了,归期未定,让他们莫要担心。 言辞恳切,似乎在告诉他们,慕珂只是去赴了一场最简单不过的邀约。 可是……鬼才会信啊! 神水宫那是什么地方?绝对的有进无出! 慕珂从来没有跟那些人有过交集,不过出门一趟的时间,缘何能自愿去神水宫做客? 所谓的自愿,不过是神水宫扯来的遮羞布,王怜花几乎可以断定,慕珂绝对是被水母阴姬掳走的! 思及此处,他放下手中的信,在陆小凤没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匆忙起身迈入雨中,飞速朝着白衣侍女走远的方向追了去。 “到底怎么回事?”小凤凰终于从凝重的空气里察觉到了不对,他捡起桌上的信,快速的阅览着。 很快,他的脸色也终于跟着难堪了起来。 “水母阴姬,慕珂到底是怎么招惹上她的!” 却见对面面无表情的西门吹雪,忽然拿起桌上的长剑,长腿一跨就要离开。 陆小凤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他。 “你做什么去!” “去救她。” “你疯了,十个西门吹雪都不见得能赢的了水母阴姬,更何况神水宫那么多弟子,你当他们是吃素的吗?” 陆小凤苦口婆心的劝慰着。 “你先坐下,等花满楼他们回来,咱们再从长计议。” 被他这么一拉,西门吹雪沉默良久,终是又坐回了原位。 片刻后,剑客薄唇微动,缓缓吐出了一句话,用以解释自己刚才的失态。 “她不能有事,我还没有赢过她。” 陆小凤也没空打趣他,只探着头朝门外看去,心急如焚的等着花满楼回来。 * 花满楼和无花这一趟,终是无疾而终。 芙蓉祠早就关了门,他们不仅没有寻到人,还吃了个闭门羹。 花满楼的忧心,不是怕慕珂出什么意外。 姑娘功夫高超,若是碰见歹徒,只有别人倒霉的份,她是决计吃不了亏的。 花满楼担心的是,如此大的雨势,姑娘淋了雨后很容易生病,若是不幸中枪,不知道她该不舒服多久才能好了。 夜幕渐深,滂沱大雨倾盆而下,芙蓉祠外的琼树饱受摧残,吹落了一地的枝叶。 花满楼和无花二人相对无言良久,终是一前一后打道回府。 却在临进客栈的不远处,看到王怜花正一手抓着一位女子的长发,正拖着她在雨中前行。 彼时,王怜花的衣服早就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完美的勾勒出他精瘦的好身材。 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寒眸里正暗沉的,宛如不见天日的深渊,漆黑到落不进一丝的光亮。 被他拖行的女子,手脚俱被折断,正无力的垂在地上,呈现出一个怪异的姿势。 而她每被拖行一步,必会痛苦的哀嚎出声。 这样的声音,自是让花满楼在捕捉到的同时,也跟着疑惑、不忍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 在不知道事情的经过之前,花满楼没有冒然劝对方放过女子,只是走到王怜花的身侧,他将伞举至对方的头顶,将所有的风雨都阻挡在了那一柄小小的油纸伞后。 “小姑娘被水母阴姬抓走了。” 王怜花没做停留,一边拖着那女子踏进了厅内,一边回答着花满楼的问话。 乍闻此言,目盲公子收伞的动作一顿,神情也跟着凝重了几分。 花满楼看不见那女子的装束,只能猜测着问道:“这是神水宫的人?” 王怜花“嗯”了一声作为应答。在他心情特别差的时候,话也跟着显而易见的少了起来。 倒是陆小凤看着那女子的惨状,忽然便有些于心不忍了起来。 只是,在这种时候开口让王怜花动作别那么粗鲁,显然是在触对方的霉头。 纠结半晌,陆小凤只冲着白衣侍女来了一句:“你说你们绑人就绑人吧,偏还要得寸进尺的送封信得瑟。” 看吧,这不就得瑟出意外了吗,手脚都叫王怜花打折给拖回来了,这得多疼。 彼时,侍女疼的已经快要意识不清了,一边哀嚎一边喃喃着:“宫主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伴随着她的哀嚎声,王怜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随后蹲在侍女的身边,开始动手扒起了对方的外衣。 如果是个不聪明的,恐怕会以为王怜花是在对这侍女耍流氓。 但是恰巧在座的各位都并没有蠢到哪里去。 虽不明白王怜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却谁都没有阻止。 做完这一切,红衣公子一步也未停留,径直上了楼。 只留下一群摸不着头脑的男人,继续神情凝重。 最为凝重的非无花莫属了,因为他知晓水母阴姬那异于常人的癖好。 无花在没遇到慕珂前打过天一神水的主意,在那时候他就调查过很多有关神水宫的资料,其中有一条秘闻,就是有关于水母阴姬的性取向。 神水宫的宫主喜欢女人,之前不是没有过这种传言。 只是传言终究是传言,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人遗忘。 可无花知道,那不是传言,是真实存在的。正因如此,他才越发的担心了起来。 担心慕珂的贞操危机。 “我们必须要去救她,呆在神水宫她会……” 后面的话无花没有说出来,因为他也不知道究竟该用什么样的词汇表达自己的想法。 在众人疑惑的视线里,他沉默片刻,终是换了种方式来表达。 “水母阴姬喜欢女人。” 这样的话无异于一颗炸弹,瞬间将在坐的各位炸的人仰马翻。 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毫无缘由的,水母阴姬就要把慕珂绑走。 只要是喜欢女性的,没有人可以不被无心神女俘虏。 陆小凤苦笑着叹息了一声,一时间脑中思绪纷涌,杂乱到如何理都无法理清。 比他还要乱的,是花满楼。 但因为忧心慕珂的处境,他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开口问道:“但神水宫是禁止男人入内的,我们究竟该怎么做?” 这个问题确实有些难办,一时间室内除了那女人痛苦的呻/吟声,其他人俱都沉默了下来。 恰在此时,忽有脚步声从楼上传来,那是个身姿纤瘦,走路宛如迎风拂柳般的女子。 她一席白衣素衫,裙摆蹁跹而下,面无表情的脸上神情冷若冰霜。 陆小凤看着那位下楼的女子,一脸茫然的转移了视线,随后看向正在地下哀嚎的神水宫弟子。 原来,这两位女子正好长了一副完全一样的脸! 混沌的脑袋里,有什么一闪而过,而陆小凤却迅速抓住了。 试探性的对着刚下楼的白衣女叫了一声:“花连望!?” 回应他的,是王怜花的点头应答。 “是我。” 他非但精通易容术,缩骨功,还懂得伪声,在开口之际,就连声音也跟那白衣侍女一般无二了。 这样下来,王怜花从头到尾都变成了另一个人,仿似脱胎换骨。 这样精妙的易容术,就连陆小凤的好朋友司空摘星也是办不到的。 “我去救她。” 语罢,竟是未做停留,王怜花便一头扎入了茫茫雨幕之中,很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良久,陆小凤才从对王怜花精湛的易容感到的震撼之中回过神来,讷讷的开口问了一句。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有这样的手艺,又怎么可能会默默无闻?除非对方用的是假名! 倒是没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掉马了,彼时,王怜花正运着轻功,飞快的穿林拂叶,朝着神水宫所在的地方赶去。 这是第二次了。 第二次将姑娘弄丢。 尽管,这并不是王怜花的错,可他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释怀。 他带姑娘去看桃花,一眨眼的时间,对方就被原随云掠了去。 王怜花听的说书人讲的那些版本里,姑娘在原随云的身边,遭受了不少的折磨与屈辱。 只听过一次,他就不想再听第二次了。 因为只要一想到他的小姑娘,究竟会遭受怎样的痛苦,他的心脏就会跟着揪起来。 所以这一次,他绝对、绝对要立刻赶去她的身边,好好的保护她,不让她受哪怕一点的伤害。 第50章 给你个机会50 暴雨来的突然, 芙城筹备了将近两个月的灯会, 就这样全部化为了泡影。 谁都没料到, 这日会突然降雨,打乱了当地商户的所有计划。 本来该在今日摆出来售卖的货物, 只能继续堆放在屋子里。没有收益就意味着损失, 每户商贩都是愁云惨淡。 这雨一视同仁, 不仅降临了芙城, 还降临了城外的青山。 神水宫依山而造, 偌大的宫殿,曲折的回廊,无数的亭台楼阁将天池围起,变成了水母阴姬的私人所有。 这样建造在山上的宫殿,给了慕珂并不好的感观,皆因为这一幕, 实在是和她被掠到天山上去的时候太像了。 只不过那时候她内力全失,战不得逃不得,生生成了别人的阶下囚。 而如今, 她是作为客人而来的, 自是受到了最高的礼遇。 刚一下轿,便是打伞接应的白衣侍女,慕珂跟着水母阴姬, 被侍女簇拥着进了殿。 “倒是没想到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我马上写封信派人送给你的朋友去,好叫他们不为你担心, 你就放心在我这里做客吧。” 年长的女子面容虽生的威严,但她的神情实在太过温柔。 尤其是此时,她讲话的时候,正握着慕珂的手轻轻摩擦着,似是抚慰。 好热情的女人,却也……好生奇怪。 慕珂不自在的将手抽回,快速退后几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旋即开口道:“倒是没想到你家这么大,该不会你也是个什么宫的宫主吧。” 她的视线环顾宽广的大殿,一一扫过那些看起来精美又奢华的装饰,心下对于眼前人的身份已然猜透了八分。 这人……莫不是哪个大门派的掌门人吧。 慕珂心下思索着,却见对面的女子忽然笑了开来。 “人人都晓得神水宫盘踞在芙城的后山上,没想到慕珂姑娘身在江湖,却是对于江湖传闻半点不知。” 神水宫的名声毁誉半参,因为他们对男人太过苛刻,在这个男权当道,礼教森严的时代,神水宫的行为便是异类,正是文人抨击的对象。 而这个世道的文人,皆是男子。 若不是骇于水母阴姬的武功,这个只有女子的门派,早就被贬低成娼营一类的存在了。 尽管如此,神水宫的名声依旧烂的透顶,已然成了江湖上的一大邪教。 先前水母阴姬不自爆身份,就是怕这些流言吓跑她的猎物,现如今发现慕珂对这些半点不知后,才终于告知对方自己便是神水宫的宫主——水母阴姬。 “水母……阴姬?你的名字好生奇怪啊。”慕珂茫然的眨了眨眼,非但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就连戒备感也没有,仿佛她真的就是来一个寻常人家做客一般。 这样的态度,极大的取悦了水母阴姬,也促使着她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真切了起来。 “是江湖人给起的代号,叫的久了,就忘记自己原本叫什么了。” 却在此时,一声不合时宜的鸣响突然传入两人的耳畔,慕珂的神情一僵,下意识的看向了声音的来源——她的肚子。 “光顾着拉你聊天,都忘记饭点要到了,想吃什么我叫厨房给你做去。” 在别人家做客,又如何轮得到慕珂挑三拣四,自是抿唇一笑,回了一句:“我都行。” 这一夜,慕珂吃饱喝足之后,就宿在了神水宫的客房里。 水母阴姬给她寻了一处最靠近天池的院子,因为阴姬本人,就住在天池旁,好方便她一早起来练功。 不仅如此,还配了两个弟子给慕珂铺被扫屋,把里面的物件全部换了新的,才请了慕珂入住。 这样热情的待她,到是让慕珂对神水宫众人的好感度越发的高,首当其冲的便是水母阴姬,现如今这人在慕珂心底,已然成了一个非常谈得来的大姐姐。 唯独有一点让她觉得不舒服的,便是这个宫里一位被称为护法的女子。 这女子看她的眼神实在太过奇怪。 她长的十分冷艳,配上一席仙气飘飘的白裙,消去了几分烟火气后,更像是玉塑一般的人儿了。 这是一个冷美人,不仅她的神情冷若冰霜,就连她看着慕珂的眼神,也仿似淬了冰渣一般,可慕珂却无端的从中窥出几分敌意来。 那是一种非常粘稠的负面情绪,似恨意似杀意,埋藏在浓郁的执念之下。 一直等到慕珂被侍女送到客房里后,那道扰人的视线终于才消去,以至于她忍不住抓住侍女的袖子问道:“刚刚那个人,那个看起来特别冷的人是谁啊?” 见她神情间带了些紧张,侍女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那是我们神水宫的护法宫南燕大人,她一向如此,您莫要害怕。” 宫南燕。 慕珂眉头轻蹙,开始在心底思考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招惹过这个人,不然缘何对方会这么恨她。 可是思来想去,终是未果,只好作罢。 侍女离去之后,便派人送了热水过来,以便慕珂沐浴更衣。 这间客房离水母阴姬的居所极近,寻常弟子是入不得的,除非是类似于宫南燕那样的护法,又或者是级别稍高些的甲等弟子。 反正无论如何,都不是王怜花现如今易容成的这女子可以入内的。 传信的侍女名叫金巧,是神水宫一个打杂的侍女,算是外门弟子。 不然她也不会摊上这种跑腿的任务。 王怜花混进神水宫后才发现这件事,可是这个身份却是冒然抛不得的,不然很容易便会打草惊蛇,暴露出他来。 彼时,他正一脸郁闷的坐在昏暗的下人房里,他的身旁两个叽叽喳喳的丫头,正在谈论着今日里的趣事。 “你可没瞧见,那姑娘长的跟天仙似的,活活把其他人都衬成了泥土,宫护法气的简直快要火冒三丈了,眼珠子都要往外冒火星子了,偏她还得在宫主面前端着,哼,活该!装模作样的婊—子!” 侍女A开口之时,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与暗恨,一看就是跟宫南燕有仇。 倒是在她讲罢之后,另外一个侍女赶紧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隔墙有耳。 “要是让护法知道,你会受罚的,以后不要再这么说了。” 可这样的话,非但没能成功顺毛侍女A,反倒激的对方更加火大了起来。 “难道我还怕她不成,仗着自己护法的身份,天天给我们脸色看,她这护法的位置怎么得来的她心里清楚!我呸,一个出来……的玩意,要不是仗着有那么几分姿色,得了宫主的青眼……” 后面的话,她越说越小声,嘟囔了几句便闭嘴了,就连一旁靠的极近的侍女b都没能听清。 这她就算再怎么暗恨宫南燕,一旦扯上了水母阴姬,却是半点不敢多嘴的。 是以,就算宫南燕是靠着身子上位的,也没有人敢觉得不公,甚至有人连听都没听说过这件事情,丝毫不清楚。 可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宫南燕自从跟了水母阴姬后,白日宣—淫的事情没少干,一个只有女子的门派,有那声传出来,还能是在做什么? 这侍女原本是不该知晓这件事情的,可奈何她的姐姐因天资极高,成了水母阴姬身边的大侍女。 而关于宫南燕和水母阴姬的奸—情,就是她从姐姐那里知晓的。 王怜花漫不经心的听着她们聊天,心里却在思索着究竟该怎么潜入慕珂所在的园子。 却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原是水母阴姬身边的侍女来传唤送信的金巧。 金巧,就是那个被王怜花折断手脚丢在客栈,还被他借了身份的女子。 婀娜起身,王怜花对着侍女施了一礼,随后便扭腰摆臀的跟在那侍女的身后,乖巧的低着头,往水母阴姬的卧室里走去。 彼时,他也不过刚混进神水宫,顺藤摸瓜的知晓了自己现如今的身份。屁股还没坐热,就要去见最大的boss了。 阴姬刚沐过浴,如今正在榻上躺着,享受侍女的按摩。 夜色还不算深,可这样几个大美人围在她的身边,柔荑一寸寸抚过她的肌肤时,水母阴姬还是无法克制的有些心痒难耐。 但不论如何,再美的美人,到了神女的面前,都会无可避免的沦为庸脂俗粉。 这个时候,阴姬忽然想起来,那个被她派去送信的侍女,现下应是回到宫里了。 按理来说,水母阴姬是绝对不可能注意到这样一个默默无闻的侍女的,毕竟神水宫的美人多的是,金巧的姿色在其中也不过算个中等。 可怪就怪在,金巧生了一双很特别的唇。不过匆匆一眼,阴姬便发觉,这样的唇和无心神女是有六分像的。 阴姬现在动不得无心神女,因为她想要谋得的不仅是慕珂这个人,还有她的心。 但是私底下找个替身来玩玩还是可以的,更何况,她也擅长这样的事情。 是以,当王怜花刚踏入室内后,那几个按摩的侍女便全部退下了。 披着金巧假面的王怜花,只得卑躬屈膝,低着头等待水母阴姬的下一步指示。 他倒不觉得是自己的身份被发现了,因为易容一途,若王怜花自认天下第二,就绝对没人敢称第一。 所以这个时候,他的心态依旧平稳从容。 然而, 很快这样的从容便会离他而去。 因为水母阴姬已经赤脚走了过来,如今正是衣衫不整、袒胸—露—乳的模样。 室内昏黄,糜烂的香味自炉内徐徐飘散,伴随着暧昧焦灼的氛围,水母阴姬伸手挑起眼前人的下巴,火热的目光落在她的朱唇上,脑海里却浮现起的,是另一张国色天香的脸庞。 “金巧,你来宫里已经五年了,却仍旧是个外门弟子,可有不甘?” 随后,不等对方答话,在白衣侍女堪称惊吓的目光中,阴姬凑在她的耳边,刻意的对着她的耳根呼了口气。 “现在,我给你个一步登天的机会,就看你会不会把握了。” 第51章 消受美人恩51 如果站在这里被水母阴姬调戏的真的是金巧,她会同意吗? 毕竟做了五年的外门弟子,偏又心高气傲,明明哪里都不差,唯独缺了些天资,这样一个往上爬的机会放在她的面前,金巧不意动都难。 可是……站在这里的不是神水宫的侍女金巧,而是千面公子——王怜花,那么事情的走向就会变得不同了。 任王怜花再怎么足智多妖,也绝对想不到,自己不过是假借了一个侍女的身份,就会碰到这档子事情。 想他成名以来,一直到隐居海外,就算在大战快活王柴玉关的时候都没有怕过,却在此刻,看着水母阴姬那张肖似男人一样的脸时…… 腿软了。 是的,王怜花怕了,这十几年以来头一回,他真切的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惧怕。 尤其是当这样一个粗壮的像男人一样的中年女子,往他耳边吹气,还暗示他做些什么的时候,王怜花只觉喉咙一哽,胃海已然开始翻腾。 但越是在这种时候,他就必须更加沉得住气,否则一切便会前功尽弃。 水母阴姬显然不是个好糊弄的主,若是当场拒绝,为了灭口,他是绝对没命走出这个门的。 可若是从了她,一来王怜花的内心是真的做不到,二来……他是个假女人真男人啊! 就在王怜花思前想后之时,水母阴姬见“金巧”沉默不答,只当对方已经心不甘情不愿的屈服。 了然一笑,阴姬的手落在“金巧”的肩膀上,手指绕着她耳边的长发,神情间多了些许暧昧。 “你是个好女孩,我自当会温柔一些,莫要觉得委屈和害怕,今夜过后,我便会将你收到身边来,破格提升你为大侍女。” 这样的承诺,对于神水宫任何一个低等弟子,都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可落在王怜花的耳中,除了让他更加反胃以外,毫无其他用处。 眼看着水母阴姬落在她肩头的手要不规矩的往下爬,王怜花面上不显,可心底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匆忙握住了水母阴姬的手腕,艰难的挤出一个羞怯的笑,他娇滴滴的道了一声:“哪怕依旧让弟子待在门外做个打杂的,弟子也绝对不会拒绝的,只是.....” 说到此处,她别过头去,脸颊和耳根恰到好处的浮起一抹红晕,娇羞的模样宛如初绽的海棠,叫水母阴姬心头的春水,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只是弟子今日的身子不太爽利,那个来了.....要不,您等我六七日可好?” 语罢,又是娇羞的偷瞄一眼,眼波流转之际,将一个怀春的少女扮演的惟妙惟肖。 王怜花曾经多次易容成过女人,但是扮演一个来葵水的女人,这还是有生之年头一回。 这滋味......自是一言难尽,怕是以后想起来都会是他的噩梦。 水母阴姬对“金巧”自是没有任何感情可言的,图的不过只是身体上的欢愉。听闻此言,她当即便蹙起了眉,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仿佛刚才的小意温柔全部都是错觉一般,真真是翻脸比翻书还要快。 “那便五日后再说,你先下去吧,记住管好自己的嘴,要是让我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仔细小命不保。” 水母阴姬的相貌生的本就英伟,冷下脸来之时,更是不怒自威。可王怜花在面对这样的骇人的气势时,却是半点都没有在怕的。 能让他的怕的,唯独水母阴姬那半敞的衣物。 毕竟从王怜花的这个角度来看,就像是一个粗壮的男人长了一对□□,还非要不好好穿衣服臭显摆。 恕他直言,这样真的起不到任何勾引的效果,带来的只会有惊吓而已。 如蒙大赦一般,水母阴姬话音刚落下,王怜花便瞬间松了口气。但他是个聪明人,晓得做戏做全套的道理,若是就这样干脆利落的转身就跑,被看穿的几率实在是太大了。 于是,临退下之时,他强忍着胃部的翻腾,依依不舍且娇羞的看了水母阴姬一眼,将自己的遗憾可惜表达的淋漓尽致,如此才终于施施然的离开。 王怜花对自己的表演自是十分满意的,有同感的还有水母阴姬。虽被扫了兴有些不快,但现如今的“金巧”在水母阴姬的眼中,俨然是个十分有趣的妙人,那娇羞的一眼,看的她直接心头春水荡漾,已经开始想起了五日后,该如何宠幸这样的美人。 王怜花不知水母阴姬的危险想法,可她却也知晓自己现下的处境十分不妙,毕竟葵水总有来完的一天,他的清白可不能就此断送。 是以,思及此处,王怜花并没有安安分分的回到外门弟子的下人房去,而是就着夜色,小心翼翼的朝着慕珂所在的宅院潜行而去。 慕珂现如今的居住地,几乎每一个神水宫的弟子都晓得,毕竟那样一个天仙似的人儿,合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但因为那座宅院就在天池的附近,反倒增加了王怜花潜入的难度,因为看守巡逻的白衣侍女实在是太多了。 废了好一番功夫,又是翻墙又是绕路的,走走停停许久,王怜花终于到达了慕珂的所在地。 毕竟是客人不是囚徒,慕珂的房门口没有守卫。尽管如此,王怜花却是不敢光明正大的敲门进入的,但凡发出些动静,打草惊蛇的可能性就会很大。 是以,他选择了翻窗而入。 * 这时候,慕珂的房间虽还亮着灯,人却是已经钻进被窝里去了。她谈不上认床,但是初到一个地方,慕珂是无论如何都睡不了多么安心的。 青丝如瀑般散落在柔软的布枕上,一双玉臂不安分的从薄被下探出,慕珂正是辗转反侧之际,却听窗子处传来一声微小的吱吖声,那是窗子被打开的声音。 随后便是脚步落地的声音。 “什么人?”慕珂探身去瞧。 倒是没有多大的危机感,毕竟樱花醉正放在她床头的柜几上,顷刻间便能攥入手中结果来人的性命。 她是不慌不忙,可是探身之际,薄被滑落,露出雪白圆润的肩头时,当即便晃花了来人的眼。 更何况,虽有三千如瀑青丝遮掩,姑娘胸前的风景,正掩藏在长发间若隐若现。 几乎在第一时间,王怜花匆忙便转过了身,只余下一个后脑勺对着姑娘,惊慌失措的开言之际,声音都变回了略带颤抖的原声。 “你快躺回去!” 慕珂茫然的眨了眨眼,听出了来人的声音后,“哦”了一声,又钻回了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出来,可可爱爱的看着王怜花,满目的疑惑。 “花大哥,是你吗?” 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王怜花知晓她已经听话躺了回去,可即便如此,他仍旧没有转回身来。 心脏还在砰砰跳着,倒是不知自己何时变的如此纯情了,王怜花在内心苦笑一声,深呼吸了几口气,这才平复下自己的心情来。 “是我,我来救你的,穿上衣服跟我走。” 这话倒是让慕珂有些不太明白了,她又没被囚禁,到底哪里需要被救。 但是穿上衣服这句话,姑娘倒是听的懂的。 屋子里靠近床的地方有个衣架,慕珂的衣物正挂在上面,她自己倒是没有什么不自在的,落落大方的从被子爬出,光着脚踩在地上拿过衣服就穿了起来。 边穿还边和王怜花聊着天:“花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神水宫啊?” 在这一刻,听着身后布料的摩擦声,王怜花忽然很想逃,从哪里来就逃回哪里去,就算是面对水母阴姬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实在是这样的场景,太过让人想入非非了一些。 最让人奈何不得的,便是这样懵懂天真的少女,做着最**夺魄的事情,偏又纯洁不知事的像个孩子。 这样干净的姑娘,让王怜花觉得,似乎就连自己此刻下意识的气血上涌,都是件极其罪恶的事情。 不过他向来是个没脸没皮,又少有罪恶感的人,这样的想法不过只维持了一瞬,便瞬间被他抛到了脑后。 一直等到身后布料摩擦的声音停下,王怜花终于如蒙大赦一般的转过了身。 彼时,慕珂的衣服已经整齐的穿好,只三千青丝散落在身后,为她增添了些许成熟女性才有的妩媚。 王怜花薄唇轻启,刚想说些什么,却忽然鼻腔里一热,星星点点的血色从中低落而下,染红了脚下的地板。 头一回看到人流鼻血,慕珂惊讶的睁大了双眼,好奇的站在原地,看着王怜花手忙脚乱的掏出随身携带的帕子,慌乱的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二十六岁的男人了,只因为听到喜欢的姑娘穿衣服就流了鼻血,只要一想想他就觉得丢人的想要钻进地缝里。 但是钻进地缝那样的举动更加丢人,还不如从容不迫的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他这么想着,淡定的擦完鼻血,将手帕叠好藏进怀里,在慕珂好奇的眸光中,他掩饰性的咳嗽了几声后才开口道:“好了,我们快走吧。” 第52章 要去你去吧52 走?走去哪?为什么要走? 在对方语罢之后,慕珂带着心中的问号三连,满目疑惑的看向王怜花。 “我答应了阴姬来做客的,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呀。”姑娘抿了抿唇,神情茫然的又道:“倒是你,信没有收到吗?怎么突然跑来神水宫了啊?” 见她从容,神情间不带半点被迫的委屈,王怜花哑然,顷刻间恍然大悟。 原来,那封信上写的竟是真的!这傻丫头居然真的是自愿来这狼潭虎穴之中做客的! 一时间,王怜花在觉得有些啼笑皆非的同时,也忽然有些恨铁不成钢。 这姑娘到底有没有常识,神水宫那是什么地方,是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地方吗? 仅一面之缘的人,就敢跟着对方离开,这丫头的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稻草吗?也不怕对方把她给卖了! 这样情绪起伏剧烈的心理活动,在对上姑娘那双懵懂的杏眸之时,须臾间戛然而止。 那双眼睛里有好奇有茫然,干干净净的宛如雨后放晴的天空,清澈如洗。 只一眼,王怜花忽然便有些泄气。 算了,跟个傻子计较些什么? 似是察觉到他的情绪有异,慕珂也跟着紧张了起来。随后,她抿着唇不再言语,地板上她粉嫩圆润的脚趾头挨在一起,正不自在的磨蹭着。 王怜花一抬眼,入目的便是她难得紧张的神情。 就像是一只忽然知道自己犯了错的小兽,可怜兮兮的睁着水润的大眼睛,故作无辜,恶意卖萌。 喉咙一哽,王怜花便什么责怪的想法都不翼而飞了。 你可以怪世道的艰难,怪人心的险恶。 可纯真本就是无辜的,有错的从来都是恶人。 大不了,他时时刻刻跟在臭丫头的身边,好好保护她就是了…… 她傻任她傻,总归他受点累就是了。 叹了口气,随后王怜花走到床榻边,将慕珂的绣鞋拿了过来。 面无表情的蹲在慕珂身前,在姑娘茫然的视线里,他缓缓开口道:“抬脚。” 这是做什么? 带着疑惑,慕珂依言去做,因单脚站不稳,便附身两手撑在了王怜花的肩头。 彼时,两人的身体靠的极近,王怜花一只手握住那只脚底沾满了灰尘的白嫩脚丫,另一只手拖着自己的广袖,仔细的擦拭着慕珂的脚底。 布料摩擦带来酥麻的痒意,以至于慕珂再开口之际,声音也带着些许笑意。 “你这是在给我穿鞋吗?” 王怜花没有抬头,只毫无情绪起伏的嗯了一声,随后将一只绣鞋轻柔的套在了慕珂的左脚上。 “那我们还走吗?” “你不是非要在神水宫做客吗?” 提起这个,王怜花还是有些气闷,因为这臭丫头实在太会找麻烦,水母阴姬这样的存在,就连王怜花也不敢随便招惹的,她倒好,直接跑人老巢里住下了。 心里虽生着闷气,可他手上的动作却越发的温柔。 刚穿好一只鞋,王怜花又用自己的袖子去擦慕珂的另一只脚。 好好的白袖上,氤氲开一片灰黑的痕迹。 “那如果我们不走的话,给我穿鞋做什么呀,我都要睡了。” 话音落下,便见王怜花的动作一僵,神情也多了几分懊恼。 但很快他便回过了神,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帮慕珂把鞋子穿好了。 倒是他关心则乱了,光想着地上凉,小姑娘赤脚站着容易生病,却忘记了她之前正在床上打滚。 早知道…… 就直接把她抱上床好了! 当然,这样的想法王怜花也只是想想罢了,因为他跟慕珂的关系真的还没有好到那种地步。如果冒然做出这样的事情,反倒显得他这人太过轻佻。 虽然他确实也不怎么正经,但是在面对慕珂时,他想给予她自己所拥有的,全部尊重。 ……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站起来,认真的注视着慕珂:“真的不想走吗?” “最早也得明天才能走,我答应了阴姬要留下来做客的。” 即是做客,没有被招待完毕,又怎么可以离开呢? 要知道她可是个守约的人,答应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的。 若是拖到明天的话,倒也不算太晚,就算王怜花不再用金巧的身份,仅一天的时间,也不会让人察觉出真正的金巧已经失踪,顺藤摸瓜到他这里来。 稍加思索,他便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那你睡吧,明天我们一起离开。” * 与此同时,客栈里的众人便没有慕珂这样好眠的机会了。 在陆小凤等人的眼中,危机还未解除,就算慕珂武功再高超,对上水母阴姬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 救人是必须要救的,只是怎么去救反倒成了难题。 王怜花倒是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一个被他折断了手脚的白衣侍女,花满楼觉得不忍,便趁着夜色将人送去了医馆。 那样严重的伤势,若是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的,如此一来,倒也不会对王怜花的计划产生任何影响。 解决了神水宫侍女的问题后,他们便聚在陆小凤的房间里,开始商议起了营救慕珂的计划。 当然,负责商谈的是陆小凤和花满楼,西门吹雪只负责持续放冷气,在这样湿热的夏初给大家降温。 讨论了将近半个时辰,都没有得出个结果来,小凤凰愁眉苦脸的灌了一肚子茶水,最后道了一句:“我觉得花连望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说不准明天他就能把慕珂姑娘带回来,要不今天就先睡吧,等明早起来我们再想办法。” 陆小凤的话不仅仅是为了安慰焦躁的花满楼,更是因为他发自内心的觉得,有那个神秘的男人去救,慕珂是绝对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可这样的话,非但没有成功的安抚到花满楼,反而更加让他焦躁不安了起来。 一个温柔的人,从来不会去争抢什么,他们行走在世间,向来是不疾不徐,顺其自然。 在这之前,花满楼也总觉得,缘分二字妙不可言,是他的跑不了,不是他的抢也抢不来。 可到了如今,他却不敢再这么想了。有的时候,你若不去争一争,却是连机会都得不到的。 即使他的对手,是花连望那样神秘莫测的高人,花满楼也不想放弃。 他有种预感,若是这次不去神水宫的话,他一定会输的一败涂地,再也没有机会靠近心悦的姑娘。 有这种想法的不仅仅是花满楼,还有无花。 无花之所以没有加入商谈的行列之中,是因为他早就有了计划。 先前他计划盗取天一神水的时候,曾经和神水宫攀过矫情,那时候水母阴姬也邀请过无花,若是得空可以来神水宫礼佛。 只是那时候他突然歇了心思,便没有答应。现如今倒是可以利用讲解佛典的名义,往神水宫走一趟了。 因为已是胸有成竹,无花倒是没有在夜里辗转反侧,早早便歇下了。 第二日他精神奕奕的起来,早早的便往神水宫的方向去了。 小凤凰本就睡的浅,听到了隔壁的动静后,也跟着醒了过来,他睡眼惺忪的趴在窗口,看着和尚的背影渐行渐远,本还混沌的大脑,顷刻间清醒了大片。 无花在江湖上的美称是妙僧,人人都道这是个十全十美的人,可正因为他太完美了,少林寺的方丈,也就是无花的师傅,才会把方丈的位子传给了一个什么都不如无花的无相。 这件事情在当时还造成了很大的轰动,陆小凤也曾听闻过。 如今,他依旧没有弄懂缘由,却隐隐已经明白了些什么。 无花身为一个出家人,却为了慕珂跟人争风吃醋。 陆小凤只当他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为了美人打算还俗。 他非但不会觉得这样的无花有违清规去鄙夷他,反而还会赞叹他是真性情,如此反倒更加有了人情味。 因为之前盛名天下的无花,是佛子,是圣僧,是完美无缺的存在,却唯独不像个人。 这样一个会嫉妒,会跟人斗嘴的无花,多了烟火气的同时,反倒更容易让人觉得亲近了起来 可陆小凤总是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 在面对无花的时候,他总是会觉得有些违和,心中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不论陆小凤怎么思考,都不明白无花的身上到底有什么不妥之处,让他这么不放心。 到了最后,他索性就不再想这些事情了,反正也想不明白,何必自寻烦恼。 就在陆小凤趴在窗台上,刚目送着无花离去之后,很快,他的房门便被敲响了。 打开门后一看,站在门口的正是花满楼。 他仍是一席白衫,清俊的面容上,眼角眉梢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意味。 芝兰玉树,公子无双。 只是此刻,他的神情里满是踌躇。 他跟着陆小凤进了房里,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之中,犹豫片刻,缓缓开口道:“我……想到一个混进神水宫的办法……” 陆小凤坐在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隔夜的冷茶,正打算往肚子灌。 “你想到办法了?说来听听。” “其实也不是我想的,昨日花连望公子不是扮作女子潜进去了吗,不若我们也效仿他吧。” 花满楼开言之际,声线里一如既往的温润,却把陆小凤惊的一口冷茶喷了出来,连连咳嗽了好久才缓过劲来。 “不,不对,什么叫做我们也效仿他吧,是你,你自已一个!要去你去!” 陆小凤是一个浪子,并且是一个潇洒倜傥,被无数江湖女子爱慕的风流浪子。 假如今日他真的换上了红妆,传出去一定会把人笑掉大牙的,他绝对不会这么做! 话音落下,却见对面自家好友笑的更加温柔灿烂了起来。 彼时,花满楼正一手拍在小凤凰的肩上,牢牢的将其锁在了原地,半点偷溜的机会都没能给他。 目盲的公子笑盈盈的开口道:“不,就是我们。” 第53章 这是什么花53 在慕珂出现之前, 武林中最负盛名的剑客有二,一是剑仙叶孤城, 二是血衣人薛衣人。 西门吹雪作为后起之秀, 虽有些薄名,但在这些前辈面前,还是不值一提的。 但叶孤城远在南海, 轻易不踏足中原。血衣人退隐江湖, 早已不问红尘俗世。 若不是近些日子里, 有个叫阿飞的年轻人声名鹊起,这偌大的江湖,便要剩下西门吹雪一枝独秀了, 那该是如何的寂寞。 白衣剑客每次出门都要沐浴斋戒, 手持一柄乌鞘长剑, 追杀恶徒千里奔行。 长剑出鞘,只余一点红痕。那时,剑客总会轻轻吹落刃上的血花,带着满身的清寒离开。 有人说,西门吹雪吹得不是血,是寂寞→_→。 这样看似调笑一般的话,却是对的。 因为这世间的剑客,大都是寂寞的。 叶孤城是如此, 薛衣人是如此,飞剑客是如此,西门吹雪自不会例外。 剑客的世界, 除了剑以外,便再容不得其他。从幼时蹒跚学步开始,西门吹雪便已经拖着一把小木剑牙牙学语。 他的记忆里,除了日复一日的挥剑,就是日暮擦剑时抚摸过的寸寸剑锋。 三百六十五日里,不论朝霞或是日暮,西门吹雪没有一日离开过他的剑。 这样的生活,必定是常人无法忍受的枯燥,可西门吹雪每每回想起来之时,记忆里只余下那一柄寒剑。 剑在发光。 …… 他是个天生的剑客,合该独享寂寞。 就像每一个清晨一般,他在天光破晓之际起床,伴着微凉的晨风,挥舞着手中的长剑。 他的衣袂是惨淡的白色,在风中漾成大片清寄的花朵,合着凛冽的剑意,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之中,绽放极致的灿烂与辉煌。 直到晨练结束,西门吹雪收剑归鞘之时,剑客身上特有的肃杀之意,又换成了一如既往冷漠。 清寄像个魔咒一般,对每一个剑客都如影随形,就连西门吹雪也不能例外。 也正是如此,这种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寂寥感,让剑客的不近人情消退了几分,配上一副英俊的皮囊,不知道心疼坏了多少爱做白日梦的女儿家。 [我要化作暖阳,照亮他,温暖他,融化他。即使他是座冰山,也是座寂寞的冰山,而我要拥抱这样的冰山。 他这么好,不该与寂寞为邻 。] 每一个怀揣着爱意的少女,前赴后继的撞来,没等融化冰山,就死在了不见天日的寒冷之下。 而剑客却潇洒的转身,就像来时一般,孑然一身的离去,不为任何破碎的少女心多做停留。 …… 彼时,长身玉立的白衣剑客站在后院之中,晨光拂过他鸦黑的长发,身披光辉之时,寒剑收归入鞘。 结束了今日份的晨练之后,带着额上细密的薄寒,西门吹雪转身,带着满身的清寒,朝着大厅而去。 他本该是个完美的人,乌发梳的一丝不苟,白衣熨烫的毫无皱褶,就连表情也是一成不变的漠然,目下无尘。 可就在这样的一个上午,西门吹雪在推开自己的房门之时僵在了原地,就连表情也有了裂缝。 不该如此! 却见两位高大的女子,正坐在他的房内。一位白皮嫩肤,容貌清秀,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肩过于宽了些。 而另一位…… 小麦肤色的健壮女子见他进来之后,正一副眼神死的模样看着西门吹雪,过于英挺的容貌让他看起来太过不伦不类。 “西门,我……”小凤凰还未说完,却见白衣剑客,再次退出了门外,飞快的道了一句:“对不起,我好像走错房了。” 薄唇紧抿着,西门吹雪退出门外后,抬头看了眼门牌号,确认无误之后,推门的手却跟着轻颤了起来。 推门而入,入目的依旧是那可怕又滑稽的一幕,小麦肤色的“姑娘”正瞪着一双死鱼眼看着他,嘴巴附近甚至还有未刮干净的胡渣。 “陆小凤?”西门吹雪愕然。 回应他的,是小凤凰生无可恋的点头。 该如何形容女装后的陆小凤? 像是落红零落成泥,四个字便可以概括! ——惨不忍睹! 西门吹雪鲜少会笑,至少陆小凤认识他这么多年里,就只见过一次,那一次还是在他剃掉胡子的时候。 西门吹雪的笑,应该是清浅至极,如皑皑白雪之中破雪而出的一抹嫩绿,是雪山融化后的三月暖春。 不论如何,都不该是现在这样,憋到脸颊通红,额上青筋暴起,面容都跟着扭曲。 陆小凤生无可恋的回了他一个假笑:“你想笑就笑吧,不用憋着。” 随后,只听噗嗤一声,接着便是惊天动地的笑声。 一旁安静的清秀“女子”,在这笑声之中也跟着好奇了起来。陆小凤此刻究竟是何等模样,才让西门吹雪这样一座冰山直接爆笑出声? 可惜的是,像他这样目盲的人,终究是看不到了。 一直到西门吹雪笑罢,跟他们一同做到桌旁为止,陆小凤这才皮笑肉不笑的开口道:“西门,我们是兄弟吧。” 几乎在他开口的第一时间,西门吹雪就明白了陆小凤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当机立断便回了一句:“不是。” 陆小凤:…… 花满楼:噗!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塑料兄弟情吧,在涉及到自身的时候,不论出于什么原因,西门吹雪都不允许自己被拖下水的。 所以说,作为兄弟,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忍住不笑罢了。 西门吹雪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轻易不会笑的,当然……除非他忍不住。 * 昨夜王怜花走了之后,慕珂自是一夜好眠。 这日她刚醒来,洗漱完毕之后,便见神水宫的弟子前来传话,说是水母阴姬正在前院等着她前去一同用餐。 慕珂自是麻利的收拾完毕之后,就跟着前来传讯的弟子往水母阴姬处去了。 许是昨日落过雨的原因,空气里倒是清凉了不少,慕珂一路穿过曲折的庭院回廊,郁葱的树木从身边擦肩而过。 石阶整齐的排列向远方,轻纱拢在长亭的四周,随着微风荡漾,阴姬就坐在其中。 慕珂一来,周围的侍女便全数褪了下去,被这轻纱包裹着的长亭,顷刻间便余下了慕珂与阴姬二人。 “昨夜睡得可还好?”面前的中年女子关切的问道。 慕珂点了点头,从容的坐在了她的对面。 石桌上摆了十几品小菜和两副碗筷,其中一副自是为了慕珂准备的。 若不是一大早的不宜饮酒,少不免桌上也要放上一壶。 “早晨还是吃的清淡些为好,尝尝这个豆腐,做的还不错。”阴姬一边言语,一边伸手给慕珂夹菜。 一顿早饭下来,倒是把姑娘照顾的无微不至。 末了留了一桌的残羹,看着姑娘饭饱之后的舒坦模样,阴姬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吃食可还和口味?” 姑娘点点头:“很好吃,谢谢你。” 慕珂道谢之时,一双澄澈的眸子正认真的盯着眼前人,流光婉转的眸底干干净净的一览无遗。 这样纯真的女孩,是真的太容易让人喜欢上,至少对江湖上浮沉多年,见惯了人心算计的阴姬而言,不论是慕珂脸,又或者是慕珂的性格,虽无一处不是她预想中喜欢的模样,却又无一处不动心。 “可要随我在宫中走走?芙城最好看的地方莫过于天池,只是这个地方除了我神水宫弟子,寻常人是进不得的,难得你来一趟,去看看吗?” 神水宫比起之前的灵鹫宫而言,不知道大了多少倍。 不仅是天池,整个山头都被圈在神水宫的地盘内,是以每个园子之间的脚程也十分遥远。 天池这片水域,已经不仅仅一个池字就可以概括了,至少不远处的一处断崖瀑布,也是被包含在内的,而这些,都在水母阴姬的寝宫之内,可想而知她们究竟要走多远的路了。 “天池,是很大很大的一个水池吗?”姑娘好奇的问道。 水母阴姬笑着答道:“等你到了就知晓了。” 随后,便是不紧不慢的往天池处走去,两个习武之人或许用轻功才是最好的,可那样便不美了。 彼时正是春末夏初之时,神水宫各处的草木都开的正盛,景色美不胜收。 这样一路盈香而来,不知道多了多少的浪漫,而此时的氛围,也正是水母阴姬想要的。 她是个很厉害的女人,吃过的盐比慕珂吃过的米还要多,至少这满园盛放的草木中,每一品她都认得,甚至可以侃侃而谈,介绍出有关这品花木的所有故事来。 而神水宫里的奇珍异草确实也足够的多,至少这株伸展开枝叶向阳而生的琼树,就是这庆国里唯一的一株特殊品种,几近灭绝。 虽琼花花期已过,但足以成为水母阴姬炫耀的资本了。 然而,慕珂的目光并没有在琼树身上,而是落在那一株小小的,宛如杂草一般,开着几多小花的翠绿植株上。 彼时,一位白衣的侍女正小心翼翼的舀着水浇灌花草,水珠从翠绿的枝叶上滚落而下时,却被一双嫩白的柔荑接在了手心之中。 慕珂捧着那颗水珠,回头看向水母阴姬,一双杏眸之中,流光溢彩之际,落满了辉芒。 “这是什么花?” 阴姬微怔,视线落在那株最为普通的素心兰上之时,眉峰也跟着下意识的隆了起来。 “啊,这是株兰草,素心兰。” 素心兰。 嫩白的花蕊在绿叶之中绽开,慕珂的视线落在这株兰草上时,无论如何都移不开了。 “素心兰……真漂亮啊。” 我的兰草开花之际,想必也是此般模样吧。 姑娘这样想着,神情之间柔软的一塌糊涂,那双水润的杏眸,顷刻间落满了柔光,像闪烁的星辰一样明亮。 第54章 我在想什么54 一路上, 无论水母阴姬介绍什么奇珍异草, 慕珂都是一副性质缺缺的样子, 倒是没想到, 一株最寻常不过的的兰草却入了姑娘的眼。 就在慕珂对着那株兰草, 不知道走神到哪里去的时候,却见神水宫的护法宫南燕, 突然寻到了此时。 她来, 自然是有要事要寻水母阴姬。 因为一些旁的心思, 阴姬并不是很愿意宫南燕在慕珂的眼前晃荡, 几乎在瞧见对方身影的一瞬间, 她便使了个眼神,让其停在了园外的墙壁处。 “等我一下。” 跟慕珂交代了一句, 阴姬便走向了墙根的宫南燕。 姑娘蹲在草地上, 好奇的看着不远处交谈的两人,她的身侧是背对着她,还在浇灌花草的侍女。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 宫南燕离去了, 阴姬却也不能继续带她游玩了。 “我这里有了些别的事情, 待我忙完,再带你逛可好?” 慕珂自是不可能说不好的, 乖巧的点了点头,又道了一句:“那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了,我自己逛逛就好了。” 她这样的乖巧懂事, 倒是越发的让水母阴姬怜爱了起来。 刚想伸手摸摸的她的头,却见慕珂快速后退躲开了她的手。 顷刻间,水母阴姬的面色变得难堪了几分,但好在并没有发作。 深深的注视了慕珂一眼,随后她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了。 水母阴姬之所以离开,是因为神水宫来了一位客人。 七绝妙僧——无花。 水母阴姬曾经邀请过他来神水宫讲经,但那时并没有得到过明确回复,现如今无花既然来了,她肯定是要去欢迎的。 虽然宫中明令禁止过不允许男人出入,但无花不一样,他是个和尚。 而和尚,算不得男人。 * 彼时,慕珂正抿着唇,略带懊恼的注视着阴姬离开的背影。 她敏感的察觉到,自己刚刚可能是惹阴姬生气了。 其实摸头对慕珂而言也算不上多大的冒犯。只是刚刚的一瞬,也不知怎么的,慕珂下意识的想要躲开,等回过神来时,她的身体已经自发的行动完毕。 归根结底,还是水母阴姬在她的心底,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罢了。 一直到水母阴姬的背影消失不见时,身边忽然传来了一声轻笑。 慕珂转身,却见那道笑声,正是来自身旁的白衣侍女。 这侍女生的貌美,身姿婀娜,待慕珂看清她的脸后,惊讶的开口问道:“花大哥?” “怎么,人都已经走远了,还在看,舍不得啊?”这话虽是以打趣的方式说出口的,但王怜花的眸子里,却带着彻骨的寒凉。 如果水母阴姬是个普通的女子,他的态度或许不会如此激进,但十几年前水母阴姬能做的出囚禁雄娘子的事情来,如今保不齐她也敢这么对慕珂。 不论是水母阴姬的性取向,又或者是有关她和雄娘子的爱恨情仇,外加宫南燕的替身虐恋,王怜花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正因为清楚,才越发的觉得这女人恶心。 慕珂没有听出他话里的冷意来,只当他是在开玩笑,呆呆的摇了摇头,回了一句:“没啊,我就是觉得她有点奇怪。” 慕珂所说的奇怪,就是指水母阴姬的对自己的态度,似乎热情的有些过分了。 明明两人不过是萍水相逢不是吗? 闻言,王怜花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心中想的却是,虽然这丫头蠢的让人汗颜,但是在直觉上却是准的可怕。 这大概就是,笨蛋总是有意外的东西倚仗,好让其长命百岁吧。 “知道她奇怪,还不离的远点,傻兮兮自己往陷阱里跳!” 一边说着,王怜花忍不住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非但没什么力道,举止之间反而带着些许宠溺的意味。 空气里的氛围又开始变得暧昧,慕珂自是捕捉到了这样的不同寻常。 又变得奇怪了。 姑娘抿了抿唇,在王怜花含笑的目光中,忽然便觉得哪哪都开始不自在了。 但是比起这个而言,慕珂显然有更在意的事情。 “什么陷阱,你的意思是说,水母阴姬也想算计我,伤害我吗?” 像在天山上一样,那样被浓郁的恶意包围着的生活,她是真的不想再试第二次了。 慕珂心思单纯,她从来不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但如果被别人怀有恶意的接近会对待,就算是傻子,也是会难过的。 就在她眉头都跟着蹙起来之时,却听见身旁的白衣侍女开口道:“那倒不是。” 话音落下,慕珂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见对方又道:“是比算计你,伤害你,还要更可怕的事情。” 姑娘一怔,水润的杏眸里有好奇有茫然,在流光婉转的眸底,闪烁着动人的色彩。 “更可怕的事情?那是什么……?” 见她这种表情,王怜花只当她是被吓到了,恶劣的附在她耳边道:“当然是把你“吃干抹净”了,怕不怕?” 王怜花敢开这种玩笑,自然是因为他晓得慕珂单纯,肯定不知道“吃干抹净”在隐喻什么。 可是慕珂虽然在这方面的知识匮乏的可怜,可是花姐曾经跟军爷开玩笑时说过的话,她却是一清二楚的。 比如,吃干抹净在她的眼中,是跟喜欢挂钩的。 只有喜欢一个人,才会想要将一个人吃干抹净,合为一体(字面意思)。 这样的理解其实并不准确,但奈何从一开始,她的常识就已经歪到爪哇国去了,却没人帮她掰直。 所以,当王怜花的话音落下之后,慕珂便惊愕的睁大了眼。 “你的意思是说,水母阴姬喜欢我,想要做我的情缘?” 被一个女子喜欢,慕珂并不觉得恶心,只是觉得新奇和意外罢了。 然而,**不等于喜欢,水母阴姬对于慕珂的感情,说是喜欢,倒不如是想圈养一只小猫小狗,只是这小猫长的漂亮,若想弄到手需要耗费些心力罢了。 慕珂不知这些,只当水母阴姬是想和自己求情缘,这样一想,似乎对方过于温和的态度和热情,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可是…… “我们才刚认识不超过一天,她到底喜欢我什么啊?” 喜欢她什么?自然是图她风华正茂,青春靓丽,外加那张国色天香的脸罢了。 喜欢二字安在水母阴姬的感情上,虽然不恰当,但也勉强可以凑合。 王怜花倒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开窍,诧异了一瞬,很快便回过了神,狐疑的瞅着慕珂道:“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聪明了?” “啊?”姑娘茫然的眨巴眨巴眼,道了一句:“我什么时候不聪明了?” 倒是对自己的蠢脑瓜挺自信的,王怜花觉得好笑的同时,又因为她这副可爱的样子,心底柔软的一塌糊涂。 “那你说说,你哪里聪明?” 虽然从来不觉得自己蠢,但是这样突然的让她举例子证明自己的智商,慕珂还是有些无措和茫然的。 “那你让我想想。” “好啊,我给你时间,去那边坐着想,你要想多久都可以。” 这座园子的最里面有几间屋舍,屋舍外是一道石阶长廊,长廊的外侧靠近花木的地方,砌了两条石椅供人休息玩赏。 语罢,易容成的白衣侍女的王怜花,便携着慕珂一同走到长廊边,坐在了石椅上。 此处清幽,树木遮天蔽日,阳光穿过枝叶间的空隙洒落而下的,只有斑驳的光影。 在夏季,伴随着草木的清香,着实是个乘凉的好去处。 不过短短几步的距离,慕珂的脑瓜子就想到了一条自证的例子,当即雀跃的开口道:“你每次易容我都有认出你,你看,我是不是很聪明!” 然而,这条其实并不成立。 因为王怜花并没有在她面前换过多少次易容,并且每次换易容过后都会自报家门,从来没有让慕珂费心去猜过。 但看着她因为自证成功后,忍不住弯起的唇角,王怜花忽然便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只要此刻,她脸上的笑容,能够长久的停留就好了,不是吗。 …… 彼时,两人正并排坐在石椅上,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倾洒而下,落在姑娘的眉间发间。 这一刻,在王怜花的眼中,眼前人的身影仿佛在发着光。 也因这样的光芒,世间万物都跟着褪色,入眼的仅于下了一人。 心脏再也无法克制的狂跳了起来。 顷刻间,不仅心脏不受控制,就连喉咙也干哑的可怕。 白衣的侍女终于忍不住探身,凑近了正还沉浸在得意之中的姑娘。 慕珂疑惑的看向他蓦然放大的面容。 那双墨玉一般的眸子,在这一刻深邃的宛如浩瀚的夜空,装着太多慕珂看不明白的情绪。 再开口之际,王怜花的声音已经恢复到了低沉的男声,又带着一丝极力克制的暗哑。 “那你这么聪明,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呀?” 这样的距离太近了,近到王怜花一开口,慕珂仿佛连他胸腔的震动都能感受到。 茫然的感受着他身上忽然暴涨的压迫感,抿了抿唇,慕珂下意识的开口道:“想……peach?” 第55章 身份被拆穿55 如果说一开始空气中还有着什么旖旎的分子, 现如今已经消散的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剩了。 慕珂的话实在太过煞风景了,以至于原本还在心脏狂跳的王怜花, 瞬间眼神死 ,心底再起不了一丝的涟漪。 邪睨了姑娘一眼, 他别过头去, 看着穿林抚叶的光, 懒洋洋的伸手去接,漫不经心的开口道:“如今,你即已知晓水母阴姬的想法, 打算怎么应对?” 冷白的手指玩耍似的在斑驳的光线中穿梭, 他这样无聊的举动, 非但没让慕珂觉得幼稚, 反而也跟着起了兴质, 学着王怜花的样子, 去接自己眼前的数道光芒。 “一会等她回来我会跟她说清楚, 说清楚咱们就走吧。” 虽然说突然得知有人喜欢自己, 是一件非常让人雀跃的事情, 但这样的情绪维持不了多久就只剩下了索然无味。 慕珂觉得,自己既然不想和水母阴姬情缘, 还是早点跟人家说清楚的比较好,这样也避免再浪费人家的时间。 似乎是对她的回答十分满意,王怜花的神情肉眼可见的柔和了下来,伸手拍了拍姑娘的脑袋,随后他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 抬头看着枝叶缝隙中露出来的小片天空,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就在此时,长廊的拐角处,一位陌生的侍女再瞧见他们后,眸光一亮,咋咋呼呼的就冲了过来。 “金巧,你怎么还有时间在这里坐着,不知道西院来的新人还等着咱们检阅呢吗?!” 她的大嗓门把王怜花吓了一跳,匆忙挂上了假面,就着自己现如今的身份演起了戏。 “碰上慕珂姑娘多说了两句,差点给忘了。”说着便起身,朝着慕珂施了一礼,就要跟着这风风火火的侍女离开。 如今水母阴姬不在,慕珂也无事可做,偌大的园子里如果只剩她一人的话,再好的风景也会变成禁锢人的牢笼。 而她最怕的便是寂寞,自然不可能放王怜花离开,丢下她一个人在这里。 “我能跟你们一起去吗?” 慕珂匆忙拉住王怜花的衣袖,面带恳求的看着面前的两人。 承受着近在咫尺的美颜暴击,白衣侍女有一瞬间的动摇,然而很快便稳住了心神。 “这……西院杂乱,您又是宫主请回来的贵客,怎可让您踏足那样的地方?” 见她有动摇,慕珂当即再接再厉,笑着摆了摆手:“不碍事的,反正我在这里坐着也是无聊,再说了,你若是让我跟着去了,也算是变相带我参观了神水宫,阴姬绝对不会怪罪你的。” 西院就是外门弟子所在的场所,算不得什么机密,侍女不怕慕珂去逛,就怕污了对方的眼,落下一个招待不妥当的名号。 既然慕珂都这么说了,她也没办法再继续坚持了,只好迟疑着点了点头。 “姑娘去了可莫要乱跑。” “那是自然。 ” * 神水宫虽然在外界名声不怎么好,实际上她们非但没有干过什么恶事,还救了不少孤女的命。 芙城周边穷苦人家养活不起的女孩们,也都会一并送到山脚下。 给几两银钱,一个女娃的一生就这样被买断了,从此她们就成了没有父母来处的神水宫人。 如果给自己编个孤女的人设,混进神水宫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在来之前陆小凤是这样想的。 直到…… 当他和花满楼被领上山,混迹在一堆面黄肌瘦不超过一米的小女娃中间时,陆小凤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陆小凤这个身板,在男人中间都很出挑,更何况身边只有一群小萝卜头? 这还不算什么…… 直到他看见两个熟悉的人,从院外走进来站到最前面,朝着他这个方向看来之时,陆小凤真的是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如果你要是问他的感想,他只能说…… 他就是后悔,特别的后悔! 他一开始就不该答应花满楼,答应了也不该真的来,来了也不应该把西门吹雪放过,最起码要死一起啊! 彼时,陆小凤看着前方的两个人,下意识的弯下腰,一手挡在自己的脸前,希望借此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他生的实在是太过高大,无论他怎么猫腰都不现实,甚至因为他怪异的动作,越发的显眼了起来。 至少,慕珂的目光立即便被吸引了过去。 “那个人怎么了,是肚子疼吗?” 随着慕珂声音的落下,王怜花的视线也跟了过去,在看清那人身形的一霎那,他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即便陆小凤挡着脸,但王怜花只要看一眼他的骨形,就能辨认出对方的身份,陆小凤的马甲掉的实在是太明显了。 几乎在慕珂出声的那一霎那,花满楼便捕捉到了她的声音。 “慕珂姑娘?” 这道声音带着几分男儿的清朗,但也十足的温柔。 慕珂闻声看去时,便是青衣的盲女,正步伐稳健的穿过排排站的小豆丁朝她的方向走来。 说是盲女也不恰当,因为她走的没有一点受限,和任何一个正常人毫无差别,偏那张眉清目秀的脸上,双眼黯淡无神。 这样熟悉的特质,让慕珂想忽略都难。 更何况,这位姑娘的脸,确实……很像某个人。 “花……花……” 花了半天,除了惊愕的瞪大双眼以外,结巴了半晌,慕珂都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这是今日来投奔我们神水宫的孤女,我方才听见她喊你的名字,慕珂姑娘可是认识此人?” 说不认识吧,这人长的实在是太眼熟。 说认识此人吧,好像有什么地方总觉得很奇怪。 就在慕珂愣神的片刻,倒是王怜花率先反应过来,笑盈盈的伸手将慕珂一揽,道了一句:“什么认识不认识的,怕是你听错了。” 见慕珂和青衣女都没有反驳,带着满心的疑虑,侍女狐疑的看了他们几人一眼。 “那便是……我刚刚幻听了?”顿了顿,侍女的视线落在花满楼的身上,眉头也跟着蹙了起来。 “怎么这么大年龄也来投奔了,算了……你先跟我进屋子里验身吧。” 花满楼还未开口,陆小凤刻意捏着喉咙的尖细的嗓音立即从后方传了过来。 “验身,什么验身?!” “还能有什么验身,自然是看看有没有男人扮做女儿家!”侍女对着陆小凤语罢,扯过花满楼的手腕,就要把他往屋里带。 如果花满楼真的顺从她跟着进去了,身份暴露的同时,清白也会跟着不保。 青袖一翻,借着一股巧劲,花满楼的手腕轻易的便从那侍女的手中滑了出来。 可是,一个来神水宫投奔的孤女,又这么可能会使用如此巧妙的武功? 几乎在第一时间,这侍女便发觉了不对,当即便大喊了起来:“来人啊,有……唔!” 话音还未落下,王怜花已经快速敲晕了对方。 随着侍女的身体歪歪扭扭的倒下,底下小豆丁们的尖叫声也跟着响了起来,一时间场面杂乱到已经无法收场。 倒是忘记了还有这些小孩子,王怜花的眉峰不耐的隆了起来。 “看来没有时间再让你留在这里做客了,我们必须赶紧离开神水宫!” 慕珂就算再蠢也该明白现如今的场面很不乐观,因为王怜花的表情实在是太过于严肃。 肯定是因为水母阴姬的信没有写清楚,让他们误以为自己又是被绑来的,这才闹出了眼前这出荒唐的戏剧。 或许…… “我跟阴姬解释一下,或许就没事了。” “没用的,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只要我们是男人,被水母阴姬发现了,就绝对不可能会有好下场,还是说,你可以眼睁睁的看着花满楼和陆小凤在神水宫里受尽折磨?” 语罢,王怜花牵着她的手,强硬的扯着他朝院子外奔去。 王怜花其实完全没必要管这档子事情,因为暴露身份的是花满楼不是他。 可是他知道,一旦花满楼出了事,慕珂绝对不可能不管,那样连带着他也会跟着下水,还不如早些应对。 想到这里,他看着身后跟出来的两人,心情忽然变得十分微妙。 [所以说……哪怕穿着夜行衣潜进来,都比他们这样漏洞百出的易容来的强。] 这些人到底是哪里吃错了药,非要学着他做女装大佬啊! * 神水宫有一处佛堂,大大小小的佛像供奉了满堂。 白衣素衫的僧人正在堂前打坐,端着悲天悯人的慈爱神情,为自己面前的众女子讲经。 为首的听众,自然便是水母阴姬。 无花面上不显,心底却早就开始不耐烦了起来。 这一讲便是一上午,可慕珂的消息却半点没有捞到。 恰在此时,一白衣侍女慌慌张张的从外跑进,朝着厅内大喊道:“不好了,有男人进了宫里,还打伤了咱们好些弟子!” 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厅内便起了轩然大波。 水母阴姬冷着脸站起来,瞧向正扶门喘气的传信侍女。 “怎么回事?” 许是她的气势太过骇人,侍女抬头一瞧见水母阴姬的脸就有些腿软,普通一声坐在地上,哆嗦着开口道:“是……好像是……陆小凤,来带慕珂姑娘走的!”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喜欢我的大家 不必把任何一个作者或者作品看的太重,我不过是个普通且永远没什么长进的说书人,不必因厌恶我的作品而生气,也不必因谩骂我的人而生气,撕去网络上带着的假面,你我不过都是在泥潭中挣扎的普通人。 最后一句,说给一些……奇怪的人?不要存在侥幸心理,任何为走捷径而犯下的恶行,必将会有你无法承受的反噬恶果到来。 第56章 只属于自己56 尽管大家早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但是谁也没想到这场恶战会来的这么快。 几乎在他们踏出院子的第一时间,就跟闻声而来的神水宫的弟子们,撞了个面对面。 一霎那,刀光剑影四起,场面一度混乱到无法直视。 骚乱一起,其他地方的神水宫弟子必会闻声而来。王怜花本着速战速决的心态, 下手快而狠,时不时的还会抛出一包迷药来, 顷刻间地上便躺满了神水宫的弟子。 可是, 谁也无法想到,水母阴姬会来的如此之快, 当浩浩荡荡的人马簇拥着那中年女子而来之时, 他们只得戒备的立在原地, 谁也不敢先出手。 水母阴姬的武功究竟高到了什么程度,没有人知晓, 但她十年前便在武林中没有了敌手, 十年后只会更加可怕。 一直见惯了水母阴姬的温柔与热情, 当她带着一身的冷凝而来时, 慕珂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整个宫的侍女,提起她时都是战战兢兢的。 只因她不笑时, 不怒自威的一张脸,实在是足够唬人的。 阴姬没有动手,只率着众弟子站在不远处的莲池旁, 用她那双毫无温度的眸子看着慕珂。 “慕珂姑娘,这些人可是你的朋友?” 没由来,慕珂便觉得有些心虚,连与阴姬对视的双眼,也跟着闪躲了起来。 “是的,他们是我的朋友。” 话音落下,阴姬没有再看她,冰冷的视线宛如刀剑一般,在花满楼和陆小凤的喉结处扫过,最终停在了易容后的王怜花身上。 “金巧还活着吗?” 她即问出此言,自是已经明白了金巧怕是已经凶多吉少,自昨日后回来的便已经换了人。 王怜花没有开口,因为他把金巧的四肢打断之后,就交给了花满楼他们,金巧如今怎么样,他虽然猜的着,但想必自会有人替他回答。 “我昨夜已经将那位姑娘送去了医馆。” 温润的声线里饱含歉意,开口的人正是花满楼。 男人的声音,配上他那副青衣女的打扮,姣好的面容落在水母阴姬的眼里,让她有一瞬的恍惚。 阴姬不开口,没有任何人敢发出半点声音。在这唯有风过鸟啼的园子里,气氛突然变得压抑了起来。 直到……阴姬终于将视线再转回慕珂的身上,深邃的眼眸之中,忽然多了几分复杂与晦涩。 “朋友?一个男人,敢冒着生命危险潜入我神水宫,绝不会仅仅是朋友那么简单吧。” 水母阴姬已经年过四十,身边的情人虽一个比一个的年轻貌美,但她的心底一如既往的空虚,这一空虚就是十几年。 只因为,有一个男人藏在她的心底,让她又爱又恨,终其一生都无法忘怀。 十几年前,他出现在阴姬面前时,也是像如今的花满楼一般,扮着令人真假难辨的红妆。 慕珂不知阴姬心中所想,见她突然问起花满楼,只当她是对其男人的身份不满,已经准备好发难,也因此越发的紧张了起来。 “他不是故意要潜进来的,花满楼是因为太过担心我,才会这么做的。” 这件事情在慕珂看来,水母阴姬并没有做错什么。对方好心招待自己来她家里做客,可慕珂却打伤了神水宫好些弟子,水母阴姬就算怪罪于她也是理所应当的。 然而,慕珂的话终是答非所问,阴姬不耐的挑眉,视线又落回花满楼的身上,眼神越发的冰冷了起来。 “你来说!” 花满楼虽看不到,但却可以感觉到空气里压抑的氛围,而阴姬的眼神也足够的冷冽,足够让人畏惧。 花满楼虽不怕命丧于此,可他害怕会连累自己的朋友。 苦笑一声,忽略了陆小凤拽他衣袖的小动作,花满楼从人群里走出来,毫不畏惧的迎面对上了水母阴姬。 “您说的没错,我确实不仅仅把慕珂当做朋友。” 倒是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表露自己的心意。按照他含蓄的性子,开口示爱时必定会面红耳赤的,可现如今,花满楼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尽管如此,他仍是不敢回头看慕珂的神情。 外界的传闻只说水母阴姬恨极了男人,却从未说明过缘由。 花满楼知道,因为自己性别的原因,无论他怎么回答,终是难逃一战。 可是,即已是骑虎难下,倒不如随心而走。 花满楼是君子,他不会说谎,也不愿说谎。 而他的心之所向,自是慕珂。 微风穿林拂叶,掠过莲池时摧起层层涟漪,一如花满楼的心间的春水,早已被搅动的无法安歇。 公子清朗温润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院里响起,清晰的传到了在座的每一个人的耳中。 “我,心悦,慕珂姑娘。” * “唉……?”杏眸惊愕的睁大,慕珂无措的惊呼出了声。 “咦?!!!” 花满楼的话无异于一道惊雷,将慕珂炸的当下便凌乱了起来。 她看看水母阴姬,又看看花满楼,无措到已经开始结巴了起来。 “心、心悦?……是、是想和我求情缘的意思吗?” 姑娘的声音,若仔细听的话,是可以听出几分娇羞的意味来。 这与她是否也心悦花满楼无关,而是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在突然收到告白时,下意识的羞涩和窃喜罢了。 直到将一直藏在心底的心情说出来之后,花满楼忽然便放松了下来,他本就目盲,行事全凭感觉。 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消失不见了一般。 没有聒噪的小凤凰,也没有可怕的水母阴姬,广阔的天地间,仿佛只余下了他和慕珂二人。 再开口之际,花满楼的声音早已温柔的一塌糊涂,仿似满腔的爱意,再也无法克制的倾泻而出。 “是啊,我想做你的情缘,慕珂。” 他转过身来,再“看着”慕珂之际,眼角眉梢都带着宠溺的笑。 只一眼,就看的慕珂愣住了神。 不论是花满楼的声音,又或者他的笑容,总是带着一股抚慰人心的力量,让人忍不住便跟着放松了下来。 之前的无措须臾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再回过神来之时,慕珂已然恢复了平常心。 其实仔细想想的话,花满楼是个非常优质的情缘对象,长得好,性格好。 最重要的是,慕珂并不抵触和他情缘这样的试想。 如果和温柔的人在一起,想必每天都会像躺在云朵里一样柔软幸福吧。 然而,就在慕珂刚刚走神没超过半分钟时,她忽然便觉得腰间一痛。 抬头再入目的,便是王怜花假惺惺的微笑。 他的唇角是牵起的,偏一双星眸中已经快要冒出了火星子一般,看的慕珂下意识的便警觉了起来。 “咳咳……”姑娘掩饰性的咳嗽了几声,立即便转移了话题,视线转移开,落在水母阴姬的身上,小心翼翼的道:“阴姬,他们都没有恶意的,如果惹你不快了,我向你道歉……所以,可以放我们离开吗?” 如非必要,慕珂根本不想和水母阴姬动武,一来是因为她根本没有信心赢过水母阴姬,二来是因为她觉得理亏,再动手的话更是错上加错了。 虽然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如果能用嘴炮解决的事情,慕珂是不想看到它恶化下去的。 “放?……” 回应慕珂的,是水母阴姬的冷笑。 “我又何时禁锢过慕珂姑娘?我好心请你来神水宫做客,你却放任你的朋友伤我宫内弟子,你觉得我凭什么要放过这几个男人?” 言下之意,便是没有和解的可能了,慕珂眼睑低垂着,长叹一声,已经暗搓搓的摸上了自己的双剑。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水母阴姬忽然回转的话锋。 “整个武林都知晓,进了神水宫的男人便不可能活着出去,但是,也并非不能破例。” 话音落下,便见水母阴姬身边的大护法愕然的瞪大了双眼。 “宫主!” “闭嘴!”水母阴姬怒斥了一声,看着花满楼时,双眸内只余下了晦涩的复杂与怀念。 “我问你,你可是真心爱慕于慕珂?”再开口之际,她的声音已然暗哑的可怕。 没有任何犹豫,目盲的公子坚定的道了一声:“自是真心!” “好,如果我告诉你,只要用你一命,就能换你心爱的姑娘活着离开神水宫,你可愿意?” 语罢,不等花满楼应答,再开口之际,水母阴姬黑沉沉的眸子里盘踞着浓稠的恶意。 “又或者,将你的慕珂姑娘压在我这里,终其一生我都不会放她离开神水宫,但是你会活着离开。花满楼,你会如何选择?” 然而,就在水母阴姬话音刚落下之时,一直在一旁沉默的王怜花终于到了忍耐的临界点。 “打扰一下。”在众人不解的视线中,王怜花右手摸在自己的耳根处,稍微一用力,那张薄如蝉翼的面具,轻而易举的便被其揭了下来。 暴露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张琼鼻朱唇,俊朗的容颜。 王怜花的表情仍是一如既往的带着些嘲讽的意味,十分的欠扁。 至少在水母阴姬看到他这张脸时,下意识不爽的眯起了双眼。 却见王怜花猝不及的伸出手,恶劣的放在慕珂的发间,使劲的揉了揉。 “抱歉啊,我想您可能弄错一件事情,这个臭丫头除了她自己,不属于任何人喔。” 第57章 我没有骗你57 王怜花在站出来的那一刻, 并没有思考过他这样的行为,究竟会不会吸引到水母阴姬的全部火力。 他只是很讨厌水母阴姬的话。 那些话, 竟是像对待货物一样对待慕珂。 所以,他觉得自己该站出来, 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神水宫在一天之内潜入了三个男子, 性质太过恶劣, 注定无法善了。 可就在王怜花暴露出自己男子身份时, 水母阴姬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发飙, 只注视着他的脸, 神情莫测的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花连望。” 说着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可他的嘴里却是没有一句实话。 王怜花刚语罢,便见水母阴姬阴恻恻的笑了起来。 “花连望?我看是王怜花吧, 你的脸和你母亲很像,这样撒谎不眨眼的性子也很像,我永远忘不了三十年前,你娘为了从我这里盗取武功秘籍, 究竟是如何欺骗我的。” 一番话下来, 倒是又牵扯出了一段爱恨情仇来。 若非着实恨透了,又缘何在三十年后, 还将对方的脸记得清清楚楚! 显然没想到自己会忽然掉马, 可王怜花早已没有时间再去诧异。 因为,水母阴姬已经欺身攻了上来! 人人都知道,江湖人对招凶险万分, 就连用什么兵器都十分讲究的。 可是,水母阴姬却是手中空空无物,直接伸着一双手掌,毫不留情的使出了杀招。 对于水母阴姬而言,根本用不着什么兵器,她的手掌便是这天底下,最锋利的神兵利器。 王怜花十六岁时,就已经盛名洛阳。 后来他随着沈浪出海时,大家都只知道他的易容术和毒术出众,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他最得意的其实是自己的剑法。 那是一套十分花里胡哨,且没什么□□用的剑法。 后来他跟人对招时,用的仍是剑招,只是兵器却已经换成了一把折扇。 水母阴姬的名头早在十年前王怜花就听说过,神水宫这个地方,就连他的父亲快活王柴玉关都不敢招惹。 尽管如今王怜花自认为武功有成,但是在面对水母阴姬时,仍是不值一提。 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跟水母阴姬一战的,便只有早就销声匿迹的[铁中棠]。 水母阴姬攻来之时,王怜花只能硬着头皮接招,只是,甫一接触到水母阴姬的掌风之时,他的身法忽然便变的凝滞了起来。 像是被困在澎湃连绵的潮水之中,挣脱不得,击退不得,王怜花所有的招式身法一瞬间便乱了套。 可越是如此,便愈加不能退缩,争一争或许还有一线的生机! 想到这里,王怜花手中的招式越发的变幻莫测了起来,他少时博文多才,看了不知道多少武功秘籍,融杂在一起,成就了一身的绝学。 他的招式虽看起来杂乱无章,但正因如此,才让人根本无法预测他接下来的行动。 然而,在绝对的力量之前,再多的技巧都只是耍花招。 厚重的一掌刚落在王怜花的胸前,来不及抵挡,猩红的血色自他口中喷涌而出。 踉跄一下,王怜花已经躬着身子半跪在了地上。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他们缠斗之时,身法变换莫测,陆小凤就算有心想要帮忙,也怕会误伤到自己人。 等回过神来之时,王怜花已然落了败。 水母阴姬居高临下的站在王怜花的身前,他抬起头来,仰望着阴姬那张冷若冰霜的脸,苦笑着开口道:“天水神功,果然名不虚传。即已落败,要杀要剐便随你的遍,只是我已将死,不知阴姬可否让我了却最后的心愿?” 话音响起之时,王怜花的左手正悄悄的朝着自己腰间藏着的毒药探去,只待水母阴姬松懈下来,这包毒药便会兜头而下,打她个措不及防。 然而,王怜花的如意算盘注定要打水漂了。 “三十年前,你娘落败时也说过同样的话,我原打算好心成全她,可她回报给我的却是一包剧毒。” 一道强劲的掌风猛烈的朝着王怜花的左手袭来,伴随着骨骼碎裂的声响,他闷哼一声趴在地上,面上也因痛苦而表情扭曲。 “花大哥!” 慕珂焦急的喊了一声,双剑已然出鞘。 然而,还未待她踏出半步,王怜花的呵斥声已然响了起来。 “不要过来!你不是她的对手!” 水母阴姬的怒气,是冲着在座的男人而来,只要慕珂不动手,那么她便不会有性命危机。 若是慕珂因为他而出了手,在这样的莲池旁,就算她剑法再怎么高超,也一定会落败。 就算他死后,慕珂会被困在神水宫里也罢,但只要活着,就一定还会有希望。 * 看着王怜花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水母阴姬嗤笑了一声,冷冷的开口道:“看样子,你也喜欢那个丫头吧。” 三十年前,云梦仙子潜入神水宫盗取秘籍,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她的丈夫柴玉关。 三十年后,王怜花乔装打扮潜入神水宫,也是因情而为。 就算王怜花再怎么不想承认,可无论是他的长相,还是狠厉的性子,又或者是对爱的执着,全部都像极了那个他讨厌的女人。 “看在你这份痴上,我会给你个痛快的。” 伴随着水母阴姬话音的响起,她的掌风随之一同朝着王怜花的眉心挥去。 就在这一刹那,一道剑气如雷霆一般划破长空,一下便将水母阴姬击退了几米远。 这道剑气,自是来自于慕珂。 驾着轻功飞奔到王怜花的身边,小心翼翼的将他扶到自己的怀里,慕珂用衣袖擦了擦他唇边的血迹,几颗红色的小药丸凭空出现在掌中,被她塞入了王怜花的口中。 “花大哥,你怎么样?” 艰难的将药丸吞咽而下,王怜花苦笑着开口道:“怎么这么不听话?” 慕珂抿了抿唇,再开口之际,话语里蠢的让人发笑。 “因为我觉得我打的过她啊……” 语罢,便见不远处的水母阴姬嗤笑出了声。 先前的那道剑气虽将她推开了,却在阴姬强劲的内力之下,不曾伤到她分毫。 “你的剑法虽妙,但是若想赢我,还是太过异想天开了。” 慕珂放下王怜花,双手持剑而立,一脸冷傲的看着不远处的阴姬。 “那我们便打赌好了,若你赢不了的话,就放我们离开。” “好,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何底气!” * 若单论武功而言,慕珂确实是赢不了水母阴姬,因为她们两人的内力差距实在是太大。 所以,在开打之前……万年单修冰心的雷电法王,破天荒的切了云裳。 那句“我觉得我打得过她啊…”并不是慕珂真的这样觉得,而是她故意说出来激水母阴姬和她打赌而已。 如果水母阴姬赢不了他们,那就要遵守承诺放他们离开。 赢不了并不意味着输,还有可能是平局。 在脱离了游戏世界之后,慕珂跟着叶孤城学了很久的剑,也正是因为那段时间的经历,让慕珂从一个固定的模框之中跳了出来。 这并不是说慕珂可以两种心法混着用了,而是代表着,即使运转的是云裳心经,叶孤城教给她的那些剑招也是可以用的。 例如——天外飞仙! 在这个没有减疗技能的江湖,即使没有奶妈的装备,即使七秀的胸是凹进去的,也足以让慕珂像个打不死的小强一样。 所以,他们便眼睁睁的瞧着慕珂像条滑不溜秋的泥鳅一样在院子里上蹿下跳。 就算水母阴姬的掌风如何的黏稠,她也总是会忽然窜出几十米远,生生将水母阴姬甩在身后。 若是被阴姬的掌风击中,便见她随口吐出一口血,眼看着神色衰败了下去,却又在眨眼间恢复,看着完全像没有受过伤一样。 就在两人你追我跑了大半天的时间后,水母阴姬终于不耐烦了,心头浮躁让她的节奏也跟着乱了起来,而慕珂就在这一刹那抓住了机会,终于出了剑。 一剑破开阴姬护体的罡气,天外飞仙的剑势如雷钧万千,慕珂的这一剑,比她以往任何时候的威力都要大,快到肉眼无法捕捉的剑,却在触及到水母阴姬咽喉时,稳稳当当的停了下来。 许是和高手过招,总会有所突破,在这一场恶战中,慕珂终于可以对天外飞仙收放自如。 “我原以为你只是在说大话,没想到我却真的输了。” 阴姬看着她,复杂的神情里,有失落有探究,但唯独没有不甘和嫉妒。 “一开始我确实是在说大话。” 慕珂苦笑着将双剑负好,走回到王怜花的身边。 在刚刚她和水母阴姬对战开始之前,陆小凤早就眼疾手快的将王怜花扶到了一边。 水母阴姬绝对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即使只输了一招,那也是输了。 所以,慕珂他们若是要离开,自然不会再有任何人阻拦了。 “不论你信不信,我说与你一见如故是真的,我很喜欢你,慕珂。” 看着姑娘欲要离开的背影,水母阴姬暗哑的声音忽然响起。 搀扶着王怜花的慕珂回过头来,她的脸上还带着未能褪去的诧异。 眸光在一瞬间变得柔和,慕珂看着阴姬,眉眼之间浮上了盈盈笑意。 “我也是,从第一眼见你时,就想要和你做朋友,没有骗你。” 第58章 杀人要偿命58 一场性命攸关的危机终于化解, 等到慕珂一行人下山之时已经到了午后, 微风穿林抚叶飘摇着去向远方,姑娘回头瞧着山顶上偌大的宫殿,没有来的觉得心底空荡荡的。 她本以为,是可以和水母阴姬成为朋友的, 只是无论如何都没能想到,竟然会以这种结局收场。 身边的人并不给她失落的时间, 小凤凰凑在慕珂的身边, 满面好奇的探究起了她刚刚使用的功夫。 偌大的江湖之中, 五花八门的功法多的是,其中也不伐像慕珂刚刚使出的那样神奇的功夫,伤势转瞬即好 , 内力绵绵不绝,若非是上等功法,鲜少能做到这样骇人的效果。 更重要的是,这样的功夫, 大都是邪功, 有的需要用活人的血肉练功,有的则是吸收别人的功力,这样的功夫一但出了岔子,反噬的后果极为要命,陆小凤担心,慕珂用的就是一门邪功。 不止陆小凤是这样想的,花满楼与王怜花也是一样。 陆小凤问的隐晦, 慕珂不知道他们心中的弯弯绕绕,只当对方是好奇,当即毫不吝啬的讲解了起来。 “那个是我们七秀坊的第二种功法,叫做云裳心经,没有什么攻击力,是用来救人治病的。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我是绝对不用云裳心经的,用的很不顺手也很憋屈。” 江湖人只知道无心神女有一手出神入化的绝妙剑法,也有传言她师承琴魔高绛婷。 可别说高绛婷这个名号他们完全没听说过,单一个魔字,就足以正道人士将慕珂跟她的师父一并归类到邪魔歪道里去。 若不是慕珂武功高强,再加上天外飞仙的剑招一看就是有白云城撑腰,在这凶险江湖之中,她早就不知道面临着何等处境了。 而七秀坊这个门派,还是慕珂头一回提起。 “七秀坊?……这个门派在何处?缘何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王怜花虽在水母阴姬的手下受了重伤,但慕珂给的药丸实在太厉害,不过一会他就又活蹦乱跳的了。 王怜花不说话还好,他一开口,慕珂似笑非笑的眼神就看了过来,直接将他看的心虚了起来。 “我该叫你花大哥还是王大哥?呵。” 姑娘的最后一声冷笑,直接让他的心脏跟着一突,瞬间便紧张了起来。 “我觉得这两个称呼都不太好。”王怜花的笑容里带着讨好,顿了顿他又道:“我更希望你叫我怜花。” 他这副卖乖的样子,倒是惹的慕珂有点绷不住那副冷面,邪睨了他一眼,又是冷哼一声。 “我才不要那样叫你,大骗子。” 语罢,竟是加快步伐朝前走了去。 王怜花匆忙快步去追。 “哎呦,姑奶奶,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瞒你骗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 看着那两人越来越远,陆小凤叹了口气,对着身侧的花满楼开口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目盲的公子闻言后,下意识的紧紧抿着唇,希望借此来压制自己失落的情绪。 自他剖明心意之后,慕珂便再也没有看过他一眼,也没有再接近过他。 或是逃避,或是害怕。 但对方不论是出于哪种情绪,这对花满楼而言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 下了山后,天空又开始暗沉了起来,乌云密布之际,不消一会又下起了雨。 冒雨奔回客栈,陆小凤一行人还未坐下来歇口气,却瞬间被客栈里埋头喝酒的蓝衣男子吸引了视线。 那是个极为英俊的男人,尽管已经有了七分的醉意,他的眼睛在弥漫着朦胧的水雾之时,仍旧亮的惊人。 “楚留香?” 陆小凤全然没有想到过,会在这种情形下,与楚留香相见。 楚留香所在的那桌,已经堆了好几个空坛子,若非遇到了让他为难的事情,他是决计不会做出借酒浇愁这种事情的。 陆小凤显然十分诧异,因为他自认为楚留香和他是一样的浪子,而浪子本应该不为任何事情绊住脚步。 慕珂也认得那个蓝衣男子,因为不久前她还在甘州地界时,曾把这人绑去过衙门里。 “小凤凰,你识得这个采花贼?” 听闻慕珂对楚留香的称呼,陆小凤有些惊讶,然而,他关注到的重点却是,不知道何时他和慕珂姑娘竟然如此亲近了起来。 小凤凰? 他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这个称呼虽有些女气,但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 “那人是盗帅楚留香,可不是什么采花贼,盗也分三六九等,楚留香是侠盗,他只劫为富不仁的恶党去接济贫苦人家。” 天底下打着劫富济贫的名号去偷盗的江湖人不计其数,但这些人大部分只要是个有钱人便劫,济的贫则是自己。 可楚留香不同,没有人知道他从何而来,出自何门何派,但他有足够殷实的家底供他潇洒挥霍。楚留香大抵也晓得,天降横财都会伴随着灾祸,所以从恶商那里劫来的钱,他一分都没有花在自己身上过。 正因为他不同于其他劫富济贫“大侠”的做派,楚留香如今才有了如此盛名。 可这样一个潇洒的侠客,现如今却一人坐在这空荡荡的大堂内喝着闷酒,如何不叫人多想? 他必定是遇到了十分苦手的事情,而那件事情也一定让他非常痛苦。 根本没有任何的思考,陆小凤已经走到了楚留香的对面做了下来。 “这店家大半的藏酒怕是都被你喝干了,我现下口渴的很,不知可否蹭盗帅几杯酒?” 几乎在陆小凤动身的那一霎那,花满楼也自发的跟了过去。 他们这样自来熟的性子,倒是让慕珂恍惚间想起了从前。 从前在大唐时,慕珂也见过很多如同陆小凤一样热心肠的侠客,他们在偌大的江湖中来来往往,不知姓名,从不停留,可若是有可以帮到他人的举手之劳,那些人从来不会吝啬出手。 带着满目的怀念,慕珂也跟着他们一同坐到了楚留香的周围。 楚留香身上的花香如今早就被浓烈的酒气覆盖,他抬着一双迷醉的双眸,一一扫过眼前的众人,苦笑着开口道。 “突然这么多人,吓我一跳,让各位见笑了。酒就是要大家一起喝才有味,不必客气,请自便。” 显然已经醉的不清,楚留香开口时还带着滑稽的大舌头。 “你可是遇上了难事?” 小凤凰自斟了满杯,却并没有饮下,只若有所思的看着楚留香。 “难事……不,对于我来说,那算不得难事,我一早就知道该如何做,可我的心底到底还是会难过。” 这样的话,与其说是在说给陆小凤听,倒不如说楚留香是在自言自语。 语罢,又是一杯饮尽再次斟满。 “杀人偿命本就是律法铁条,我放不得他,大庆放不得他,死去的冤魂更是放不得他。” 室外大雨如瀑,噼啪作响的雨声将楚留香的呢喃声掩盖了大半,可在座的都是习武之人,再细微的声响都能清晰入耳。 “死去的冤魂……?”慕珂若有所思的呢喃着,脑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要破开混沌,却又始终抓不住,带着满目的迷茫,慕珂下意识的皱起了眉。 恰在此时,王怜花忽然开了口。 “一个盗贼口口声声说着律法铁条,倒是有趣了些。” 随着一杯杯烈酒下肚,楚留香的神志早已不负清明,他听不懂王怜花的调笑,可此行的目的却始终铭记在心。 “无花,不是正与你们同行吗,他人呢?” 然而,未等众人回答,他却是噗通一声倒在了桌子上,不省人事了。 就在此时,白衣素衫的僧人披着满城的寒凉,载满烟雨踏入了堂内。 几乎在慕珂离开之后没多久,无花便借着身体不适的原因,向水母阴姬辞了行。 这一趟终是得不偿失,可无花不知道,客栈内竟然还有个更大的惊喜在等着他。 甫一入内,众人的视线便立即看了过来,在大家奇怪的视线里,无花从容的将自己的衣物烘干,这才慢悠悠的开口道:“都看着我做什么?” 陆小凤尴尬的笑了笑。 “没……你要是早来一会,或许还能看见清醒的楚留香,他好像有事情要找你。” 僧人淡漠的眸光落在不省人事的男人身上,匆匆一眼便收了回来。 “香帅缘何喝了这么多酒?” 他只是随口一问,全然没有联想到自己身上过,可接下来陆小凤的话,顷刻间便在无花的心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楚香帅碰到了很大的难题,好像是他的友人做了恶事,楚留香想将那人绳之以法,却又心中难受,所以在这里借酒浇愁吧。” 僧人一顿,低垂着的眼睑将眸中暗沉的神色全数遮拦。 “是这样吗?香帅可有说过那人是谁?” “那倒没有,我们还没来得及问,他就已经倒下了。” 像这般发现自己友人作恶的事情,陆小凤也经历过很多次,似是感同身受一般,他轻叹了一声又道:“他就这样醉倒在这也不是个事,我去找店家开间房把香帅安置好。” 第59章 你这是昏招59 看着他们一行人从神水宫平安归来,西门吹雪虽没有任何表示, 但脸上的神情肉眼可见的柔和了许多。 他早已做好了若是陆小凤他们迟迟未归, 便杀上神水宫的打算。 然而幸运的是他们回来了,西门吹雪也省了场恶战。 芙城的拜仙节本打算推迟到今日, 没成想又是一场大雨, 然而幸运的是, 这也场大雨终是在黄昏之时停了下来。 约莫到了夜间时,地面尚且未干, 摊贩们却是早已等不及了,整个芙城张灯结彩,隔着一条街慕珂都能听到叫卖声。 天色尚早,大家也睡不着, 便齐齐聚在了陆小凤的房间里聊天饮酒。 乍闻到远处传来的繁华声时,慕珂顿时来了性质,兴冲冲的提议到要去逛灯会。 他们本就是为此而来,当即便一拍即合, 一同出了门。 唯有西门吹雪一人冷冰冰的道了一句:“无聊。”, 身体却非常坦诚的跟了上去。 夜间的风带着些许寒凉,芙城炎热的气候也因此消减了几分。 与白日大雨时那副门庭冷落的样子相去甚远,夜里的芙城行人来往, 络绎不绝, 大都是专门跑来游玩的外地人。 红色的花灯挂满了长街, 整个芙城都笼罩在朦胧的灯光之中, 虽不说亮如白昼, 却也是和黑夜特有的暗沾不到边的。 沿街叫卖的商贩很多,糖人,花灯,胭脂,商品琳琅满目。 慕珂穿行在人群之中,像脱缰的野马,又似欢快的小鸟,只要一看不好,就会瞬间消失在人群之中。 等慕珂回过神来之时,他们一行人早在不知不觉中走散了。 唯有目盲的公子正紧紧的跟在她身侧。 “这里人太多了,小心些,不要受到冲撞。” 花满楼带着满目的温柔,将自己的关心毫不保留的脱口而出。 慕珂这才注意到,正是因为花满楼的随行,先前人流拥挤而来的时,所有的冲撞都被他阻挡在身外。 直到现在,花满楼依然站在自己的身侧,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 他总是这样,存在感似乎很低,却又总是用他那无声的温柔,细密的包围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没有来的,慕珂忽然便觉得心中五味杂陈了起来。 花满楼生的长身玉立,慕珂一抬头入目的,便是他好看的下颌线和微勾的唇角。 温润如玉,公子无双。 这样用来赞扬世家公子的句子,似乎早已烂大街,可看着此时的花满楼,慕珂除了这八个字,再也想不到其他的评价了。 良久,她终于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尴尬的转移话题道:“怎么办,我们好像和陆小凤他们走散了唉。” “是啊,怎么办呢。”花满楼的声音含着笑,虽是疑问的话,他用的却是陈述句,声音里半点慌乱也无。 “那就只好让我一人,来陪你逛完这个灯会了。” 花满楼的双眼虽无神,可当那双眼睛被清浅的笑意满布之时,好像他所有的温柔都在此刻倾泻而出,恨不得就此将慕珂直接溺毙在此。 没由来的,姑娘心头一颤,生生别过了头去,再也不敢去看。 “那、那边好像有放河灯的,我们去看看吧!” * 这场走散对无花而言,无异于动手的最好时机,他是个聪明人,仅仅通过陆小凤的几句话,就判断出了楚留香的目的很有可能是他。 抱着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态度,他悄悄折回了客栈。 楚留香就在二楼最尽头的厢房里,醉酒让他睡的像头死猪一样,早就对外界的事情一概不知。 无花先是回到了自己房间内,又从窗口而出,攀着外墙到了楚留香的窗口,随后一跃而入。 他的目标正酣睡在床榻上,延绵的鼻息和微弱的鼾声,都昭示着他并没有醒过来。 一柄短匕从袖里滑出落在掌心,无花轻盈的走到榻前,寒芒悄然而至。 却在此时,破空声在耳边响起,一块石子快速的击在无花的腕处。 “我就知道你这秃驴不怀好意,这下被我抓到了吧。” 无花闻声看去,一入目的便是王怜花正坐在房梁上,一脸嘲讽的看着他。 而王怜花的怀里,陆小凤正一脸委屈的被他死死的捂着口鼻。 若非如此,陆小凤细微的呼吸声,定然能被无花捕捉到,因而暴露两人的存在。 他刚一放开手,陆小凤立即从房梁上一跃而下,扶着墙壁急促的喘息了起来。 见自己暴露,无花转身便要破窗而逃,可王怜花的折扇脱手而出,猛烈的击在他的后心,一下便打断了无花的运气。 陆小凤在这里,纯属就是被王怜花拉来做个见证,他早就知道无花有鬼,楚留香的到来更是印证的王怜花的猜想。 从出门之时,他就一直盯着这只秃驴,慕珂自人群中走失,王怜花的注意力更是集中在了无花的身上,果不其然就被他发现了对方的猫腻。 王怜花欺身而上,当下便和无花缠斗了起来,陆小凤也没有闲着,恢复了平稳的呼吸后当即便加入了占据。 本以为二打一能轻轻松松的将无花拿下,谁想人在绝境之中的爆发力实在太过强大,见自己打不过这两个人,无花毫不恋战,使出浑身解数与他们周旋着,只待找到时机便一举逃离。 无花的身法太过古怪,那是他从来没有在人前用过的,但王怜花见多识广,一眼便瞧出了其中的旋即。 “东瀛忍术,没想到你这秃驴竟是个倭寇的后代。” 一句话里满是嘲讽,几乎在他讲完的一瞬,无花的眸中便只余下了很辣。 本来只顾着逃离的招式,也变成了毒辣的杀招。 然而,他们三人打斗的动静实在太大,就算是死猪也得被吵醒了,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楚留香立即便加入了占据。 不超过一盏茶的时间,无花便被三人合力擒下了。 此时的无花正身负重伤成了瓮中之鳖,虽然已经落败,白衣素衫上也沾染了血迹,可无花的面容上分毫慌乱也无。 “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他的目光落在楚留香的身上,平静到丝毫波澜也无。 楚留香苦笑了一声,按耐着心中的五味杂陈,终是将自己这段时日,所获得的蛛丝马迹娓娓道出。 丐帮大丧,他去到济南之后,废了好些功夫才查出了任慈夫妇和南宫灵都是死于千日醉。 千日醉是奇药,所知者甚少,查出这毒本产自西域后,他本打算去西域追杀线索,却在途径某座城池之时,听闻了当地某个世家的传闻。 这个世家以毒术闻名,即使是千日醉这样的奇毒也是做的出的,却在几个月前惨遭灭门。 灭门惨案和丐帮的案子掺和到一起,看起来似乎没有关联。 但楚留香有一种预感,似乎只要破解这场灭门惨案,就能追查到害死丐帮帮主的真凶,为此,他便在此地停留下了脚步,多逗留了几日。 灭门案的凶手谨慎且毒辣,一门七十多口,竟是连婴儿都没有放过。 楚留香一开始也是丝毫头绪也无,却又在机日后听闻了无花曾在几月前,在此地讲解过佛典的传闻。 七绝妙僧的盛名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楚留香本不该怀疑于他,可灭门是个技术活,若非武功高强根本做不到。 而这段时间来过此地的高手却唯有无花一个。 更重要的是……前有无争山庄的少主马前失足,这样惨痛的例子给楚留香提了醒,就算无花的名声再怎么好,他也留了个心眼,开始怀疑起了无花。 挂着无争名头的不一定无争,和尚也不见得会是个好和尚。 …… 但是,怀疑也只是怀疑,楚留香不想打草惊蛇,只好便前往了一趟少林寺。 如果无花有异,最清楚的莫过于他的恩师了。 少林寺的方丈早已不理红尘俗世,任慈这位老友的死讯甚至都没有传到他的耳中。 楚留香的到来,给这位方丈带来了不小的冲击,与此同时,却又给他敲响了警钟。 任慈和南宫灵都死了,那么作为当年往事知情者的方丈,还能活多久? 于是,当老方丈将十多年前的那段前尘往事讲述完毕之后,整个人只余下了满脸的衰色。 楚留香听完,心头一颗巨石落定,随之而来的便是更加浓重的悲哀感。 尽管没有任何证据,但他基本上已经确定了无花就是灭门惨案和杀害任慈夫妇的凶手。 任慈夫妇和南宫灵死于被灭口,只是,究竟是什么让无花开始不安,为了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连对弟弟都要下毒手,楚留香暂时还想不明白。 所以,在离开少林寺后,他便沿途打听着无花的消息,带着满肚子的疑问,一路追到了芙城来。 楚留香本打算先找他问问清楚,只是没想到昏睡之中却差点命丧无花手中。 无花杀他的举动已经成为了最有力的证据,楚留香讲述完毕之后,带着心中的五味杂陈,除了苦笑,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了。 “我本来只是怀疑,可你这么聪明的人竟然会自乱阵脚,想到要杀我的昏招。无花,你已经不再是那个足智多妖的无花了。”. 第60章 把他挖出来60 芙城靠山而建,到了夜晚时, 微风送来远处的草木香, 很是沁人心脾。 慕珂站在河岸旁, 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漂浮着的一盏盏河灯,烛火摇曳着齐齐朝着河流的下游飘荡而去。 “要放河灯吗,我去给你买一盏?”花满楼贴心的询问道。 谁料,姑娘却只是眼巴巴的看着,随后叹了口气, 缓缓摇了摇头。 芙城的繁华像极了慕珂记忆中的扬州城,在大唐的时候, 每到什么节日,江湖里来往的侠客们总会扎堆聚在扬州城里放烟火放花灯。 到了那个时候,军爷总说要给她们两个放烟花烧主城,可南珂觉得烟花太贵,每每都碎碎念的教训军爷,叫他节省一些。 和其他侠客们阔绰的点燃主城相比, 南珂总是抠抠搜搜的带着他们跑到运河沿岸放花灯。 摇曳的花灯带着星点烛火升空之时, 确实比不上主城里那些姹紫嫣红,种类繁多的绚烂烟火。 可尽管如此,在慕珂的心中,这小小的烛火之光,便是她此生见过的最耀眼的光芒了。 …… “我不想一个人放花灯,那样没有意义,等到南珂他们回来了, 我们再一起放。” 姑娘开口之际,带着希冀的目光跟随着顺流而下的花灯,一路漂流向了远方。 花满楼没有说话,可藏在长袖之中的双手却下意识的攥紧了起来。 一阵烈风袭来,摧起河面上的圈圈涟漪,随后又将熙攘在一起的不少花灯,尽数打翻了沉入水中。 看着眼前的此景,慕珂忽然笑了开来,庆幸着开口道:“还好我们没有放灯,不然就要被这恼人的风一同打翻了去了。” 语罢,她一怔,脸上的笑忽然又褪了去。 苦涩在她的神情之间悄然蔓延开来。 “花满楼,我有些想家了。” …… 慕珂的家有很多,是扬州城外桃树下的青青草地,是运河沿岸躺在爬爬龟旁的巨大岩石,是晴昼海里芳香四溢的迷人花海,也是大漠深处三生树上被鸟雀搭窝的粗壮树枝。 这些地方印下了往来侠客的无数脚印,也刻下了她一路而来的嬉笑怒骂。 可如今,早就随着花姐和军爷的离去,一同泯灭在了记忆之中。 …… 这是花满楼第一次听到慕珂提起家这个字眼,她声音里的眷恋和失落,让花满楼的心中也跟着一同酸涩了起来。 “若是想家了,就回去看看吧。”他如此宽慰到。 慕珂摇了摇头,她的目光落在满城的繁华之中,越发的落寞了起来。 “回不去了。” 花满楼就站在慕珂的身边,无神的双眼却是半点都无法捕捉到她的神情。 他漆黑一片的世界,早已被身边人的难过全数包围,连带着他自己,也无法克制的跟着慕珂心头发酸了起来。 不要难过啊…… 不要用这样哭泣的声音讲话啊…… 这样什么都做不了的他,该是何等的无用啊! 沉默了良久,花满楼终于鼓起勇气,伸出了双手,轻柔的将眼前的人揽在了怀中。 如果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的话,那便用拥抱来代替吧。 …… 被温热的双臂环绕起时,慕珂一愣,旋即顺从的靠在了他的怀中。 明明是个看起来十分瘦弱的人,花满楼的胸膛却是如此的宽厚。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靠在他的怀里,慕珂的声音嗡声嗡气的,可先前的难过与失落早已不翼而飞。 感受着怀中娇软的身躯,花满楼伸手在她的后背轻轻拍了拍,轻柔的声音在慕珂头顶的上方传来。 “我只是想要你知道,你还有我,有陆小凤,有王公子,我们都是你的朋友,大庆很好,你会喜欢的。” 这是一个不含一丝□□的拥抱,花满楼赠于她的安慰,不是来自一个爱慕者,而是来自于友人。 即使在慕珂最失落的时候,花满楼也从来没有想过趁虚而入,靠着安慰,以一个爱慕者的身份走近她的心中。 这样的情谊,才是最难能可贵的存在。 …… 在他的怀中撒娇般的蹭了蹭,如此,慕珂才终于恋恋不舍的从花满楼的怀中退出。 “好了好了,再抱下去好像就有点矫情了,芙城的灯会好大,我们可不能一直把时间浪费在河边,走吧,去逛灯会!” * 河东都是些贩卖零碎商品的摊子,河西却是杂耍灯谜一条龙。 被节日的热闹氛围感染,慕珂像被打了鸡血一般,这个摊子逛到那个摊子,直到夜深时分,灯会散了场,她才意犹未尽的提着好几盏花灯往客栈走。 那几盏花灯,都是她的战利品,靠着花满楼渊博的学识,他们扫荡了全部的灯谜摊位,直到老板哭着求他们离开为止,这才作罢。 因为战利品太多,花满楼不想让商家赔的血本无归,这才只让慕珂挑了几盏最喜欢的回来。 他们玩的太过尽兴,以至于全然忘记了灯会开场时就和他们走散的同伴。 却在临近客栈时,碰到了一脸沉重的陆小凤几人。 他们的衣摆上沾满了泥土,像是刚下田回来一样,好不狼狈。 “你们这是干嘛去了……?怎么弄的这么脏兮兮的?” 慕珂提着灯站在街口,疑惑的询问到。 陆小凤闻声看去,讷讷张了张唇,半晌才发出了声音。 “我们……” 然而,他刚一开口,还没来的及将自己刚组织好的语言说出口,却忽然被王怜花笑眯眯拉扯了一下。 “我们刚刚忽然兴起,就去林子里对了几招,所以才弄的这么狼狈。” 听闻此言,陆小凤一愣,诧异的看了王怜花一眼,良久后才苦笑着点了点头。 “对,我们刚打了一架。” 这样的谎言实在是太过错漏百出,王怜花面上不显,可暗地里早已紧张的手心都出了汗。 许是因为陆小凤长的太过纯良,慕珂不疑有他,只诧异的吐槽了一句。 “好好的灯会不去逛,你们去跑去林子里打架,真搞不懂你们男人怎么想的。” …… 如此,也算是糊弄过去了。 一行人相携着朝客栈走去,谁料刚踏进门槛之后,慕珂突然回过来看向他们,开口道:“无花呢?他没跟你们一起吗?” !!! 心脏狂跳了起来,听着震耳欲聋的心跳声,王怜花脑中一片嗡鸣。 随即,他忽然尴尬的笑了几声,刻意转移话题到:“哎呀,好好的衣服怎么弄的这么脏,我受不了了,我要去沐浴更衣。” 陆小凤也很想学着他用笑掩饰自己的异样,可刚刚经历了死别的惨烈,现如今他是真的半点都笑不出来了。 长叹一声,他满面疲惫的开口道:“我也去换衣服了。” 唯独剩下没有开口的楚留香,忽然便成为了所有人目光的聚集中心。 他紧紧抿着唇,随即苦笑一声,对着人群后方的陆小凤开口道:“沐浴更衣也算我一个吧,只不过,待会我想喝些酒,你们来吗?” 达成共识之后,三人便逃命一般,相携着上了楼。 “他们怎么奇奇怪怪的?”慕珂看着几人离开的背影,狐疑的问着身边的花满楼。 目盲者对身边人的情绪更加敏感,花满楼早已看穿了三人为首的王怜花,在要求他们遮掩着什么,但花满楼猜不透,也无法对慕珂的询问做出回答。 “他们是有些奇怪,但今日天色已晚,还是先上楼睡觉吧,有什么事情等明早起来再说吧。” * 一夜无梦,等到了第二日起床之时,陆小凤他们却是已经在筹备着离开芙城了。 不日便是花满楼父亲的生辰,他们要早些赶回江南去参宴,再在芙城逗留恐会误了佳期。 楚留香在第二日便回归了正常,仿似昨日借酒浇愁的那人,根本不是他一般,又恢复了以往潇洒的浪子形象。 拜仙节已过,他们便没有了继续逗留在芙城里的理由,王怜花积极的询问起来慕珂接下来的打算。 慕珂的打算,是往上京城里走一趟,京都是天子脚下,风光定然与众不同。 更重要的是,她有些想见无情了。 慕珂刚说完自己的想法,王怜花便继续像个跟屁虫一样,打算跟她一同往上京去。 可是,就在众人即将分道扬镳,各自离去之时,慕珂的一句话,终是打破了这副平静的假象。 “无花去哪了?” 话音落下,却是没有一个人开口回答。 慕珂终是察觉到了不妥,她柳眉轻蹙着,再次固执的开口询问了一遍。 “无花去哪了,我们要走的话,不跟他说一声吗?” …… 终是瞒无可瞒,王怜花眉目低垂着,视线落下脚下的土地上,缓缓开口道。 “慕珂,无花死了,就在昨夜。” 一掌自陨于心脉,顷刻间便没了生息。 无花有异动之时,他们都以为对方还想继续负隅顽抗,谁也没曾想到,这人在事情败露之后,竟起了自绝的心思。 等楚留香反应过来之时,早已无力回天。 一具冰冷的尸身躺在地板上,那张灰败的面容再也不会哭不会笑,更不可能原地消失去往复活点。 带着满心的担忧,王怜花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挖个坑把无花埋了,绝对不能让慕珂看到他的尸体。 这实在是一招臭棋,因为慕珂对她的这位友人实在是太过执着,根本不可能忽略掉那么大个活人的消失。 本以为在听到这个噩耗时,慕珂会伤心,谁都没有想到她竟是忽然松了口气。 “原来是死了啊,我还以为他丢了呢,吓死我了。” 语罢,她又问道:“那无花现在在哪?” “埋了。” “埋在了哪里?” “树林里。” …… “你可真坏,就知道欺负无花。”姑娘皱着眉,转身便朝着树林的方向离去了。 “我去把他挖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在评论里搞了个投票,你们看一下投一下,回头和qun里的一块算。 第61章 什么是死亡61 就算无花曾多么十恶不赦, 可现如今他人已经死了, 生前所为消散为云烟, 死者即已入土为安,楚留香又怎么可能放任慕珂去挖无花的坟? 定当是全力去阻止! “慕珂姑娘!” 楚留香的轻功天下一绝, 自是轻而易举的就追上了慕珂, 拦在了她的身前。 “你这是做什么?” 眉头紧蹙着, 慕珂看着眼前的拦路虎,心头的焦躁越发的浓重了起来。 无花被他们埋了起来,现如今醒来看到一片漆黑的地底世界, 该是如何的慌张啊。 慕珂即已把他当做自己的友人, 这种情况下是绝对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楚留香不知慕珂那套自成一派的复活理论, 当无花身死,王怜花着急忙慌的把他埋了时, 楚留香只当他怕慕珂知道了会伤心, 从来没有多想过。 看到慕珂如今这副好似失心疯一样的做派,他的目光越发的哀痛了起来。 “慕珂姑娘,无花他已经死了, 你清醒一些, 不要再去打扰他长眠了。” 若无花还活着,楚留香自然会把他当成一个恶徒去对待, 可现如今他死了, 楚留香记忆里两人美好相处的过往,反而越发的弥足珍贵了起来。 他自认为自己此时与慕珂是最感同身受的存在,却全然不知自己讲的话完全牛头不对马嘴, 只让慕珂越发的不知所谓了起来。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语罢,她不耐的抽出双剑,一道凛冽的剑气朝着楚留香划去,硬生生的将他击落到了地面上。 “我要去救无花,你要是再拦我,我就把你打的你亲妈都不认识!” 恶狠狠的留下一句话,慕珂便扬长而去了。 这样的慕珂,落在楚留香的眼中,已经完全疯魔。 他从来都没想到,这位姑娘竟会将无花看的如此之重,怪不得王怜花之前会那么担心,要他们隐瞒无花的死讯。 尘世间最大的悲痛,莫过于生离死别。 可不论如何,身为无花友人的他,都绝对不可能让一个疯子,去挖了无花的坟。 强忍着被那道剑气伤到的剧痛,楚留香立马起身去追。 看着眼前这副荒唐的场面,陆小凤他们一行人自是不可能袖手旁边的,当即便一同追随者楚留香的身影而去。 * 慕珂运着轻功穿林抚叶,快速的朝着后山的树林飞去。 想起楚留香先前的话,她的心中郁结了一口闷气,越发的烦躁了起来。 什么叫做不要打扰无花长眠? 她明明就是要去把无花从土里救出来,在那样又湿又冷的地方埋着,搞不好又会憋死过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慕珂的心底总是有一个声音在干扰着她的心情。 六道轮回,死去的冤魂。 这些以前听过的,让她无法理解的东西,已将楚留香话语里的那句“长眠”放大,不停的在她的脑海里盘旋着,让她的心中没由来的沉重了起来。 [你究竟把人命当做什么!] 无情的脸再次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磅礴的怒火在他的脸上无法消退,压的慕珂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区区人命罢了,反正死了可以复活,又为什么要看的那么重要?! [诗音死了,不会再回来了。] 李寻欢消瘦的面容又浮现在慕珂的眼前,他的目光是如此的哀痛,失魂落魄的的样子,活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 [你莫要等我了。] 林诗音带着叹息声的话语,又在耳边浮现起来。 那些下意识被她忽略的东西,终于在脑海中变的清晰了起来。 …… 无花的坟墓就在百米开外,温暖的日光穿过遮天蔽日的树叶,斑驳的洒落在那堆泥土上,四周静悄悄的只余下的鸟儿的翠啼声。 慕珂怔怔的站在原地,一时竟踌躇的半步都不敢上前了。 …… 却在此时,楚留香终于追上,落在了慕珂的面前。 “这里风景很好,就让他在这里好好安歇吧,慕珂姑娘。” 楚留香就站在她的面前,右手颤抖着落在了她的肩上,似乎是希望借此来给予她安慰。 姑娘怔怔的抬头,漆黑的眸光里,有星点的水雾弥漫开来。 “无花死了?” “他死了。” “死是什么?” 楚留香哑然,半晌后苦笑着开了口。 “死就是永久的长眠,再也不会哭,再也不会笑,再也无法与你交谈。我知道这很残忍,可是慕珂姑娘,你我都要……” 话还未完,慕珂却又突然开口打断。 “那死人会从坟墓里爬出来吗?” 像一个年长的老人,耐心且温柔的为无知的孩童解惑,楚留香没有说话,只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 “撒谎!你看,无花这不就爬出来吗!” 闻声,楚留香愕然的转身,却见百米外那堆松软的泥土上,不知何时已经被开了个洞,形容狼狈的僧人正吃力的从地底爬出。 “无花!” 姑娘带着满面的笑意,雀跃的朝着僧人冲了过去。 刚从坟墓里爬出的无花,还没来得及站稳,便被炮弹一样的小姑娘,一下子撞了个满怀。 他的双手无措的落在身侧,视线在触及不远处的楚留香之时,整个人顿时僵硬了起来。 …… 就算美人在怀,无花的脸色也难看的可怕。 然而,比他脸色更难看的,是楚留香,以及刚刚赶到的陆小凤和王怜花。 无花的假死的计划,在碰上一个要挖坟救人的慕珂之时,全然没了用武之地。 本来,在这个时间,他从假死里复苏之后,会立即离开芙城桃之夭夭,接着再改头换面用新的身份。 地底空气不流通,无花若是不及时爬出,便会真的憋死在里面。 可他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会在这种时候折返回来。 而破坏他计划的罪魁祸首,就是正在他怀里撒娇的小姑娘。 “他们可真坏,把你埋了还要骗我你会长眠在地下,幸好我没有相信,不然等我走了,你就要被一个人丢下了。” …… 无花怜爱的摸了摸怀中人的“狗头”,深邃的眼眸中带着功亏一篑的绝望。 就在这时,楚留香几人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王怜花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了一句:“你是自己乖乖躺回坟里,还是我把你按回去?” …… 无花到底没有再被埋回坟里,因为他跟着慕珂回了客栈,沐浴更衣了一番后,又恢复了往常那副翩翩君子的模样。 可在座的各位早已见识过了他的狡诈,谁也不会再相信他那副纯良的假面了。 楚留香是个游离在法律边缘的盗贼,他从不杀人,也没有资格审判任何人。 所以,他没有跟着众人一同回到客栈,而是留下了一句话后便离开了。 “我会把真相带回丐帮,无花,我不想在中原再看到你了。” 就算楚留香不警告他,无花也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留在中原了。 丐帮身为中原最大的帮会,通缉令一下,整个江湖就没有了他的容身之处。 无花唯一的选择,只剩下了去大漠,投靠他的生母石观音。 * 西门吹雪已经启程回了万梅山庄,陆小凤和花满楼明日也要赶赴江南,所以这夜里,众人便聚在了一起喝酒畅聊了起来。 这是最后的狂欢,唯独无花一人格格不入。 陆小凤和花满楼对他的感官很差,若不是有慕珂在场,无花是绝对没有机会和这些人坐在一桌的。 但他并不在意这些,反正除了慕珂,其他人的人在他的眼中,就连尘土都不如。 他研制出来的蛋糕,终于有机会拿出来给慕珂品尝。 鸡蛋和面粉做出来的香软糕点,软软糯糯,入口即化,无花还在上面点缀了一些水果的雕花,虽然吃起来奇怪了一些,但这并不妨碍慕珂的喜悦。 “原来这就是蛋糕啊,真好吃!” 说是蛋糕,倒不如说是鸡蛋糕来的恰当,但慕珂不懂这些,只当自己吃到的是正宗的,越发的对无花敬重了起来。 “你可真厉害啊无花,这天底下还有没有你不会做的事情呀。” 俊秀的僧人笑着开口道:“我不会生孩子。” 他此语本是为了打趣,谁料王怜花却是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恶劣的笑道:“这位大师,若是男性功能不全的话,还是尽早就医为好,哦,我忘记了,你是个和尚,应该对这个无所谓的。” 面对着这只诈死骗人的秃驴,王怜花是半点面子都不想给对方留,他本就看无花不爽,在经历了上当被骗后,更加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他话音落下,便见陆小凤噗的一声笑的喷出了酒,一旁的花满楼则是尴尬的装作全然听不懂的样子。 他性子本就内敛,快二十岁的人了都没碰过“荤腥”,面对王怜花的黄段子,除了不知所措,别的反应自是没有的。 而在座的众人里,唯一听不懂的,便只剩下了慕珂一人。 “什么男性功能,生孩子和男性功能有关系吗?” 小姑娘伏在桌案上,醉眼朦胧的问到。 她的手侧,不知何时竟多了一盏酒杯,显然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几杯下了肚。 第62章 话还作数吗62 烈酒辛辣鲜少有女孩子会喜欢, 所以他们根本没有注意慕珂的动向,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小姑娘已经双颊酡红了。 “男性功能是什么啊?” 慕珂醉眼朦胧, 一开口就是让人无法直视的虎狼之词。 陆小凤的目光略带谴责落在王怜花的身上,如果不是这人开黄腔,也不会引的慕珂问出这种问题,以至于他这样大老粗的男人,都忍不住尴尬了起来。 王怜花先是轻咳了几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随后起身走到了小姑娘的身边, 将她搀扶了起来。 “你喝多了,我送你回房休息吧。” 可一个酒鬼又怎么可能会乖乖的配合?当即便挣扎了起来。 “我没有喝醉, 我怎么可能会喝醉,你还没回答我什么是男性功能呢。” 醉鬼从来都不会承认自己喝醉了, 比起楚留香喝醉时的大舌头,慕珂吐字还算清晰,只是软绵绵的音调和她平时讲话时相去甚远, 一下子就萌的王怜花有些把持不住了。 “等你明日清醒了再说, 好孩子就该乖乖去睡觉。” 按住慕珂作乱的双臂, 王怜花强硬的将她往门外带,没想到一向听话的姑娘,却在此刻犯了混, 更加不依不饶了起来。 “可我不是孩子了,我是大人啊,我不要睡觉, 我没有喝醉,我还会唱歌呢!” “好好好,你是大人,你也没有醉,只是我们大家都要去睡觉了,不能再坐在这里闲聊了。” 跟一个醉鬼是没有道理可言的,王怜花一边依着她的话去讲,一边搂着慕珂往她的房间里拖。 瞧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陆小凤忍不住用手肘碰了碰花满楼。 “你倒是学着点啊,这样被动可是会吃亏的。” 花满楼若有所思的抬起了头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无花阴沉着脸邪睨了他们一眼,却是连面子工程都不愿意做了,一句道别都没有,起身离开了。 * 一路被王怜花抱回卧房时,慕珂的嘴里正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也不知是何地的曲风,好听又新颖,唯一的缺点便是小丫头醉的太重,东一句西一句,断断续续的连不起来。 将她妥帖的安放在榻上,王怜花蹲在床边,动作轻柔的替她脱去了绣鞋。 “快些睡吧,小醉鬼。” 王怜花身为男子,不能做的事情太多,怕她穿着外衣和罗袜睡觉不舒服,又怕自己逾越会太过孟浪轻薄,到最后也只是替她卸下了珠钗,轻手轻脚的将慕珂按好在床上,盖好了薄被。 转身欲要离开,却又被姑娘拽住了衣角。 “我还没有唱完,你怎么能走啊,难道我唱的不好听吗。” 回头看去,那人已经不安分的坐了起来,青丝如瀑披在肩头,一片酡红的面颊上,杏眸含水,媚眼如丝。 只一眼,就几乎要将他的魂魄勾了去。 呼吸一滞,他的脚步已然顿住,叹了口气坐在了床沿,再开口之际,他的声音温柔的一塌糊涂。 “那你唱吧,我听着。” 语罢,便见眼前人粲然一笑,唇角带着狡黠开口道:“你让我唱我就唱啊,我才不呢!” 倒是没想到她喝醉之后,会变得如此难缠,王怜花挑眉,伸手在这调皮的小家伙脑门上谈了个脑瓜崩。 “那你不唱我就走了。” 他下手很轻,若慕珂清醒着,便能感觉到不过是一触即离罢了,可对于一个醉鬼而言,这就成了最好的撒泼理由。 “你竟然打我,我要讨厌你了!” 话音落下,慕珂竟是直接倒在了床上,翻滚着撒起了娇。 “珂珂生气了,珂珂不开心了,珂珂要亲亲抱抱举高高才能好!” 她这么一滚,乌黑如墨般的长发铺满在床,唯独露在外的一张殷红小脸,越发的惑人起来。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亲亲二字在王怜花的心头滚烫的盘旋着,他的视线落在慕珂朱红的唇瓣上,越发的幽深了起来。 “你……确定要我亲你?”开口之时,他的声音竟低沉暗哑的可怕。 “若我今日亲了你,明日醒来你可不要后悔。” 这般说着,他慢悠悠的俯身,双手强硬的撑在慕珂的身侧。身下娇小的人儿,就这样全权被他禁锢在了怀中。 丝毫没有察觉到危机的降临,慕珂仍是笑嘻嘻的模样,她温热的吐息喷在王怜花的脸上,与之滚烫的呼吸纠缠在一起。 “嗨呀,你快点呀,我摔倒了,你不亲亲我,我怎么起来呀。” 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浑话,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她从口中吐出,一下又一下催动着王怜花那颗躁动不安的心脏。 忍不住下意识的吞咽了一下,男人修长的脖颈处喉结上下滑动着,隐秘的欲—望在心头蔓延开来,他定定的看着慕珂,良久,却是始终什么都没做。 “莫要折腾我了,坏丫头,快快睡吧。”付在姑娘的耳畔,暗哑的气音伴着灼热的呼吸,一下又一下的撞在慕珂的耳廓上。 语罢,他便恋恋不舍的坐了起来,紧绷着身躯背对慕珂,竟是一眼都不敢再看了。 刚刚起身,还未来得及离开,慕珂娇软的身躯便从背后扑了上来,王怜花一头撞在了身侧的缘木上,剧烈的疼痛从脑壳上传来,他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淡然的表情都快要绷不住了。 “你若想要谋杀我,何必这么废力啊。”王怜花没有管身后挂着的那只无尾熊,只苦笑着摸了摸头上的大包。 似是察觉到自己做了坏事,慕珂揽着他的脖子,小心翼翼的探头去瞧王怜花的神情。 “我撞疼你了吗?” “是啊,你摸摸看,好大一个包。”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迁怒过身后这只扰人的醉鬼。 慕珂没有听话的去摸,在王怜花话音落下后,她只犹豫了一瞬,忽然便用自己的脑袋,像小狗似的蹭了蹭王怜花的脸颊。 这样亲昵的举动,显然让男人有些不知所措,他慌乱的僵立在原地,整个人像是矗立在屋子里的石雕一般,全然忘记了究竟该作何反应。 可这还不算完,因为接下来,慕珂的举动,直接让他的呼吸一滞,心脏都跟着忘记了跳动。 柔软的唇轻飘飘的落在了他的左颊,姑娘带着讨好意味的话语,软软糯糯的在耳边响了起来。 “那我亲亲你,亲亲你就不疼了,你可千万不要生我气,讨厌我呀。” 王怜花喜欢她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讨厌她?可是现如今,在经历了那蜻蜓点水的一吻后,男人满腔的爱意愈涨愈多,到了此刻,早已无法克制的溢了出来。 他回过身去,幽深的目光落在慕珂近在咫尺的面容上,越发的暗沉。 有力的臂膀一带,慕珂来不及惊呼出声,顷刻间便落入了王怜花的怀中。 即使是站在床上,她还是没有王怜花高,不舒服的挣扎了几下,却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那双揽在她腰间的手。 如果她还清醒着,就会明白此时王怜花身上的气势是何等的可怕,那是满布着危险气息的侵略性,像是一头饥肠辘辘的饿狼在盯着猎物,似乎下一秒就会将眼前人拆吃入腹。 “你刚刚的话还做数吗,慕珂?” 他灼灼的目光落在姑娘朱红的唇上,双手用力的将眼前人按在自己的怀中,滚烫的胸膛成了禁锢人的牢笼。 慕珂的脑袋已经混沌的宛如一片浆糊,却仍旧坚持着自己那可笑的原则。 “当然作数啊,我们秀坊女儿从来都是说话算话的,但你能不能先放开我,我好不舒服啊。” 然而,一向对她百依百顺的人,却在此刻难得的强硬了起来,像是撕破了长久以来的温柔假象,他勾唇轻笑着,只是这笑比起往常而言,多了几分邪肆。 “不能。” 随后,一手按在眼前人的脑后,温热的唇早已迫不及待的覆了下来。 浑浑噩噩之际,慕珂感觉到自己的牙关被强硬的撬开,旋即便是被对方攻城掠地的搜刮。 窗外夜幕深沉,繁星闪烁着坠在夜空,明月姣姣银辉倾洒,万家灯火早已熄灭,这座繁华的城池陷入安眠。 这一吻的时间很长,王怜花恨不得将满腔的爱意倾脱而出,结束之时,小姑娘早已体力不支的被他放回在了榻上。 轻手轻脚的替她盖好被子,在慕珂朦胧的目光之中,王怜花俯身又在她嫣红的唇角落下了一吻。 “看你还睡不睡,再不睡我就要像刚刚一样,把你吃掉了。” 这样一句话显然很有威慑力,在他愉悦低沉的笑声之中,姑娘匆忙紧闭上双眼钻进了被子里。 慕珂昏昏沉沉的睡去之际,仍旧记得自己伏在王怜花怀中时,对方胸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和那几乎要连同她一起烧起来的滚烫温度。 没由来的,她的心脏也跟着狂跳了起来。 * 一夜无梦,第二日一大早,慕珂起床看着铜镜里自己微肿的双唇,愕然的瞪大了双眼。 昨夜的荒唐,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过了一边,画面最终定格在王怜花拥吻她时,那张沉醉的面容上。 噗通、噗通! 你听,心脏又开始不听话了。 第63章 夕阳西下时63 已经没有时间再给慕珂怀疑人生了, 因为陆小凤和花满楼早已整装代发。 江南路远, 花父大寿在即,时间半点都耽搁不得。 今日的芙城天气很好, 晴空万里白云浮动, 也算是个送行的好日子。 与众人道了别后,他们二人便上了马车, 慕珂看着车辆渐行渐远,消失在宽阔的长道上后这才收回了目光。 这样的离别虽未带着伤感,但失落和寂寥慕珂仍是无法避免。 可是,即将离开的不只是陆小凤和花满楼,还有无花。 中原他已经待不得了, 再留下去他即将面对整个武林的追杀。 无花牵着一匹红马从后院里走来时, 仍旧是一套白衣素衫的僧人打扮, 可是再见到慕珂时, 他已经不行佛礼了。 “你也要离开了吗?” 慕珂略带伤感的开口道。 “别难过,总会有机会再见的。” 僧人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低垂的眸光之中满是温柔。 “你要去哪?” “去大漠。” “那我有空可以去找你玩吗?” 僧人失笑,道了一声:“不可以”,随后在慕珂失落的目光中又开口:“但我可以来中原找你。” 如此才将姑娘的心中的伤感抹除。 “那你还要给我做蛋糕吃!” “好。” “约好了!” “嗯, 约好了。” 旋即, 僧人翻身上了马, 踏着万丈红尘离去。 慕珂深呼了口气,这才打算朝着大堂内走去,可是刚一转身, 她便瞧见了某人正懒洋洋的倚靠在门侧,不知道杵在这里做门神看了她多久。 慕珂一僵,那些刻意被她忘在脑后的记忆,再次翻涌而出。 她没有说话,面上仍旧一副从容的表情,可是在与王怜花擦身而过时,对方身上扑面而来的冷香,瞬间便让慕珂的心脏又开始砰砰狂跳了起来。 [真是要命啊!心脏啊心脏,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不争气!] 心底已是对这样的自己咬牙切齿,慕珂的脚步加快了几分,几乎都成了落荒而逃。 却在此时,身后人的声音带着笑意清晰的传入了耳畔。 “臭丫头就这样对我视而不见,难道良心都不会痛的吗?” 脚步一顿,不用看,慕珂都知道王怜花此刻的表情究竟是怎么样的。 他笑起来时,唇角总是带着几分不羁的肆意,一双桃花眼中流光婉转,灿烂的像是落进了星辰一般。 “啊、原、原来是你呀……我刚刚没有看清。” 她挂着牵强的笑,缓缓的转过了身来。 口中的谎话一戳即破,可王怜花却并未打算与她计较,笑盈盈的道了句:“早饭吃过没?” 慕珂诚实的摇了摇头。 “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 宿醉之人酒醒时分,腹中必定不会好受到哪里去,王怜花记着这件事情,一大早就借了店家的厨房为她做了些清淡的吃食。 千面公子的千面指的并不仅仅是王怜花出神入化的易容术,还有他所学之杂,每一种都可独当一面。 若无花生的早一些,前有王怜花珠玉在前,七绝妙僧这个称呼,他必是得不到的。 …… 昨日看着慕珂因为无花做出来的糕点喜不自胜的样子,王怜花在心中暗暗道了一句小丫头片子没见过世面,当即便起了必要在慕珂面前露一手的心思。 等到慕珂一路上忐忑不安的跟他进了房间后,瞧见的便是几碟小菜和一碗热粥。 粥内还带着些许菜末,入口含着清香,一碗下肚后,慕珂的胃中当即好受了不少。 这一顿早饭,比知店家的手艺好吃了不知道有多少。 “你做的吗?”慕珂迟疑的问道。 “是啊,好不好吃?”坐在姑娘对面,王怜花单手托腮瞧着她,眉眼之间越发的温柔。 慕珂有些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在经历了昨日的拥吻之后,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王怜花了。 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情绪,她害怕王怜花提起昨日的事情,每每想到这里,心脏总会狂跳到快要从嗓子眼跳出一般。 可是…… 一个早晨过去了,对面的人都没提,慕珂的心中反倒失落了起来。 就在她走神的片刻里,王怜花的声音又在耳畔响了起来。 “想不想我以后天天做给你吃?” 姑娘茫然的眨巴眨巴了眼,犹豫着开口道:“可以吗?” 谁料话音落下的一瞬,便见王怜花忽然勾起了唇,狡黠的笑意在他的脸上蔓延了开来。 “可以的,但是有一个前提。嫁给我,做我的夫人。” 这样一番话,无异于一道惊雷,瞬间便将慕珂炸的人仰马翻。 “什、什么!”回过神来之时,慕珂惊愕的脸上早已浮满红晕。 “你在开什么玩笑啊……”话音渐弱,到了最后她低下了头,独留了一双通红的耳根在外。 却在此时,王怜花已经从对面走来,坐到了她的身侧。 “我没有开玩笑,慕珂,我心悦于你。” 他的声音自耳边传来,低沉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慕珂一怔,抬头看去,一入目的便是王怜花深邃的双眼。 缱绻的爱意在眸中铺满开来,这使得他稍显锐利的五官都跟着柔和了下来。 慕珂紧抿着唇,心下百转千回。 心脏还在不争气的极速跳动着,蜜糖般粘稠的喜悦在心底蔓延开来。 于男女□□上,慕珂虽只是一知半解,但她明白喜欢二字是什么感觉的。 就像她看到花姐和军爷上线会开心,想要时时刻刻和他们在一起一样。 如果不是心脏的坦诚,她根本不会发现,自己对王怜花是有感觉的。 那是一种更加激烈的情感,让慕珂时不时就会走神,想起他的拥抱和吻,整个人都会意乱神迷起来。 可是…… “你是想要和我情缘吗?”慕珂犹豫着开口道,盈盈如水的眸中带着些许挣扎。 “情缘?”这词虽然稍显古怪,但从字面上而言并不难理解。稍加思索,王怜花便定定的开口道:“也可以这么说吧,但是我想要的比这更多。” “更多……?”姑娘带着满目的茫然看着他,甫一接触到他温柔的眸光时,便会不自在的别过头去,可是不消一会,她又会忍不住的用余光偷瞄。 似是被她这副可爱的样子逗笑了一般,王怜花满心只剩下了愉悦。 你瞧,少女怀春,不正是如此吗? “慕珂,我想要的是和你永远在一起,你的笑容我来守护,我的怀抱会成为你的专属。” 到了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温柔,夹杂着叹息清晰的传入了姑娘的耳畔。 “慕珂,我想拥有你。” ……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慕珂的心头越来越热,像是有一股暖流汇入其中,随后流窜至四肢百骸。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好似这些时日来的漂泊,不过是一个噩梦一般,梦醒之后,王怜花的温柔全权将她包裹,终于给予了她不停追寻,却始终可望不可及的安定感。 就在她愣神的片刻钟,王怜花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好了,我数三下让你考虑,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答应了!”随后,王怜花快速的数了三个数,根本没有给慕珂来得及反应的时间。 下一秒,她整个人都被王怜花捞入了怀中。 “等等,你耍赖!” 回应慕珂的,是王怜花轻笑时,胸口微弱的振动。 “傻姑娘,明明就是喜欢我,难道你还真打算拒绝吗?” 一句话便击的慕珂几乎溃不成军,被他这样搂在怀中,慕珂僵硬的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却仍是底气不足的嘴硬道:“谁、谁喜欢你了,自恋狂?” “咦,难道你不喜欢我吗?” 旋即,王怜花故作可怜的开口道:“若你不喜欢我的话,我岂不是会孤独终老,那也太可怜了吧。” 被他这样一耍宝,慕珂的紧张感倒是褪去了几分,靠在他怀中的身躯也自在了很多。 “也没有了,还是有一丢丢喜欢的……” “一丢丢是多少?” “一丢丢就是一丢丢啦!” “那这一丢丢会让你想亲我吗?” 慕珂一惊,随后王怜花的手掌已经落在了她的脸颊上,抬头看去,一入目的便是男人深邃的眼眸中,无法自持的缱绻爱意。 “请问,现在我可以亲吻我的情缘了吗?” * 夕阳西下之时,白衣的僧人正策马飞驰在官道上,现如今无花已经掠过了两座城池,即使再怎么回望,也看不见芙城了。 官道的尽头,一位金袍剑客正缓步朝他而来。 剑客头带斗笠,手持一柄无鞘的黑红铁剑,见他不打算避马而过时,无花只得勒紧缰绳,迫使身下的马儿停了下来。 剑客未曾停下半步,背着夕阳亦步亦趋的行走着。 这个奇怪的人,无花是见过的,就当他在记忆中翻找着眼前人的身份时,那人正好与他擦肩而过。 下一秒,血花飞溅,视角猛的翻转。 噗通一声,僧人的头颅已经咕噜噜的滚落在了尘土之中。 没有察觉到剧痛,也没有看到那人是如何出的手,无花眼中最后倒映着的画面,只剩下了染血的夕阳。 无力支撑,僧人的身躯从马上坠下,红马鸣叫一声,朝着一旁的林区狂奔而去,转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定金子从僧人的白衣中掉出,上刻开元通宝四字。 剑客弯腰将金子捡起,观赏了半晌后,他抬头看向了天边的残霞。 与此同时,他那双骇人的死灰色双眼,终于从斗笠下露了出来。 “一千七百九十六。” 他难听的声音,嘶哑着从喉咙中溢出。 第64章 你嫁给我吧64 马车慢悠悠的行驶在官道上, 慕珂躺在柔软的毯子上, 一时间竟有些昏昏欲睡了起来。 “王怜花,你以后打算一直跟着我吗?”掀开车帘探出脑袋,慕珂没话找话的问道。 “你是我未来的夫人,不跟着你还能跟着谁,当然,若是你要跟着我也行呀。”驾着马车, 王怜花回过身, 笑眯眯的凑在她唇角啄了一口。 慕珂诧异的后缩了一下, 忍不住埋怨道:“你怎么总要偷亲我!” “我哪里有偷亲, 这可是光明正大!” 自从和他的傻姑娘确定了关系以后,这家伙就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慕珂甚至都开始怀疑他的脸是没有知觉的, 不然一直这样笑着, 他的脸都不会痛吗。 随后,姑娘伸手放在他的脸上, 使劲揉搓了几下,王怜花则一直笑盈盈的放任她在自己的脸上作怪。 “怎么,对为夫这张俊俏的脸爱不释手了?” 乍闻他的自称, 慕珂心底羞怯的同时, 还有一股蜜意跟着涌出, 她不自在的开口道:“我才没有,我就是好奇你这张易容,怎么揉都弄不掉, 有点厉害唉。” 回应她的,是王怜花略带奇怪的表情。 他跟慕珂一路同行至此,早已卸去了易容,不是王怜花自恋,他这张脸生的俊俏,早些年不知道引的多少江湖儿女暗自伤神。 他本以为,慕珂会喜欢他,多少会有些这张的脸的缘故,没成想这小丫头片子,根本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你不知我真正面目,就愿意和我在一起?” “谁说我不知道你长什么模样了,离开保定的时候,我不是见过吗?” 话音落下,王怜花便皱眉思索了起来。 刚回中原时,他怕节外生枝,不愿暴露身份,所以套了两层易容,其中有一张脸被他做的奇丑无比。 若他猜的没错,慕珂所指的是…… 王怜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在慕珂的心中竟然会是这么个形象,一时竟有些哭笑不得。 “你还记得我那张脸吗?” 见他主动提起,慕珂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思及那张丑陋至极的脸,她心底略微有些异样。 得亏恋爱中的人都会为心上人自带美颜滤镜,不然只要一想想那张脸,慕珂就会难受的早饭都吐出来。 以为他对自己的容貌有些自卑,斟酌半晌后,慕珂终是昧着良心安慰道:“就算你长的丑也没关系的,我不在乎。” 此乃谎言。 实际上慕珂在乎极了,如果王怜花后来顶着的一直是那张脸,别说亲他了,慕珂就连动心怕也是极其困难。 她说的太过违心,王怜花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似笑非笑的邪睨了她一眼,他淡然道:“你不在乎那实在是太好了,等到了下一座城池我就把易容洗去,以后就用我本来面目和你日日相处可好?” 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慕珂纠结着没有说话,良久后才缓缓点了点头。 也罢…… 反正她现在已经喜欢上这个人了,就算王怜花长的再丑,也不能否认他对自己的好啊。 咬了咬牙,她扑在王怜花的背后,双手圈住他的脖子开口道:“那也好,反正我喜欢的是你的人,又不是你的脸。” 话音落下的一瞬,王怜花已经松开驾车的手,一把将她揽入了怀中。 待她在自己的怀中坐定之后,他这才又握住了缰绳。 “你这般不在乎皮相,倒显得我太过肤浅了。” 他的声线中带着笑,贪恋的在慕珂的耳根啄了一下。 旋即,快马加鞭,朝着下一座城池奔驰而去。 * 慕珂本以为,以后会日日对着王怜花的丑脸,没成想惴惴不安了四五日,都没见对方卸下过“易容”。 这时已经入了夜,两人寻了家客栈安顿妥当之后,慕珂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了起来。 “你不是说,不打算易容了吗?” 彼时,王怜花正坐在桌前饮着一盏温茶,他纤长的手指落在白瓷的茶盏上,显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越发的好看了起来。 叹息一声将姑娘搂入怀中。 “你摸摸我的脸。” 慕珂不明所以,仍是依言去做,手指在触碰到他温热的脸颊时,忍不住流连到了他的眉眼之间。 “这天底下怎么可能有如此鬼斧神工的易容术,还没发现吗,这才是我的本来面目啊。” 慕珂一愣,好半晌才反应了过来。 “你、你怎么可以骗我!” 慕珂并没有没有心头巨石落下的安定,反而在发觉了这些时日里的惴惴不安,都是在杞人忧天后,一股无名火在心底突起,她当即便冷下了脸。 被她突如其来的情绪搞得措不及防,王怜花慌乱了一瞬,匆忙紧紧的抱住了她。 “我没有骗你啊,我就是想跟你开个小小的玩笑。” “可这一点都不好笑!”语罢,慕珂又冷冷的开口道:“放开我!” 头一回被她如此冷漠的对待,慌乱与害怕齐齐在心头涌起,与此同时,王怜花的双手收的更紧了。 “不放,放开你跑了怎么办。你不要生气,是我的错……我向你赔礼道歉好不好。” 他从来都不是规矩的人,所以总会时不时的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来调剂生活,一如他的易容,一如他口中的“玩笑”。 慕珂很不喜欢这种被骗的感觉,先前这家伙用假名的事情,她觉得情有可原便没有去计较。 可现如今两人明明都已经确定关系了,王怜花还敢这样骗她,并打算用玩笑二字混过去,无论如何,慕珂的怒火都不会轻易的消去了。 到底是习武之人,即使是个女子,王怜花也没能从慕珂的手中讨的了好,从他的怀中挣脱开来,没有去管自己的行为有没有伤到他,慕珂在离他两尺远的地方,面无表情的凝视着他,认真的开了口。 “我不想跟你生气,但我真的不喜欢被骗的感觉,也很讨厌“玩笑”这两个字。” “对不起嘛……我以后再也不跟你“开玩笑”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王怜花此人,少年时期便是个桀骜不驯的性子,除了与他母亲虚与委蛇的时候会低头道歉以外,从来没有人从他的口中听到过任何一句带有歉意的话。 就算如今他这人早已比不得当年邪性,可是内力的桀骜却是半分都没有变过。 像这样可怜兮兮的跟人道歉,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看着他眸中的急切,慕珂的心蓦然便软了下来,但尽管如此,她冷着脸却是分毫都没有变 “那你要保证下不为例。” “我保证,我可以发誓的!”说着他便竖起了自己的三根手指,要对着屋顶发誓。 这副急冲冲的样子,到是让他看起来像个毛头小子小子一般,慕珂的怒火转瞬便消了去。 “好了,不用你发誓,我相信你。” 见姑娘的神情软了下来,王怜花怯手怯脚的走到了她的跟前。 “那你还生气吗?” 慕珂摇了摇头作为应答。 王怜花这才松了口气,又黏黏糊糊的抱住了她。 “你刚刚吓坏我了。” 警报一解除,他便蹭着慕珂的发顶,委委屈屈的撒起了娇,这副样子,好似慕珂才是年长的那位一样。 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了他下后,慕珂这才轻轻推开他道:“好了,我要回房去睡觉了。” * 等到慕珂沐浴完毕之后,天色已深,收拾妥当,她熄了灯这才钻进了被窝里。 想起今夜王怜花那副局促不安的样子,她没由来的觉得好笑。 那家伙从来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谁都没能在他的手里讨的了好。 却是没想到她一生气,对方就吓破了胆,当真是一物克一物了。 枕着软枕闭上了双眼,因心中有所想,慕珂半点困意也无,辗转反侧良久,终是耐不住的睁开了双眼。 却在刚睁眼时,床头站着的黑影瞬间便印入了眸中,慕珂一惊,匆忙坐起来去摸自己放在床头的双剑。 “是我,吓到你了吗?” 听出来人的声音后,慕珂一僵,愕然的开口道:“你大半夜不睡觉,站在这里干嘛!” 王怜花隐在黑暗之中没有说话,似是在纠结,又或者是在组织语言,终是沉默着没有应答。 察觉到他的异样,慕珂顿了顿,担忧的开口道:“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室内寂静无声,没有人开口应答。 叹了口气,慕珂朝着床的内侧挪了挪,拍了拍身边空出来的位子对他道:“上来吧。” 犹豫了半晌,王怜花这才褪下鞋履上了床。 甫一上床,他带着风凉的身躯就纠缠着抱住了慕珂。 姑娘不自在极了,刚动了动,回应她的是王怜花缠的更紧的四肢。 “你怎么了啊……” …… 凑在她的颊边,温热的吻一个又一个的落在慕珂的脸上,男人暗哑的声音带着不安在黑夜中响起。 “你嫁给我吧,好不好。” “不好!” 听闻慕珂拒绝的如此坚决,男人抿着唇,隐藏在黑夜之中的双眸,渐渐有浓重的暗沉弥散了开来。 “结婚了就会有小宝宝,我还是个宝宝呢,怎么可能去养别的宝宝!” 直到慕珂的解释传入耳畔,王怜花僵硬的身躯这才缓缓放松了下来,冰冷的四肢也开始逐渐回暖。 搂着怀中娇软的身躯,贪婪的呼吸着姑娘身上传来的馨香,男人迷醉的眸中,带着暗沉沉的执念。 “那我们不要孩子,就我们两个好不好。” “那也不好,已婚妇女听起来就没有未婚少女好听啊。” 第65章 好久不见啊65 这一夜, 慕珂做了一宿的噩梦,梦里有一条色泽艳丽的巨蟒死死的纠缠着她, 几乎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等到噩梦醒来之时,天光已然破晓,王怜花却还在熟睡之中。 轻手轻脚的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开来,刚一有所动作, 身侧的男人已经被惊醒, 双臂一揽又把她拽回了被窝中。 “醒醒,我们还要赶路呢。” 回应她的, 是王怜花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再让我抱一会。” “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粘人过啊。” 无奈的叹息一声,慕珂又躺了回去前。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起床气的原因, 早晨的王怜花十分幼稚,手脚并用抱着她哼唧了半天都不肯撒手。 一直到快到慕珂忍耐的临界点时,感觉到了危机的到来, 这个幼稚的男人这才老老实实的起了床。 收拾行囊,驾上马车,他们一路朝着国都的方向行去。 等到了上京之时,已经是半月以后。 天子脚下,自是风貌不同于其他的城市, 小皇帝刚继位时, 就颁布了一条城内禁武的法令。 庆国尚武,但侠以武犯禁,小皇帝做梦都怕有江湖人士踏着轻功,从他的头顶上飞过, 那时候岂不是一剑就能斩下他金贵的脑袋? 但凡敢在京城动武的江湖人,大都被六扇门压入了牢内,轻则三十大板,重则牢底坐穿。 王怜花在海外呆了十年,早已不知中原的情形,一入了城就跑去和本地的居民侃起了大山,一群阿姨围着他,被他哄的笑得跟朵花一样,到了最后,差点把自家辛密都秃噜出来。 慕珂在客栈安顿好了之后,也没急着先去找无情,倒是颇有闲情逸致的在客栈的周边遛起了弯。 她那张脸实在是太过惹眼,一路行来,不知乱了多少男人的心,又让多少女儿家妒恨了起来。 就在她招摇过市之际,与一锦衣男子擦身而过,忽然便被对方叫住了脚步。 “姑娘,这锭金子可是你掉的?” 慕珂回过头去,油头粉面的公子哥正笑盈盈的看着他,手里握着一锭刻有庆字的金元宝。 慕珂的金子大都是从大唐带来的,刻的都是开元通宝四字,形制与之不同,只一眼她便诚实的摇了摇头。 这实在是一招太过老套的搭讪,只是慕珂入世尚浅,太过懵懂不觉。 见眼前的女子对黄白之物丝毫未曾动心,那公子哥也未气馁,收起金子便改了话锋。 “那看来姑娘不是失主了,不过你我因这俗物相识,也算有缘,不知姑娘可否赏脸与我一同去喝杯茶?” 全然没有察觉到对方的讨好之意,慕珂本想拒绝,却在对方的下一句话中,转变了想法。 “忘了与姑娘介绍了,我姓金,叫金九龄,现今在六扇门任职,绝非什么歹人,姑娘大可安心。” 六扇门... 如果慕珂没有记错的话,无情正是在六扇门任职,有心想与他打探无情的近况,慕珂犹豫了一瞬,终是缓缓点了点头。 * 金九龄在穿衣上虽看不出什么品味,但是京城最好的茶楼他却是十分熟知的。 带着慕珂一路行去,这期间,京城里的趣事早已被他讲了七七八八,慕珂一句话都插不上,到了最后却有些意兴阑珊。 等到了茶楼,在二楼寻了个位子,金九龄这才询问起了慕珂的名字。 姑娘不擅长撒谎,可是这一路行来,实在觉得身旁人聒噪的很,不欲与他结交,这才兴致缺缺的报上了假名。 “你叫我秀秀就好。” “秀字,美而不俗,这名字确实和姑娘极为相配。” 他还想继续恭维,可姑娘的耐心着实已经到达了临界点,忍无可忍的开口道:“你在六扇门任职,可有听说过无情?” 见她提起自己最讨厌的上司,金九龄笑容一滞,半晌都没有接话。 四大名捕之一的无情,不仅在朝堂上盛名,就算在武林中,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一个残废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不仅仅是心性了得可以简单概括的了。 金九龄自认为他已经是百年难遇的高手,他出身名门,又是苦瓜大师的师弟,相貌背景都是上乘,可不论他如何废力的往上爬,头上总有个残废把他压的死死的,这叫他如何忍得了? 不只是无情,四大名捕里每一个他都讨厌的很,若不是有着神候弟子的名头,六扇门的总捕头又缘何能让他们得去? 一个酒鬼,一个残废,一个狼孩,一个莽汉,这四个人里哪一个都是他看不上的,却偏偏堵死了金九龄晋升的道路,让他爬都无处可爬。 虽心情不悦,但金九龄不愿在美人面前失仪,更何况这位美人的穿着,一看就是个富贵之人。 “姑娘可是要寻无情捕头,那可真是不太巧,他前些日子刚出京办案去了。” “办案?他去哪里了?”眼看自己又扑了个空,慕珂下意识的拧起了眉。 金九龄宽慰了几句,便将那件案子大致的讲述了几句。 原来,近日江湖上多了一位试剑者,其残忍的程序,所过之处鸡犬不留。 没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因为见过他的人早已身首分离。 这样恶劣的案子,当即便惊动了神侯,四大名捕三个都被他派了出去,只为了解决那个剑客。 “姑娘寻无情可是有什么要事?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说于我听听,兴许我还可以帮的上忙。” 慕珂失落的摇了摇头,已然没有了再和工具人金九龄坐下去的兴致了。 “我要走了,谢谢你请我喝茶。”语罢,直接起了身,头也不回的便要离去。 废了这般大的力气,却只得到一个名字,金九龄又如何可能甘心,当即便起身拦了上去。 “不若我送姑娘回去吧。” “不用了,我想自己走。” 头一回觉得自己失去了魅力,金九龄心底有些郁悒,仍是不依不饶的开口道:“我在京城也算有些人脉,以后兴许还能帮的上姑娘。” 慕珂拧着眉看着他,显然是已经不耐到了极点,却在此时,一个男声伴随着上楼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这位姑娘不欲与你结交,兄台又何必如此纠缠?” 金九龄闻声看去,病弱的公子带着几个护卫,已经施施然的上了楼。 他是个爱面子的男人,不然就不会把花了大笔钱在自己的行头上,被一个对方如此下面子,金九龄显然觉得有些难堪。 “苏梦枕。” 双眸微眯,金九龄面色不善的看了过去,却见对方对他拱手一礼,这才在靠窗的地方坐了下来。 “久闻苏楼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名不虚传的病弱。 他就坐在那里,瘦的皮包骨头已然脱了像,可即便如此,他的脊背仍旧挺直的像是一座逶迤的大山,轻易无法倾塌。 慕珂回过身去,在看清那人时,倏忽间眸光一亮。 “是你!好久不见!” 转头撞入姑娘透亮的眸中,苏梦枕一怔,良久才从记忆中翻出,这位貌美女子的姓名来,旋即轻笑着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彼时,金九龄忽然便觉得自己有些多余,表情也越发的难看了起来。 看看慕珂,又看看苏梦枕,他冷哼一声,终是一言不发的拂袖而去了。 …… 见这烦人精离开,慕珂的心情当即大好了起来,快步走到苏梦枕的对面坐下,她松了口气,小声的娇嗔道:“终于走了,他可真讨厌对不对?” 对于金九龄此人,苏梦枕对他的印象唯有市侩二次,身为公务人员如此贪恋黄白之物,这显然并不是什么好事。 苏梦枕习惯了江湖上的尔虞我诈,见慕珂的话说的如此直白,他失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没有在意他的不答,目光触及他苍白的唇,慕珂略带担忧的开口道:“你怎么瘦成这样了,是生病了吗?” “不是什么大病,姑娘不必为苏某挂忧。” 苏梦枕的病跟了他很多年了,医师叮嘱过要静养,不可思虑过重,可身为金风细雨楼的楼主,他又怎么可能不去费心筹谋? 金风细雨楼虽身处江湖之中,但却是一心为国,先皇昏庸,这样殚精竭虑多年,苏梦枕自是愈病愈重,到了如今,他的身子已然破败的不像样了。 但好在新皇政治清明,庆国在他的引领之下,眼看着便是海晏河清的景象,苏梦枕这才放下了忧思,有了喘息的时刻。 慕珂并不知道这些,光是看着苏梦枕的病容,她的脑海里又开始浮现起了诗音姐姐的音容笑貌,一时间担忧与寂寥齐齐涌上了心头。 “生病很痛苦的,你要快快好起来啊……” 面前的姑娘柳眉轻蹙之际,杏眸也含上了脉脉水色,可她生的太过貌美,配上她桃李色的面容,反倒像情根深种的女子,在为情郎担忧一般,欲说还休。 那些客套话再也说不出来,喉头微哽,苏梦枕垂下眼睑,不再去看她那张扰人心神的脸。 开口之际,只余下了简短的一字。 “好。” 作者有话要说:太难了,对苏梦枕不了解 第66章 初次见面时66 慕珂本打算直接回客栈的,可是在遇到苏梦枕后, 反而不着急了起来。 她坐在苏梦枕的对面和对方讨了杯茶喝, 旋即便和他问起了京都的地貌风俗。 苏梦枕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讲话的语调虽清冷但也是温温柔柔的,光是听着他讲话, 慕珂就能久违的放松下来。 …… 彼时, 一楼的说书人已经登台, 他讲的正是近日里声名鹊起的试剑人,见慕珂的注意力被拉走,苏梦枕便停下了话头,跟着她一同听起了说书人口中的故事。 那位试剑人根本已经不像个剑客, 而是成为了一个嗜血的魔头。 他从西域得了一把神兵,可是在取剑当日,铸剑者一家老小都死在了他的剑下,无一人存活。 试剑人一路从西而来, 所过之处就连鸟兽都要毕于他的剑下,他的那柄长剑本该是泛着凛冽寒芒的玄铁色,到了如今已经饮尽千人的血, 成了骇人的黑红色。 说书人讲到兴起时, 还会义愤填膺的骂上几句,可苏梦枕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因为,那个魔头的行进路线,正是朝着京都而来。 说书人说, 六扇门带回来的消息,那人身着金袍短衫,头带斗笠,一双死灰色的眸子让他看起来根本不像活人。 慕珂听着这个描述,也觉得十分熟悉,半晌才从记忆里翻出,那个找他寻仇的拦路虎。 当时她的功夫还不像如今挥洒自如,金袍人却是在与她一战中获得了突破,若王怜花来的迟一步,她便会当场殒命在对方的剑下。 “这个人我见过,他当时说要找我报仇,后来我的同伴来了之后,他就跑了,没成想他现在变得会如此残暴。” 并不知这其中厉害,慕珂只用残暴二字就将荆无命的恶行盖了过去。 可苏梦枕太过聪慧,仅仅是从报仇二字就听出,这试剑者是冲着慕珂来的,他当即便拧着眉开口道:“死灰色的眼睛,应该是快剑客荆无命,你灭了金钱帮满门,他来找你报仇是应该的,可不论如何,那些死在他剑下的路人都是无辜的。” 语罢,他看着慕珂,满目的认真,让她下意识的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荆无命是冲着你来的,要小心了。” 谁料,慕珂却只是抿着唇摇了摇头。 “没关系的,大不了就是死一次。” 她自到达这个世界之后,就没有死过哪怕一次,现如今想起荆无命的快剑,虽仍心有余悸,但没有想象中那么惴惴不安。 荆无命突破了,可她也有在成长,和水母阴姬的那一战让她收获良多,若是这个世界有经验值,慕珂的等级早就已经突破满级,到达了玩家拍马不及的地步。 苏梦枕不知慕珂的复活理论,只当她是自恃武功高强,没有把荆无命放在眼里,索性也没有再劝。 又聊了一些有的没有的,临分别之际,慕珂对苏梦枕道:“你住在哪里,有时间我可以去找你玩吗?” 回应她的,是苏梦枕可疑的沉默。 现如今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的争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按照他楼主的身份,最好的选择就是将慕珂劝说到了他这边,帮他去对付六分半堂。 可是,这到底都是他的私事,苏梦枕不想让这样一个不过二八芳华的姑娘去替他卖命,她虽杀过杀不少人,可金钱帮是恶贯满盈,死有余辜。 可他与六分半堂的纠葛,已经不仅仅是靠善恶就能区分的了。 如果慕珂与他走的近了,少不免要被六分半堂盯上,到时候就算她不乐意,也会被拉进这场战斗的硝烟之中。 见他不答,慕珂也不再自讨没趣的追问,与他请辞之后,便带着失落离去了。 可是就连苏梦枕也没能想到,慕珂自入京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六分半堂的人盯上了。 * 一路朝着城西而去,她入住的那家客栈就在此处,却在途径集市之时,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因为,慕珂瞧见了一个奇怪的男人。 白衣出尘的男子,正站在一家贩卖脂粉的摊贩前低着头,任凭老板如何与他交谈,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抬起头过。 即使他的目光,一直流连在衣摆处,只露出的上半张脸,就已经好看的足以让人目不转睛。 “狄公子可是要买脂粉,可据我所知您并未成婚,这脂粉可是送给雷姑娘的?” 小贩笑着与之客套道。 在这京城里,没有人不认识狄飞惊,就算他鲜少露面,江湖人能得见他容颜的人少之又少,可当狄飞惊站在那里时,谁都会知道那就是狄飞惊。 因为,与人交谈时一直低着头,却又没有人忍心责怪的,也只有狄飞惊一人。 “我想送礼物给一位初次见面的姑娘,可是却又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他的声音一如他的人一样,清冷出尘,十分的动听。 小贩一愣,为了揽客,笑嘻嘻的开口道:“这天底下的女人,就没有不爱涂脂抹粉,我这里的胭脂都是上好的,你买一盒送过去,保证成事。” 他口中的成事,指的是姻缘。 狄飞惊现如今的年龄也不小了,小贩估摸着他是起了成婚的念头,这才会这么说。 谁料,狄飞惊思索片刻后却回道:“她没有上过妆,应当是不爱的。” 不爱涂脂抹粉,这位爷却偏要杵在他的脂粉摊子上,这可不是给人找不痛快吗? 小贩笑容一僵,可到底没有生出赶客的心思。 因为,眼前的人就是有着这样的魔力,以至于这天底下,没有人会忍心责怪狄飞惊。 叹了口气,小贩认命的和狄飞惊探讨起了姑娘家喜爱的玩意。 “那珠钗呢?” “未曾见她买过。” “华服霓裳呢?” “她是江湖中人,衣物太繁琐会很麻烦。” “实在不行,您送些金银过去,那姑娘看上了什么,让她自己买即可。” “太俗气了,还是不妥。” 到了最后,小贩哭笑不得的开口道:“把您自己送过去不就好了,天底下谁不知道您狄飞惊生的好看,只要往那一杵,就没有一个姑娘可以不喜笑颜开的。” 话音落下,对面的人终于没有再开口反驳了,沉吟良久,狄飞惊道了声谢,随后放下一锭银两,这便笔直的朝着街边的粉衣姑娘行了过去。 小贩本还抱怨着哪里来的姑奶奶这么让人难伺候,却在转头看到路旁的粉衣佳人时,顿时呆滞在了原地。 乖乖,这是哪里来的仙女,若是请回了家,别说难伺候了,就算让他天天当祖宗供着都是乐意的。 * 慕珂自然也发现了,狄飞惊是朝她而来的,当对方在自己的面前站定之时,慕珂只余下了满心的茫然。 “我觉得那小贩言之有理,所以便两手空空的出现在了姑娘的面前,姑娘莫要怪罪。” “啊?” 慕珂呆滞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先前他们二人口中交谈着的姑娘,原来就是自己。 “可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啊。” 旋即,便听到眼前人一声轻笑。 “我叫狄飞惊,现如今姑娘已经认识我了,不是吗?” 头一回被人这样搭讪,偏偏慕珂还满心的惊奇,半点被骚扰的感觉都没有。 “狄飞惊……你这是想交我做朋友吗?” “是的,我想与姑娘交个朋友,不知姑娘可否愿意同我去六分半堂做客?” 狄飞惊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就连六分半堂的高层人员,想要见他一面都是极难的。 可雷损今日将他派出来招揽慕珂,已经足够表示出了他对慕珂的看重。 就算这个江湖上高手众多,也并不是谁都能轻而易举的将金钱帮灭门,却半点伤都不带的。 …… 可慕珂却做到了。 再加上她从神水宫全身而退的事迹,现如今早就已经传到了京城,偌大的武林,能拎出来和她一较高下的,不是早已作古,就是已经归隐。 这么个大宝贝,金风细雨楼却不要。 雷损非但不会认为这其中有诈,反而觉得苏梦枕的脑袋瓦特掉了。 自从小皇帝上位之后,苏梦枕便越发的佛系了起来,和六分半堂的地盘之争,也变得消极了很多。 苏梦枕的父亲成立金风细雨楼,随着苏梦枕继位楼主,金风细雨楼越做越大,六分半堂武林龙头的位置也跟着不保了起来。 本以为对方会和六分半堂争个你死我活,谁能想到苏梦枕竟会突然“怂”了。 可是他们根本不明白,苏梦枕从来没有将权势放在过眼里,金风细雨楼的成立是为国,现如今小皇帝政治清明,苏梦枕早就不用绞尽脑汁的去费心筹谋,自然会会变的“怂”了起来。 慕珂不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当狄飞惊就是来与她交朋友的。 初次见面,这人和小贩的一番话便逗的她有点乐呵,好感度蹭蹭蹭的往上涨,慕珂自是也愿意跟这样一个幽默的人做朋友的。 可是,若是让她改道去那个什么“六分半堂”,她却是不愿的。 “太麻烦了,我已经不想再去别人家做客了。” 上次跟着水母阴姬去神水宫,就让她栽了个大跟头,吃一堑长一智,现如今不论对方说什么,她都不可能就这样毫无戒心的跟着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推一下我自己的快穿文,真的很好吃,相信我! 求求你们去看看! 干完这单就回老家结婚[快穿] 许临作为时空管理局反派扮演部的金牌员工,本以为干完最后一单就能面临舒适的退休生活。 回家相亲、结婚生子,再寻一处风水宝地圈个地皮盖座小楼,一辈子就这么舒舒服服的过去了。 没成想却是临危受命,忽然被调到了龙套拯救部门。 系统:我保证这是最后一单,干完就让你退休! 许临:我信了你的邪! 第一个世界:家财万贯影帝X孤傲小导演。 第二个世界:清冷矜贵太傅X媚色天成傀儡皇帝 第三个世界:温文尔雅校草X荒—淫奇葩学渣 … 第67章 不可以反悔67 见慕珂拒绝的坚定,白衣公子虽稍有遗憾,却并未强求。 “如果姑娘改变主意的话,六分半堂的大门随时都会为你敞开。若姑娘不介意,飞惊愿送姑娘回客栈。” 慕珂的资料,六分半堂早就调查的一清二楚,除了她自飞仙岛出来之前的事迹没有调查到,她自南而来,一路上的所有经历,都被六分半堂登记在了案。 就连彼时,她住在京城哪家客栈的哪一个房间,狄飞惊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没有人忍心拒绝狄飞惊,慕珂自然也拒绝不了。 不仅是因为他生了一张好脸,更主要的原因是,他的谈吐得当,和他相处实在是太过舒服。 狄飞惊没有知己,但狄飞惊可以成为天底下任何一个人的知己。 他就是这样一个,有着奇妙魔力的人。 …… 一路护送,白衣的公子始终低着头没有抬起,慕珂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你为什么一直低着头,不怕撞到人吗?” “我的颈骨自幼被折断,抬不起头来。” 说着这样的话,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没有丝毫的悲痛,也没有任何怨天不公的意味。 慕珂一怔,旋即愧疚的道了一句:“抱歉。” “姑娘不必自责,狄某现今过的很好,即便颈骨不便,也活的与常人无异。倘若狄某撞到人,可以逗姑娘一笑,自也是乐意的。” 听闻他后半句的打趣,慕珂心下的沉重当即挥散了不少。 狄飞惊是个很会说话的人,即便不知道如何讨女孩子的欢心,可只要他一开口,没有人可以不想与他做朋友。 慕珂见过原随云为了自己一双眼睛疯魔的样子,尽管有了花满楼做对比,可看到这样的狄飞惊,她仍是忍不住敬佩了起来。 “我挺喜欢你的,虽然不是很想去你口中的“六分半堂”看看,但我想与你做朋友,我叫慕珂,李慕然的慕,裴南珂的珂!” 她孩子气的自我介绍,让人忍不住有些忍俊不禁,用两个完全没听说过的人名来介绍自己,也只有这个充满稚气的姑娘会这么做了。 狄飞惊轻笑了一声,学着她开口道:“我叫狄飞惊,狄飞惊的狄,狄飞惊的飞,狄飞惊的惊。” 话音落下,便见慕珂也跟着笑了开来。 “你好,狄飞惊的狄飞惊。” 直到将她送至客栈的门口,狄飞惊这才告了辞,他知晓自己的魅力,雷堂主即起了将无心神女吸收到内部的心思,他定然会不遗余力的做到。 而狄飞惊也相信,这件事情他一定可以做到。 “我们即已是朋友,明日我还可以来寻你吗?” “当然可以了!” 京城这个地方,慕珂并不熟悉,她即没有找到无情,苏梦枕也不愿她上门做客,以至于狄飞惊的热情到了此刻,竟让慕珂分外的受用了起来。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狄飞惊浅然一笑,这才施施然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慕珂这才好心情的回了客栈,甫一走进楼上的客房,她便瞬间被一个温暖的胸膛抱了个满怀。 “你去哪里了,这么晚才……” 垂首在她的额上落下了一吻,话还没说完,却在闻到一股陌生的冷香时,王怜花顿时沉下了脸来。 “你去哪里了,和什么人见面了吗?” 从背后抱着怀中人,王怜花双眸微眯,暗沉沉的眸光被那双纤长的眼睫,尽数遮拦。 慕珂不知他情绪的异样,将自己今日的所见所闻,尽数讲给了王怜花听。 从金九龄的纠缠,再到和苏梦枕的偶遇,以及最后狄飞惊的相送,她只字没有隐瞒。 见她诉说的如此畅快,王怜花因她的坦然,心情稍微好转了一些,但仍旧嗅出了些许危机感。 埋首在她的肩窝蹭了蹭,他委屈的开口道:“你怎么这么招人惦记啊。” “啊?”慕珂愣了愣,失笑的转过身来,凑在他的唇边亲了亲。 “我哪有招人惦记啊。” 她的安抚果然很有用,王怜花又揽着人亲了亲,这才舒下心来。 自己喜欢的人很优秀,并不是件坏事,只有窝囊的男人,才会因此而不安。 王怜花自认为自己并不是个窝囊的人,只是稍微对她身上带回来的气味,有些吃醋罢了。 搂着人缠缠绵绵的许久,心中的不快,早已跟着不翼而飞。 紧接着,王怜花终于想起了正事。 “对了,京城现如今是禁武的,虽然各方势力仍旧心照不宣的在武斗,但是明面上有官兵巡视的情况下,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动用武功了。” 慕珂点了点头,旋即在想起来今日和苏梦枕的谈话时,她拧着眉开口道:“你还记得荆无命吗,他往京都来了,好像是打算找我寻仇。” “试剑人?” “嗯。” “别怕,有我在你的身边,不会让他有机会伤害到你的。” 他话音落下后,慕珂便笑了起来。 “我的武功这么高,哪里需要你保护啊。” 本是一句打趣的话,没想到王怜花忽然正色了起来,双手捧着她的脸颊,一双墨色沉沉的眸子里满是深邃。 “哪怕你是天下第一,我都会想要保护你。 即便我的武功比不上你,但是想要保护你的心情,源自于爱。 无法避免,也绝对不会更改。” 慕珂抬眸,印入眼帘的,是他满目的认真,以及眸中缱绻的爱意。 王怜花就那样看着她,好似哪怕到地老天荒,这个人的目光,都会永远停留在慕珂的身上,半分都不愿挪开。 呼吸一滞,心脏都跟着颤动了起来,王怜花的爱实在太过浓烈,缠绵着将她包裹起来时,慕珂早已只剩下了满心的柔软。 闭上双眼,回过神来之时,她早已情不自禁的吻上了眼前人。 这一吻的时间很长,滚烫的呼吸,纠缠的唇舌,回过神来之时,慕珂已经被他压在了桌子上。 王怜花伏在她的身上低声的喘息着,他的双手抱的很紧,好似这样就能将慕珂融入骨血之中一般。 彼时,慕珂的身体早已酥软一片,因刚才的缠绵,她早已情动。 不明白这样的反应到底有什么含义,她难耐的动了动身子,却是被王怜花抱得更紧了一些。 “别动……”再开口之时,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情—欲,暗哑的可怕。 可身下的桌子太过坚硬,咯的慕珂有些难受,她忍不住的委屈道:“……我不舒服,桌子太硬了。” 她的声音软绵绵的不带半点力道,王怜花抬眼看去,一入目的便是慕珂眸中的朦胧水雾,还有她眼角眉梢悄然浮起的媚色。 一眼便看穿她的情动,王怜花呼吸一滞,好半晌都没有压下自己翻涌的欲—望。 起身坐好,让姑娘脱离了僵硬的桌面,牢牢的将她按在自己的怀中,王怜花苦笑开口问道:“让你不愿意嫁给我,现在难受吧。” 难受……? 慕珂靠在他的怀中,迷醉之中还带着茫然,身体无法自控的状态,还没有恢复过来,她娇软的声音,带着些轻微的喘—息声。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很不舒服……身体好像有些奇怪,好像变得特别想亲你。” 语罢,竟是又支起身子去够王怜花的唇。 这一次,王怜花却是别过了头去。 可是,他这样的行为非但没有阻止到对方,反而让慕珂的吻落在了他的耳垂,灼热的呼吸喷涌在他的耳廓,王怜花身躯一颤。 回过头来,惩罚似的咬了咬慕珂的耳朵。 “如果不想发生可怕的事情,从现在开始就不要乱动,乖一点好吗?” 他的声音低沉又暗哑,比之往常不知道性感了有多少倍。 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很不对劲,慕珂乖巧的点了点头。 旋即,两人相拥着再没有说话,寂静的室内,除了呼吸声,再也没有其他。 良久后,慕珂终于恢复了正常,从他的怀里爬起来,疑惑的开口道:“刚刚那是怎么回事啊?” “小孩子不要问这么多!” 伸手在她的额头上敲了敲,王怜花又低头泄愤似的在她的脸蛋上咬了一口,却是半点力气都没有用,只留下了一个湿漉漉的口水印。 慕珂擦了把脸,气鼓鼓的回了一句:“我不是小孩子!” “只要你没有嫁给我,那你就是小孩子!” 被他这样一激,慕珂口不择言的开口道:“那我今天就嫁给你!” …… 幸福来的实在太快,王怜花愕然的瞪大了双眸,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有的人面对惊喜,可能会喜不自胜,可如果这惊喜太大,他的反应很有可能会是…… 脑袋里突然有根弦崩掉,简称就是……麻了。 至少此时的王怜花,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才好了。 看着眼前的这个木头人,慕珂皱着眉戳了戳他。 “好了,现在我已经嫁给你了,你该告诉我了吧。” 等等? 慕珂嫁给他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怎么不知道? 王怜花回过神来,哭笑不得的开口:“小傻瓜,结婚哪有那么简单啊。” 语罢,低头亲了亲她的鼻尖,再抬起头来之时,他眼中的温柔,足以将慕珂溺毙在其中。 “但你已经答应要嫁给我了,就不可以再反悔了。” 第68章 赠于你姓氏68 叶孤城亲启: 我现如今在京城, 京城很是繁华,比起其他的城市而言,更为恢宏大气。 对了,有件事情想要告诉你…… 我要成亲了,他叫王怜花, 名字虽有些女孩子气,但他十分爱我,我也喜欢他。 如果你不来京城的话,我就回飞仙岛找你了,王怜花说如果我有长辈的话, 最好一并请到婚宴上来, 可我唯一能想到的人,只有你一个了。 你教过我剑法,我可以唤你一声师父吗? 师父, 近日可安? * 这封载着慕珂思念的信送到南海时, 叶孤城却是看不到了,因为他如今已经踏入了中原。 慕珂其实并不想这么早就成婚, 可是说出去的话便落地生根,再反悔不得,于是她只好郁闷的看着王怜花兴冲冲的去挑选良辰吉日。 “婚期定在两月后的十七可好?我看过黄历了, 最好的日子就是那天。” 坐在床沿, 抱着自家小姑娘,王怜花俯首在她闷闷不乐的小脸上亲了亲。 “怎么了这是,难道你还真的不想嫁给我啊?” “不是的……我就是想再等等, 兴许南珂她们会回来,到时候我们再成婚不好吗?诗音姐姐替我去寻南珂和军爷了,这么不辞勤劳,我却成婚都不请她来,太不讲义气了。” 王怜花一僵,满目复杂的抱着慕珂,良久都没有开口。 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告知慕珂,死去的人是回不来的,每每想开口时,便会害怕看到她的眼泪而就此作罢。 叹了口气,他开口道:“林姑娘不是跟你说过,她这一去怕是几年都回不来,让你莫要等她,我们无法确定她们的归期,总不能就这样一直拖着吧,不然拖到我满脸皱纹,你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因他后半句的打趣,慕珂的心情稍微有所回转,笑着抱怨道:“我又不是那种看皮相的人。” “可你这么好,我会担心啊。” 说着说着便又去向她索吻,直到将慕珂亲到软在他怀里时才作罢。 “你总是这样,明知道亲的时间久了,我会不舒服,偏偏死性不改。” 听着她的娇嗔,王怜花笑眯眯的咬了咬她的耳垂,激的慕珂又是一阵轻颤。 “若我不亲你的话,你也会想要亲我的,还不如我主动一点。” 话音刚落下,慕珂的手便在他的腰间拧了一下。 “就知道欺负我!” 王怜花吃痛的闷哼了一声,等到慕珂放开他时,他凑到慕珂的耳根处亲了亲,灼热的呼吸喷在慕珂的耳垂,暗哑的声音带着慕珂听不懂的情绪响了起来。 “等你嫁给我了,你就会明白,现在根本算不得欺负。” …… * 叶孤城入中原的消息并不隐秘,因为在上个月时,他便与西门吹雪约战在了紫金之颠。 各大江湖侠客都奔赴去了紫金山,陆小凤和花满楼也不例外,他们回到江南给花父过完寿宴,听说了这个消息后,陆小凤便担心的几乎夜不能寐。 他没有见识过叶孤城的天外飞仙,可这样的一招,他却是从慕珂的手中见识过的。 那是何等惊心动魄的一击,就连水母阴姬的罡气也可以破开。 生怕去晚了就见不到西门吹雪的最后一面,一路上风餐露宿,陆小凤都没敢停下。 然而,刚到达紫金山后,便又听闻,决战的地点改成了紫禁之巅。 紫金之巅,紫禁之巅,一字之差便是千里万里。 又朝着京城的方向赶去,花满楼和陆小凤则选择了分道扬镳,他特意回了躺小楼,带上了慕珂的那盆兰草。 是的,兰草。 …… 脱离了游戏世界后的皇竹草,终于不再是那副几片细长叶子的样貌,因花满楼浇灌得当,他疯长的快成了甘蔗,小花盆根本容纳不下,花满楼只好把它挖出来栽到了后院中。 而那个空花盆,花满楼则种下了一株真正的兰草。 皇竹草已经到达了收割的季节,即使不收割它也即将枯萎。 花满楼从不撒谎,可他深知这盆兰草对慕珂的重要性,兰草在,慕珂的梦便不会醒,若兰草枯萎了,那么她那易碎的梦,便真的再也无法圆下去了。 带着兰草到达京城时,建兰已经鼓起了花苞,黄黄的花骨朵点缀在绿叶之中,草木的清香扑鼻而来。 花满楼不知,他此时做下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可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宁愿编织一场美好的梦境,让姑娘永不醒来。 …… 所以刚到京城,他便带着那盆兰草,去寻了慕珂。 可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再见面的时候,会是此等景象。 “花满楼,我要成婚了,下个月十七,虽然有些仓促,但你一定要来喝我的喜酒呀。” 慕珂依偎在王怜花的怀中,笑得一脸甜蜜。 目盲的公子捧着花盆的手微颤,似乎下一秒就要抱不拢,摔到地上去。 全然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从客栈中走出来的,等回过神来时,他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浑身已然冷的没有了一丝温度。 而慕珂,却正沉浸在她的兰草即将开花的喜悦之中。 “要开花了,我的兰草,要开花了!” 她喃喃着回过头去看身后人,明明是笑着的,泪珠却爬了满脸。 “你看到了吗,它要开花了,是黄色的,黄色的花苞。”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乖,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不要哭啊。” 王怜花抱着她,叹息一声,温柔的将她脸上的泪水吻去,旋即,他的眸光投向桌上的兰草,满目的复杂。 * 叶孤城入京的那天声势浩大,可慕珂却是不知的,她从不关注江湖上的盛况,直到几天后,叶孤城主动来客栈寻了她,她才知晓这件事情。 白衣的剑客趁着夜色而来,带着满身的寒凉,慕珂看着他那张即熟悉又陌生的脸,呆愣了半晌才敢相认。 “你……你……”似是被喜悦冲昏了头,她讷讷了半晌却是一句连贯的话,都没能说出来。 “是我,慕珂。”叶孤城看着她,一张冷峻的面容上,墨眸里满是柔光。 一句话将姑娘拉回了神,下一秒,宛如乳燕归巢一般,慕珂一头撞入了他的怀中。 “你怎么在这,你是来看我的吗!” 喜不自胜,慕珂吸了吸鼻子,眸底已然有水雾弥漫了开来。 “我和西门吹雪明晚在紫禁之巅决战,顺道就过来看看你。” 用拇指将她眼角的泪花拭去,白衣剑客叹了口气道:“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我才没有哭鼻子,我就是太高兴了嘛,最近好事太多了,我的兰草要开花了,你也来看我了,我激动的还不行吗?” 语罢,她撇撇嘴,撒娇般的抱怨道:“什么嘛,原来看我只是顺道,难道决战比我更重要吗?” 叶孤城没有说话,只用着他那双深沉的眼眸,定定的看了她半晌,良久后才补充道:“你长大了。” “我本来就不是小孩子嘛!对了,我要成婚了,你要不要现在见见我情缘缘!” 此话一出,叶孤城愕然的瞪大了双眼,他从来都像一把冰冷的剑一般,像如今这般直白的情绪展现在脸前,倒真是少见。 沉默良久,他开口道:“那人有你武功高吗?” 慕珂摇了摇头。 “对你好吗?” 慕珂点头。 “那便不见了,我相信你的眼光。” 闻言,慕珂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总觉得你好像在敷衍我一样。” 看着她的笑颜,即使是座千年不化的冰山,也忍不住心中开怀,揉了揉她的脑袋,叶孤城的唇角破天荒的勾了起来。 他一笑,眉眼之中的锋利尽数褪去,只余下了溢于言表的温柔,就算是慕珂也忍不住看呆了起来。 “你……你笑了?” “我是人,又不是石头,怎么可能不会笑?” 旋即,他顿了顿,深邃的眸光之中复杂的情绪弥漫开来。 “慕珂,我来的匆忙,没有带什么礼物做贺礼,你虽有名却无姓,叶这个姓氏,送于你做礼物,你可嫌弃?” 慕珂二字,李慕然的慕,裴南珂的珂,如今终于要加上第三个人的名字了。 “叶慕珂……”姑娘低头呢喃了一声,再抬头看向眼前人时,心底五味杂陈,她知道那种情绪的名字叫做……感动。 “我不嫌弃,从今天起,我就叫叶慕珂了!” 姑娘的杏眸笑成了月牙状,盈盈水色落在眸底,氤氲着像早春的湖水,一片波澜。 窗外,唯有虫鸣声还在孜孜不倦的打破夜的寂静。 叶孤城低头看着她,墨色的眸底满满的倒映着慕珂的身影。好似,时光在已然暂停了一般,这一刻,便是永恒。 直到将姑娘的身影刻在了心底,叶孤城才终于收回了目光,起身告了辞。 慕珂跟着他出了客栈,一路相送到长街尽头的拐角处才停下。 夜风习习,剑客的衣袂随风而动,在黑夜中漾开。 “慕珂,答应我,明夜的决战,你不要来。” 丢下这句话,没管慕珂的反应,叶孤城便径直离去了。 慕珂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尽头时,一股恐慌悄然在心底蔓延了开来。 眉头轻蹙,右手抚在躁乱的心口,她迷茫的喃喃道:“我这是……怎么了?” 第69章 你快起来啊69 第二日一整天, 慕珂都有些心慌不安, 整个京城都在对于紫禁之巅的决战议论纷纷, 慕珂出门之时,走到哪都能听到他们的交谈。 不过是一场插旗赛,也弄的如此声势浩大,慕珂满心的无语。 许是叶孤城昨日离开的背景太过决绝, 不知怎么的, 慕珂一整天都有些坐立不安。 直到晚上睡觉前,她给兰花浇水时, 不甚撞掉了花盆,这才从那种魂不守舍的情况下,回过神来。 匆忙去查看, 花盆已经四分五裂,慕珂惊呼一声, 焦急的将生根在泥土之中的兰草捧起,急匆匆的跑去隔壁房去寻了王怜花。 “我不小心将花盆打碎了!” 看着她焦急的模样, 王怜花匆忙去店家那里寻了一个瓦罐来,却在重新栽种的时候, 慕珂忽然出了声:“这是什么……?我的兰草是生病了吗?” 顺着她的视线去看兰草的根茎,王怜花哭笑不得的开口道:“你的兰草没事, 它的根就是长这样,一块块的像蒜。” 本以为这不过是个小插曲,没想到慕珂却不依不饶了起来:“不可能……不可能,我养过那么多兰草, 它们的根都是须状的,从来没有一株是生成这样的。” 王怜花将花栽进瓦罐之中,这才回过头来看向她:“慕珂,建兰的根都是这样的,从来没有过须状的,除非你养的根本不是兰花,而是株野草。” 他的后半句本是打趣,谁料话音落下的一瞬,慕珂的脸登时惨白了下来。 昏黄灯光之下,姑娘秀丽的面容惨白的不带一丝的血色,她讷讷的呢喃着:“你说……野草,我的兰草不会开花,是因为那是野草?” 终于察觉到了异样,王怜花匆忙去抱她。 “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我刚刚说错话了吗?” 谁料,慕珂却只是不住的呢喃着“野草”二字,冥冥之中,仿似有什么东西已然崩塌。 一把挣开王怜花的怀抱,慕珂抱起住上的兰花,顷刻间便破门而出,渐行渐远。 “慕珂,你去哪!” 叫喊了一声,看着姑娘头也未回,王怜花终于沉不住气运起轻功,便朝着她离开的方向追了去。 * 慕珂先是去了一趟花满楼所在的客栈,打算找他问问清楚,并未寻到人,却被店家告知他和陆小凤都去了紫禁城,围观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决战。 无果,她便只能调转了方向。 她的轻功运转的极快,飞驰而过时,只能看到一道残影。 是以,当紫禁城里加强守卫之后,也没能阻挡住慕珂的脚步。 太和殿的周围已经挤满了围观的江湖侠客,再往外一圈是驻守的守卫,当今天子虽年轻,但足够大气,见阻止不了这些江湖人之后,便放任而去了。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叶孤城这夜并不是为决斗而来,他为的竟是谋反。 当假扮成他的替身,被西门吹雪一剑毙之后,陆小凤等人才发觉了不对劲,匆匆朝着小皇帝的方向寻去。 因为事情的进展是在皇帝的寝宫,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挡的严严实实,功夫不怎么样的江湖客进不去,便只好又在太和殿外等了起来。 一直到约莫一个时辰以后,陆小凤等人携着真正的叶孤城,终于走了出来。 没有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可叶孤城从皇帝的寝宫出来,便足够引人遐想。 当两位绝世的剑客,持剑立在太和殿上之时,周围的议论和猜测才终于消了下来。 绝世剑客的生死决斗,一招便可分胜负,两人都使出了毕生的绝学。 当天外飞仙的灿烂与辉煌在众人的眼前绽开之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的盯着把柄剑。 心如擂鼓,脑中空白。 这就是绝世剑客带给人的极致震撼。 就在江湖侠客们都以为此战叶孤城必胜之时,他的剑却悄然停下了。 紧接着,血花在他的喉间绽开。 下一秒,白衣剑客巍峨的身躯,轰然倒塌。 …… 等到慕珂赶到之时,一入目的便是这副场面。 白衣剑客的尸身从铺满黛瓦的屋顶滚落,一路朝着地面坠下。 根本来不及思考,慕珂放下手中的兰草,快速的飞身而去,紧抱着叶孤城的尸身翩然落地。 怀中人即便死去,也尚有余温,慕珂面无表情的扫过围观的众人,神情复杂的问了一句:“他输了?” 闻言,陆小凤从隔壁的屋顶上一跃而下,鲜红的斗篷在夜风中漾开优美的弧度。 他踌躇着走到慕珂的身边,带着满心的五味杂陈,终是只道了一句:“慕珂姑娘,节哀。” 慕珂看着他皱了皱眉,旋即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襟已经被大片的鲜血染红,她轻轻拍了拍叶孤城的脸颊,小声的抱怨道:“你把我衣服弄脏了,快起来,赔我一件新衣服。” 然而,剑客空洞的眼眸睁着,直愣愣的倒映着满天星辰,却是连转动眼珠看她一眼,都做不到了。 “慕珂姑娘……不要这样……” 被陆小凤的话语拉回了神,慕珂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正事。 “花满楼有没有和你在一起,我有事情要问他。” 听闻她的话语,花满楼从人群中缓缓走出,带着满面的复杂走到了她的身边。 “你来的正好,我的兰草是建兰对吧,它的根部不是须状的,我想问问你它是不是生病了,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却在话音落下的一瞬,花满楼还没来得及开口,人群里忽然传来了一道陌生男人的声音:“建兰的根哪有须状的,小女娃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情说笑,叶孤城的尸身可还在你怀里呢。” 一句话说的慕珂面色顿时惨白了下来,她紧抿着唇角,良久后才终于颤抖着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告诉我……是不是我以前养的那些兰草,根本就不是兰草!” 彼时,花满楼掩在广袖之中的手,早已死死的攥成了拳头,良久之后他才缓缓点了头。 本以为会看到姑娘崩溃绝望的样子,谁料她却只是惨白着唇讷讷道了一句:“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 话还未完,她的泪珠已经扑簌簌的滚落了下来。 吸吸鼻子,她挂起一个牵强的笑,紧抱着叶孤城将自己的脸颊和他的紧贴在一起。 “你快起来,京城一点也不好玩,我想随你回飞仙岛。” 然而,回应她的,是叶孤城越发灰败的面容。 “你起来啊……不要去复活点,你们都去了复活点,你把我一个人留下,我会很寂寞的。” 她喃喃着,眼泪和叶孤城的鲜血混合在一起,早已让人无法分辨。 “那我用心弦鼓拉你起来,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语罢,轻柔的将叶孤城的尸体放在冰冷的地面上,慕珂抽出负在身后的双剑,原地跳起了舞。 弦开六脉,心开天籁。 却在此时,人群的议论声沸沸扬扬的传到了慕珂的耳畔。 “这姑娘长的如此貌美,没成想却是个疯子。叶孤城都死了,还口口声声的叫他起来,现在又对着尸体跳起了舞,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可能是接受不了打击吧,看样子她跟叶孤城关系好得很,搞不好还是叶孤城的小情人,情人死了,能不疯吗?” “唉,这算什么?有情人阴阳相隔?” 就当心弦鼓的读条即将满格之时,慕珂对着议论的人群大喝了一声“闭嘴!”,开口之际,猩红的血液自口内喷涌而出。 读条已经完毕,可那个人却还是一动不动的躺在原地。 彼时,慕珂内力正在四肢百骸内乱窜着,撞的她的肺腑绞在一起,剧痛无比。 “为什么会这样……筋脉错乱……怎么会这样。” 艰难的蹲下,将叶孤城抱在了怀里,将口中的铁锈味一口抿下,慕珂皱着眉开口道:“心弦鼓是我们秀坊专门拉重伤人员的技能,你快起来,我现在很难受,不然再迟些,我可能就帮不了你了。” 却在此时,先前插话的大汉再次开了口。 “什么重伤,叶孤城这是死了!死了的人就再也活不过来了,小女娃清醒一些吧。” …… 慕珂闻声看去,却见那大汉正拧着眉看着她又补到:“知道小女娃你难过,但是也不能这么折腾人的尸体啊,赶紧去叫人来把尸体运走吧,一直躺在地下也不是个事。” “你闭嘴!我已经战复他了,只要他接受,就可以原地满血起来!” 被她这样一吼,大汉终于没有再出声了。 却在此时,王怜花终于找对了地方,赶到了现场,他一跃而下,缓步走到了慕珂的背后,半晌后才缓缓开口道:“慕珂……” 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却终是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 …… 然而,姑娘没有回头也没有答话,似是对他的声音充耳不闻一般,只自顾自的抱着叶孤城,用自己的脸颊去温暖他逐渐冰冷的面容。 “你快起来,起来我们一起回飞仙岛,京城一点也不好玩,我想回飞仙岛。” 见她如此疯魔的样子,王怜花一把揽住她,便要将她与叶孤城的尸体分开。 却在此时,姑娘忽然回过头来,带着满脸的泪水,眼含恳求的道了一句:“我知道,从我发现兰草是假的那一刻,我就都知道了,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只是……” 我只是舍不得他啊。 正如同我舍不得南珂与军爷一样,我舍不得他啊。 “保定城的荷花想必已经开了,冬季来临时扬州照旧会落雪,太原的桃花也会在三月绽放。所以,……” 彼时,满身鲜血的姑娘,终于放声嚎啕大哭了起来。 “叶孤城,你起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剑三没有死亡概念,只有重伤。 第70章 长安花已败70 当火光冲天燃起之时, 叶孤城的尸身就躺在柴堆之上,逐渐被火焰吞噬。 夏季尸身易腐, 两日一过, 伴随着阵阵恶臭,在众人的劝慰之中, 慕珂含着泪答应了将叶孤城火化。 眼前是缭绕的烟雾, 鼻翼里是尸体火化时的难闻气味,慕珂站在不远处, 面无表情的看着叶孤城的尸体被火焰蚕食殆尽。 王怜花本以为, 想要慕珂接受现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谁料在第三天,她便已经恢复正常。 正常的吃饭,正常的休息, 好似叶孤城的死去, 并没有对她的生活有半点改变一般。 但她越是这样平静, 王怜花反倒觉得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越发的坐立不安了起来。 “想哭就哭吧, 慕珂。”伸手将人抱进怀里,王怜花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 慕珂靠在他的肩头, 目光一直落在不远处燃烧的火焰处, 久久不愿挪开视线。 “那夜,他来寻我的时候,说我长大了。” 慕珂口中的他,指的正是叶孤城。 那一夜她就该察觉, 叶孤城开口之际的欣慰与释然。 好似,这世界已无牵挂。 因为她长大了,即便没有他的照料,慕珂一人也可以活的很好,所以他才会走的如此决绝,没有丝毫的犹豫。 时间是一把残忍的刻刀,让原本天真的孩子,逐渐变得面目全非。 慕珂从前一直觉得自己不是小孩子了,直到直面死亡的那一刻,她反倒后悔了起来。 “我应当告诉他,我还没有长大……我还没有,我还需要他。”说到最后时,她靠在王怜花的怀里,已经泣不成声。 王怜花没有说话,只这样抱着她,放任慕珂的眼泪,在自己的怀中倾泄。 前来送行叶孤城的,还是他们几个人,西门吹雪站在一颗郁葱的树下,目光落在天边的似火的残霞上,眸底空无一物。 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比之慕珂改变的更彻底的那人,是西门吹雪。 叶孤城用自己的死,成就了一位绝代剑客,直到他死的那一霎那,叶孤城终于不寂寞了。 所以,这样的寂寞,便被他留给了西门吹雪。 没有告别,剑客手握着一柄乌鞘长剑,衣袂轻扬,带着满身的寒凉渐行渐远。 …… 当火焰燃烧殆尽的那一霎那,诀别之时终于到来。 这日,千里之外的保定城下了一场大雨,李寻欢携着龙小云坐在长亭里,看着满池的荷花舒展着花叶迎接这场甘霖。 太原城郊外的山上,桃林里有风掠过,合着哗啦作响的绿叶,小小的果子也一同跟着欢欣鼓舞。 逃命至此的黑衣杀手,带着满面的疲倦靠在树下,终于沉沉的睡去。 扬州西湖畔的小楼,后院里的皇竹草已经枯萎,只余下了一地的衰草。 夏季的扬州不会落雪,即便等到冬日落雪,被装在小小瓦罐里的那个人,也永远不会醒来,和慕珂一同来看了。 …… 马车慢悠悠的行驶在出京的官道上,姑娘抱着骨灰盒,坐在车厢里,透过窗子遥望向远方。 不远处,金袍的剑客持剑而立,带着必死的信念要为死在慕珂剑下的幽魂报仇。 他的剑是黑红色的,那是凝固的血渍和千万冤魂的纠缠。 即便堕入魔道,即便一去不回,这世界上的蠢人,总要为了什么东西,而奋力一战。 …… 当慕珂满身伤痕,浑身几乎被鲜血布满之时,金袍的剑客跌落在地面上,正用他那双死灰色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慕珂。 “即便是为了报仇,你也不该用那么多人的命来试剑。” 姑娘的剑指在他的咽喉处,冷冷的开言道。 荆无命吃力的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扔到姑娘的脚下。 旋即,他那张死尸一般麻木的脸,忽然咧开一个骇人的笑。 “你可识得此物?” 慕珂敛眸,面容隐藏在垂落的长发之中,让人无法分别神色。 “他人呢。” “死了,被我一剑割掉了脑袋,躺在郊外无人收尸,任鸟兽啄食。” 话音刚落,他便忽而大笑了起来,凄厉的笑声响彻云霄,可荆无命的神情却是比哭还要难看。 “人人都道无心神女没有心,现如今你可体会到了心痛的滋味?你说我不该用那千万人来试剑,若我还活着,必定杀尽千万人来给他陪葬!” 他嘴里说着活字,却是挺着自己的脖子,猛地撞到了慕珂的剑上。 血花自喉间绽开,荆无命直挺挺的倒在地上,一双死灰色的眸子无神的睁着,倒映着白云浮动的天空。 即便已经了无声息,他的眼睛却是于生前一般无二。 是了,自上官金虹死去的那一刻,这世间再也没有了荆无命,余下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慕珂颤抖着收回双剑,却在下一刻,眼前一黑,意识也跟着消散了。 “慕珂!” 在王怜花的惊呼声中,她闭着双眼跌落进了泥土中,终于不省人事。 …… * 等再醒来之时,他们已经离开了京都不知道几千里,慕珂睁开双眼,一入目的便是王怜花憔悴的面容。 像是不眠不休的了多日,他的眼中满是血丝,胡子拉碴的很是狼狈。 有心想问问他怎么了,可是甫一张嘴,喉咙里便干渴的可怕。 下一秒,她已经被捞进了对方的怀抱里。 王怜花的双手还在颤抖着,慕珂看不见他的神情,却能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的脸上。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他的声音嘶哑的可怕,全然听不出以往的洒脱不羁来。 闭上双眼依偎在他的怀抱之中,慕珂的手也紧紧的回抱住了自己的爱人。 王怜花低头去吻她,沾着眼泪的唇角,自她的眉眼一路向下蜿蜒。 “我以为我要失去你了。”他红着眼眶,哭的不能自已,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句话。 慕珂与荆无命的那一战,他完全帮不上什么忙,打从一开始就被荆无命重创,差点死在了对方的剑下。 荆无命的武功,在千万人的鲜血中淬炼出来,就连慕珂都不是他的对手。 若不是关键时刻风向转变,他朝着荆无命抛了一包毒药,就连慕珂也很有可能死在对方的剑下。 好在……好在这一战,他们还是赢了。 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慕珂张了张唇,艰难的挤出了几个嘶哑的音节。 “我没事的……” 回应她的,是王怜花突然压下来的双唇,和一个火热又猛烈的吻。 疯了一般的在她的口腔之中掠夺着,直到慕珂吃痛的拧起了眉为止,对方这才堪堪停下。 凑过去亲了亲他还湿漉漉的眼睫,慕珂道了一句:“别怕,已经没事了,我不会离开你的。” …… * 当他们回到飞仙岛时,已经是一个月后,迎接他们的是一个叫叶孤鸿的年轻人。 慕珂曾经见过他,那时他总是一席白衣,学着西门吹雪的作派,寡言少语。 再次见面之时,他已经成熟了许多,褪去了朴素的白衣,换上了代表城主的华服。 “你长大了。” 当初叶孤城对着慕珂说出的这句话,终于被慕珂还给了叶孤鸿。 “阿兄不在了,我确实也该长大了。”语罢,年轻的城主,眼角已然有泪花闪烁了起来。 “你要留下吗?”他哽咽着问道。 看着他此般模样,慕珂笑了,可是泪水已然在脸上蜿蜒而下。 “我自当该留下,他把叶这个姓氏送于我了,我现在叫叶慕珂。”顿了顿,她抬眸,湿润的睫毛颤颤巍巍的滴落一滴泪珠。 “我可以唤你一声哥哥吗?” “慕珂……妹妹。”这般说着,年轻的城主,忽然便泣不成声了,一声又一声的呢喃着“妹妹”二字。 是了,直到此刻慕珂才明白。 她该唤叶孤城的,从来不是师父二字。 而是…… 哥哥啊。 看着年轻的城主肖似叶孤城的那张脸,慕珂的眼前已是一片模糊。 恍惚间,她又回想起,初到飞仙岛的那一日,她躺在礁石旁,任凭大雨浇透她的身体。 白衣的剑客闻声停下,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拦腰抱起。 雨水是冷的,他的衣物也是湿的,可是叶孤城的胸膛里,那颗跳动的心脏,是如此的有力。 那是慕珂第一次认识到,原来这就是生命。 也这个教给他何为生命的人,在最后又教给了她什么是死亡。 * 叶孤鸿本打算让慕珂住在城主府里,既然唤了他一声哥哥,那么他便实打实的将慕珂当做了他唯一的亲人。 可慕珂拒绝了。 她与王怜花在飞仙岛中买了一套宅子,在这里安了家。 原本预计的是这月成婚,也被他们推到了三年后。 王怜花在城内盘了家糕点铺,日出而作,日落而归。 这个世界上没有复活点,逝去的人们回不来,但会永远活在姑娘的心中。 原来,人生总是平平淡淡的,没有快马江湖,没有纵情高歌。 长安的花并不是常开不败的,有的时候,即使你快马加鞭也是赶不上。 但是,有一人相伴到老,不离不弃,同去同归,这便已经足以。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会有结婚番外和南珂番外。 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慕珂,回不来的亲友都是南珂,南珂,南柯,南柯一梦。 谨以此文献给剑三最美好的90年代,我是电八那个在龙门打的恶人喵喵的明教大哥。(其实是我被打的跪地求饶。) 第71章 番外 叶孤城的离世, 让南海剑派的心思越发的活络了起来。 慕珂在飞仙岛守了三年, 在这期间她打退了无数前来挑衅的剑客, 也因着有她在的原因,叶孤鸿这个城主才会做的如此安稳。 时间一天天流逝, 转眼就到了他们成婚的前夕,往日的友人也天南地北的跑了过来。 备嫁的头几天, 按照礼制, 新郎是不可以见新娘的, 所以慕珂是在城主府做的准备。 身着火红的嫁衣坐在镜前,奉剑站在慕珂的身后,含着泪水为姑娘梳着头。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子孙满堂。 ……” 直到替慕珂挽好发,带上凤冠, 看着镜里明媚的人儿, 奉剑擦了擦眼泪, 道了一句:“初见姑娘时, 姑娘连话都还不会说, 如今却是要嫁人了。”语罢, 她顿了顿,忽然改口道:“以后不能叫姑娘,该叫夫人了。” 慕珂回过身来,抬手替她拭去眼泪,笑着道了一句:“大好的日子, 奉剑姐姐可不能哭呀。” 听闻此言,白衣侍女吸了吸鼻子,顿时破涕为笑。 “我是替姑娘开心。” 却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喧闹声,奉剑匆忙擦干眼泪,将盖头给慕珂盖上。 随后,叶孤鸿的声音自门外传了进来。 “妹妹准备妥当没,接亲的人来了!” 奉剑忙回话:“已经妥当了!” …… 大门开启,叶孤鸿走到慕珂的身前,背对着她蹲下。 靠在叶孤鸿的后背上,慕珂就这样被人轻轻松松的背了起来。 紧接着便是鞭炮噼啪作响,叶孤鸿背着她一路出了城主府,在周围亲眷的围观之中,把人交给了前来接亲的新郎手上。 “我只有这一个妹子,你要好好待她。” 临上轿之前,他如此交代道。 王怜花笑盈盈的答道:“我哪敢啊,要是不好好待我的夫人,她一剑削掉我的脑袋怎么办。” 语罢,他忽然“哎呦”一声,连连求饶道:“我的好夫人,这么多人看着呢。” 原来,就在他话音落下之时,慕珂便在他的腰间狠狠拧了一圈。 伴随着周围善意的笑声,王怜花一把将人拦腰抱起,送到了花轿之中。 翻身上马,周围的吹打声响起,王怜花得意洋洋的,朝着自家宅子的方向行去。 …… * 今日来的宾客很多,前有侠客陆小凤,后有盗帅楚留香,江南首富家的花七童,也与他们坐在了一桌。 六扇门的总部头无情,被剑童推着停在了陆小凤这一桌。 金风细雨楼的楼主,也带着自家兄弟们独占了一席。 这样大侠齐聚一堂的场面可不多见。 一对奇怪的夫妇,正坐在角落里低声交谈着。 “沈浪沈浪,那是谁啊,他的胡子看起来怎么跟眉毛似的。” “啊,那个啊,应该是陆小凤,你瞧他的四条眉毛和红斗篷就该认识的。” …… 直到新郎牵着新娘踏入大堂之内,嘈杂的交谈声也未停下。 看着两位新人入堂行礼,陆小凤眯着双眼抿了口烈酒。 “真没想到,再次见面之时,慕珂竟已为□□了。” 花满楼笑着与他碰了碰杯。 “这是件好事不是吗,我们该为他们开心。” “说的是,该为他们开心!来来来,喝酒喝酒。”语罢,陆小凤竟是直接替一旁的无情满上了一杯。 对方邪睨了他一眼,良久后,在陆小凤尴尬的笑中,这才端起了酒杯。 “我家主子不爱喝酒的。”小剑童凑到陆小凤的耳边低语道。 谁料,他话音刚落下,无情一饮而尽后,竟是自顾自的又满上了一杯。 “今日开心,合该饮酒。” …… * 礼成之后,慕珂便被送入了厢房之中,王怜花则在外应付着一众宾客。 推杯换盏,等到众人散去之时,他已经带了一身的酒气。 屋内烛火昏黄,他的新娘身着火红的嫁衣坐在床沿,明媚的容颜被盖头全数遮拦。 直到这一刻,王怜花恍然间才发觉,原来这些时日的欢喜,真的不是梦。 带着满心的柔情,他走到新娘的身边,温柔的将盖头掀了开来。 “夫人……”目光落在她略施粉黛的面容上,这样天仙似的人儿就这样抬头看了过来,令这间喜房蓬荜生辉了起来。 看着他这副呆头呆脑的样子,慕珂轻笑着开口道:“相公?” 话音刚落,就被人紧紧的按在了怀中。 “直到现在我才有了真实感,原来一切都不是梦,我们成婚了!” 语罢,王怜花忽然急匆匆的起身,去将桌上的龙凤杯斟满了酒。 饮了这杯合卺酒,如此才算礼成了。 做完这一切,王怜花轻手轻脚的替她将头上的凤冠卸下,然后…… 坐在原地发起了呆。 ??? “你想什么呢,怎么还发起呆来了。”慕珂推了推他,这才将人拉回了神。 谁料,下一秒,就被人猛地压在了柔软的床榻之间。 火热的吻自她的唇角,一直朝下蜿蜒着。 王怜花伸手解着她的衣衫,暗哑的嗓音带着笑意想响了起来。 “你知道我等这天,等了有多久了吗?” 被他这样的行为弄的措手不及,慕珂愕然的睁大了双眸。 “等等……唔!”话还未说完,便被对方的吻全数吞下。 两件红衣被王怜花解下,毫不怜惜的丢在了地上。 随后,被翻红浪,一夜缠绵。 * 这一夜,慕珂根本不记得自己究竟是如何睡去的,又是什么时候睡去的。 梦里,她站在一个奇怪的地方,来往穿梭的行人都衣不蔽体,露着大腿和胳膊,好不羞人。 唯独她穿着一席粉色的罗裙,站在街头格格不入。 四周钢筋水泥铸成的高楼耸立着,一个又一个的铁盒子穿行在街道上。 慕珂看着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的青年男女,下意识的拧起了眉。 “小姐姐小姐姐,你这是cos的七秀吗!你的樱花醉做的可真逼真!”一个十八岁左右的长发女孩,站在她的身边叽叽喳喳的开口道。 “小姐姐我也是秀坊的,我是个秀萝,要不要加个好友啊!”这句话,是出自一位看起来一百六十斤左右的男士。 “妹子,你长的太好看了,就连明星都没你好看啊卧槽!” “妹子有对象吗,缺不缺女朋友,我觉得我可以!” 对身边的聒噪充耳不闻,慕珂的视线环顾在周边奇奇怪怪的建筑上,越发对自己这个梦感到离奇了。 却在此时,她神色一凌,猛地扒开人群,朝着街道冲了过去。 不远处,一位身着白色长裙,看起来二十五岁左右的女子,正面带惊惧的看着朝她驶来的车辆。 粉色的倩影迅速掠过,无人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等回过神来之时,慕珂已经抱着那个女人,落在了路旁的人行道上。 从生死一瞬中捡回了一条命,名叫王洁的女人还沉浸在后怕之中,靠在慕珂的怀中,便颤抖着哭了起来。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谢谢你,姑娘,谢谢你。” 慕珂抿着唇放开了她,随后面无表情的道了一句“不用谢”。 却在此时,一个高瘦的男人从人行道的对面跑了过来。 “老婆,你没事吧!”他红着眼眶,紧紧的把女人抱在了怀中。 “就算和我吵架,你也不能不看路啊!你知道不知道我刚刚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语罢,他又哽咽着对着慕珂开口道:“妹子,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老婆。” 就在此时,眼前两人的身躯顿时变得透明了起来,慕珂愕然的睁大双眼,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在一瞬间开始崩塌。 下一秒,她已经睁开了双眼。 入目的是熟悉的红帐,王怜花正抱着她在一旁沉沉的睡着。 看天色,已是日上三竿,慕珂掀开被子,刚打算起身,却觉得酸软的身子根本无力支撑她的行为。 然而,刚一有所动作,背后王怜花的胸膛已经靠了过来。 慕珂一僵,还未来的及开口,密密麻麻的吻,已经落在了下来。 “别吧……我才刚醒!”她惊惧的睁大了双眸。 轻笑声在背后响了起来。 “夫人起这么早,看来还是不够累。” 随后,又是一室的旖旎。 …… * 一转眼的时间,救下王洁的那个神秘姑娘,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两人呆愣的杵在原地,半晌后你戳戳我,我戳戳你。 “是我眼花了吗?怎么那么大个活人就凭空消失不见了?” “那我可能也眼花了……”男人语罢,叹了口气,凑过去亲了亲王洁。 “以后要是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打我骂我都成,不要乱跑……要是刚刚……” 想到这里,他又是一阵后怕,眼泪盘旋在通红的眼眶之中,要落不落。 王洁点了点头,不自在的牵住了他的手。 “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好了,我们快回家吧,慕珂还在等我们上线呢!” “走吧。”与她相握的手改为了十指紧扣,男人牵着自己的爱人,行走在夕阳的余晖下下渐行渐远。 “说起来,你觉不觉得刚刚那个女孩长的有点眼熟啊?” “没吧,反正人不都是长那样吗,一个鼻子两只眼的。” “对了,我刚学的歌还蛮好听的,回头在队伍语音里,我要唱歌慕珂听!” “细雪飘落长街,枫叶红透又一年。不只为故友流连,其实我也恋长安。听门外足音慢,依稀见旧时容颜~” “我老婆唱的就是好听!” “行了吧狗策,就知道恭维我,我几斤几两,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吗?” …… * [队伍][裴南珂]:我下班了! [队伍][李慕然]:我老婆下班了! [队伍][慕珂]:呜哇!你们今天上线的好晚,我今天一个人好无聊的! [队伍][裴南珂]:哈哈哈哈今天有事耽搁了,以后不会了,爱你么么么么么! 故事几经悲欢, 结局都与你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又被红锁,明明啥都没有啊姨呜呜咦 接档文,打开我的专栏。 (综漫)几个菜逼抱头痛哭 正在更新的原创bl 干完这单就回老家结婚(快穿) 帮朋友带带收藏